“大概一个多时辰吧。”楚灵风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你先躺着,闭上眼睛,我替你检查一下。”
自从成亲后,薛明扬的身体便一直是楚灵风在调养,因此对他的身体状况了解的很清楚,甚至于比他本人还要清楚,因此根本就没想到,竟然会依稀子严重起来。
薛明扬的毒开始是很严重的,但是经过夏美雪十几年的治疗,其实已经轻了许多,只有一些余毒还在体内,虽然日积月累还是会造成性命之忧,但相对于出生时候的状况,已经好了许多。
成婚后,楚灵风接了手,她虽然没有夏美雪年纪大,但却天资聪慧,同样是师从林悠,医术却比夏美雪要精湛许多,很多夏美雪当年没有学到的东西,她都了熟与心。何况当年夏美雪其实跟着林悠学医的时间并不比楚灵风要长多少,要真论起来,她远不如楚灵风。
这也是夏美雪一眼看中楚灵风,一定要她做自己儿媳妇的原因。她曾经机缘巧合的见过楚灵风替人把脉,当时便吃了一惊,那手法习惯,竟然和自己的父亲如出一辙。
夏美雪在惊异之下,悄悄的多方打探,又让人假装患病去试探楚灵风,几经试探之下,终于确定她也是父亲的徒弟,当下,便做了这个决定。
对于自己父亲的医术,夏美雪是绝对信任的,但她当年因为薛朗的缘故和林悠恩断义绝,十几年都没脸联系,现在更加无法冒然前去。不能去找林悠,却希望林悠能替自己的儿子看病,夏美雪便将主意打到了楚灵风身上,顶住了外界一切压力,用若是不同意,便不再替薛家制药为条件,逼得薛朗和薛乾坤不得不点头,风风光光的将楚灵风娶进了府。
虽然夏美雪这十几年已经习惯了用冷漠对待一切。楚灵风进了府她也亲热不起来,但事实上,在楚灵风进府的那一刻,她已经将自己的儿子托付了出去。
楚家三小姐在楚府的那些事儿。夏美雪可是打探的清楚,那不是个好相处的角色,也不是个好脾气的小姐,她觉得甚至满意,正好。不但可以随时替薛明扬看病,还可以好好治治薛府里那些太太小姐的病,至此,夏美雪觉得自己的人生便了无遗憾了。
当然,她也没想到楚灵风进入薛府,带来的改变不仅与此,不过这是后话了。
如果说这世上谁的身体应该最好的话,那就是薛明扬无意了,祖父医术高明,母亲医术高明。娘子医术高明,娘子还有个师兄也医术高明,这四个人聚在一起,应该是没有什么疑难杂症不能解决了。
而前些日子在阳州的时候,几人都替薛明扬做过仔细的检查,一致的觉得他身体已无大碍,只要定时吃药,泡药草将体内最后一点余毒清楚,不用三五个月就能完全康复。
可现在呢,楚灵风发现他们四人的诊断全部出现了失误。事实摆在面前,薛明扬的身体不但没有完全康复,而且发生了更加严重的情况。
薛明扬心中也是冰冷一片,不过他发现楚灵风半响都没有说话的时候。还是摸索着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别担心,可能只是这两天太累了,你知道,虽然这几天一切很顺利,但关键时候我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楚灵风恩了一声,一边轻柔的替薛明扬检查。一边道:“有这可能,我以前就说过,身体这状态对病情影响极大,就好比说,人睡不好吃不好心情不好的时候,都格外容易伤风感冒。你虽然最近一直调理的仔细,可身体底子终究不好,是真的不能这么操心。”
