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寒假,安夏看着同宿的几个姐妹都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家。她也不由自主的开始跟着收拾。等收拾好了,她才静下来,她回哪呀?上海?哪里还有她的家?
往年每次放假回去,大多时间都住在老宅,和林啸一起过年过节。很少觉得孤单,可是今年呢,自己一个人守住个破房子?在别人合家团圆的时候,自己瑟瑟缩在那个阴暗潮湿的小屋里?
或者应该回去探视父亲?她想。又枉然的皱眉。去探过无数次监,父亲却从未有一次愿意见她。
他不爱她,她知道。可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父亲可以绝情到这个地步。之后依旧会去,但是希望小了,失望就淡了。
再也不会在回去的路上哭泣……
一边儿想着又将收拾起来的东西一一归置了起来。
放假这些天来,每天清晨,都能被拖动皮箱的咕隆隆的声音吵醒。宿舍里,也只剩下她和宋晓格。
宋晓格也已准备好了行李,一副随时要走的样子。
宿舍过几天就要封闭了,安夏正寻思着得找个能解决住宿问题的零时工作,不然到时候不回上海就得露宿街头了。
天气越来越冷,安夏莫名其妙的就感冒了,还伴着点低烧。清涕流个不止,鼻头擦的红彤彤的,整个人一副萎靡不正的样子。缩着脖子下楼,慢吞吞往学生食堂走,被人迎面挡住了。抬眼,皱眉。
想自己不会高烧出现了幻觉吧,她又伸手抚额,茫然四处张望。林啸看她越加的消瘦,瞪着一双大眼,因为感冒眼底时时含着点泪光,盈盈的灵气,似要将人吸进去。
“往哪儿看呢,人就站在你对面呢。”林啸说着,手就抬了起来,想要给她额头吃个爆栗。可是手扬起,看到她茫然无措的神情,在空中顿了顿,悄然垂落了下来。
原来他真的在这里,原来并非自己太过想念,在生病的时候,心智脆弱的时候,出现的幻觉。安夏想。又在转念间,慌忙伸手掩住下颌。有些慌不择路,意欲转身而逃。
林啸第一反应是伸手,抓住她的衣服后领,将她给提溜住了。“干嘛去呀这是?”
安夏这次停住了脚。扭过头来,有些可怜巴巴的样子,吸溜着鼻子怒目瞪视着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
“开会,顺便过来看你。”他说着,双手抄在衣兜里,姿态坚硬,像是一把削薄的剑。
不必强调
,她都知道是顺便了。她难道还能自不量力,以为他是专程前来看望自己?
她用纸巾印印擦的红肿的鼻头,眉眼弯弯笑一下。林啸心情也跟着愉悦放松下来。还好,她并没有视自己为仇敌。他想。
“谢谢你顺便过来看我啊,下次若还来北京,就别浪费这个时间了。”安夏淡然说,林啸面色一滞别开目光。
“我现在要去吃饭,你若没吃饭就一起。我请你,吃过了的话,就请回。”安夏觉得这该是很明显的一个逐客令了,可是对方依旧没能意会。
“没吃。”他说。安夏只得低头郁闷的在前面带路,越想心底越加的忿恨起来。
他大约是太寂寞了,又想要见见那个他深爱的女人的影子。所以就