两人彼此宽慰着对方的心,说了一番鼓励的话,草草的吃了晚饭,楚灵风替薛明扬熬了一碗有些安眠作用的汤药,看他喝了,看他睡了,然后匆匆的出了门。
此时天色已经全都黑了,小甜听见楚灵风要出门,吓了一跳,又听见她要去正多坊,再吓了一跳:“小姐,这么晚去找容公子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虽然小甜知道楚灵风和容若是非常亲近的师兄妹关系,但毕竟这么晚了多少也要讲点男女收受不清吧。何况薛明扬明显是喝了药后睡着的,趁着相公睡着了,半夜去找另一个男人,这要是被人看见了,难免要说闲话。
但显然楚灵风本来便不是害怕闲话的性格,此时更是管不了了,本想带着小甜一起,想想还是将她留下。
犹豫了下,楚灵风道:“姑爷的毒可能有些反复,他下午突然看不见了,我要去找师兄商议商议,你留下来,就在房外坐着,要是姑爷找我,你就告诉他一声。让他别着急。”
小甜一听薛明扬看不见了,吓了一大跳,脸色都吓白了:“看不见了,姑爷这是怎么了?不会以后都看不见吧。”
大家都知道薛明扬的身体不好,但事实上到底哪里不好,都是传言和猜测,薛明扬从来没有承认过,也没有否认过。所以小甜也不知道他会偶尔失明,偶尔失聪,只以为这是突发急病。
“行了别问这么说了,按我说的办吧。”楚灵风没空解释,匆匆交代了几句,便出了门。好在这宅子里的人都知道,虽然楚灵风是夫人,但夫人的权利可一点都不比少爷小,因此她说去哪儿就去哪儿,谁也不敢提出一点疑问来。
楚灵风风风火火的到了正多坊,还是从后巷进了院子。
容若已经休息了,披着袍子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出来,看见楚灵风的时候吓了一跳,睡意一下子都吓醒了。
楚灵风这个时候来找自己,这得是什么事情啊,要么薛明扬出了大事,要么,小夫妻两吵架了要离家出走。
“怎么了这是。”容若看了看楚灵风身后并没有薛明扬的身影,越发觉得自己的判断是对的:“这么晚,怎么一个人来了。”
“名扬出事了。”当下,楚灵风半点也不掩饰,将今天下午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道:“这是为什么。我今天下午替他检查,毒不但没有清除,反而更重了,而且都集中在眼部。所以让他失明,什么也看不见。”
一番话,让容若也沉默了下来,跟着一起皱了半天眉头,道:“你觉得。会不会跟薛家的尸毒有关?”
薛明扬睡到半夜醒来,一睁眼,只看见屋子内一切昏暗模糊,只有轮廓。而透过屏风,能看见屋外有烛影摇曳,是桌上点着的蜡烛。
能看见了,薛明扬心里大喜,往旁边一看却没看见楚灵风,不由的道:“灵风。”
小甜正坐在门外的走廊上打盹,突然听见里面一声喊。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连忙推开门进去,试探的道:“姑爷。”
“小甜?”薛明扬疑惑了下,起身批了外衣转出去:“灵风呢?”
薛明扬起身出来的动作很利落,并不像是眼睛看不见的样子,小甜迟疑着打量了他一下,这才回报道:“小姐去找容公子了,说少爷若是醒了,就告诉少爷一声。少爷,您……没事了吧?”
薛明扬摇了摇头:“我没事 。灵风什么时候去的,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
不用问薛明扬也不知道楚灵风去做什么,夏美雪在阳州,林悠也在阳州。如今临川唯一能和楚灵风商量的人,就是容若。自己刚才突然失明,虽然她刚才说的云淡风轻,但肯定担心坏了,因此自己一睡下,就出了门。而且一去半夜都没有回来。
薛明扬不由的想起刚成亲那会儿,楚灵风也是为了她的病情,经常在书房里查资料,改方子,一进去就是一天,废寝忘食。
心里有些暖,也有些酸,还有些不舍,薛明扬深深吸了口气,道:“让人备车,去容府。”
“现在去容府?”小甜吓了一跳:“姑爷,小姐临去的时候,嘱咐您好好休息,您还是再去睡吧。小姐在容府您还不放心吗,她和容公子亲兄妹一般的……”
容若敲了一下想象力过于丰富的小丫头:“瞎想怎么呢,我去接你们小姐。再怎么重要的事情也不能不休息啊,我若是不去,这师兄妹两人肯定又是通宵达旦。说起来,你们小姐平日说人的时候条条理理,滔滔不绝,到了自己这里,却全不顾忌。”
小甜呵呵一笑,欢快应了声,是,我这就去让人备马。
薛明扬和楚灵风恩爱和睦,是他最愿意看到的,薛明扬这么晚了还紧张兮兮的去接楚灵风,不是因为怀疑,而是担心她熬夜不睡觉伤了身体,她都帮着甜蜜。
马车很快备好,薛明扬上了车,蒙着自己的一只眼睛,在月色中看望远处。一会儿,又蒙上另一只眼睛,视力如常,叫他稍微放心了一些。
月色明亮,但黑暗的街道却总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虽然身边跟着几个随从,却依旧觉得有些不安,似乎是要发生什么事情。
好在一路平安,薛明扬到了容府的时候,楚灵风和容若的商谈也正告了一个段落,两人看来都有些困了,一人捧着杯浓茶喝,然后楚灵风打了个哈欠,像是传染一般,容若也跟着打了个哈欠。
看着睡眼朦胧的两人,薛明扬心里难掩的歉意,不过这歉意只是一闪而过,随即便换了个笑脸,大步的走了进去。
“名扬。”楚灵风意外了下,随即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你……能看见了。”
“一觉睡醒就好了。”薛明扬道:“我就说是累的吧,偏你那么紧张,这么晚了,还来打扰师兄。“
“没事儿没事儿,什么时候来我都欢迎。”容若站起来伸展了一下腰身:“不过今天确实是晚了,名扬既然来了,索性在我这里休息,不要再回去了。”
虽然容府和薛府离的并不太远,但马车也不可能跑的太快,一趟总得费些功夫,等薛明扬楚灵风再回去,怕是天都要亮了。
当下,三人默契的谁也不多说什么,容若吩咐小厮领着两人去了客房休息。
第二日一早,容若还有事,早早的便起了出门。薛明扬两人却是将容府当做自己家一样,睡了个懒觉。
楚灵风大半夜没睡,自然是困的。薛明扬却被认为要多休息,因此谁也没有喊他们的打算,睡到自然醒。
等两人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小厮等了他们许久,连忙迎了上来,说容若有事出去了,他们可以自便,然后送上一餐丰富的早中饭。
楚灵风在容府里,真的是自在的很,毫不客气的吃完饭,这才坐上马车,和薛明扬一起回去。
不过马车刚驶出去没多久,便听到后面有人喊着等一等。
薛明扬掀开窗帘往后看,见穿着是个容府的小厮,便让停在了路边等一下。
那人跑的气喘吁吁,一边喊道:“薛少爷,薛少爷。”
马车缓缓停下,薛明扬探头出去:“怎么了,有什么事情?”
“这是我们容少让交给你薛少的。”小厮递上来一张纸条:“我刚才去了前面店,不知道薛少和夫人走了,差点没赶上。容少爷说,两位走的时候,将这个给您,您就明白了。”
薛明扬不疑有他,点了点头,那小厮行了个礼,便转身往回走。
纸条打开,是一个地址,后面写着,我先去,你们醒了就过来。是容若的字迹,看来,是留给他们的。
薛明扬将字条给楚灵风看了看,点了点头,吩咐车夫转道。这地址是城郊的一个庄子,虽然不知道容若为什么让他们去,但总不会是去散心的,一定有什么原因。
马车转了方向,往城郊的农庄驶去。而坐在马车里的薛明扬和楚灵风没有看到,送完信的小厮往回走去,却并没有走进容府,而是走进了最近的一处巷子,在里面脱下了小厮的衣服,露出里面的一身黑衣,极快的消失在了巷子尽头。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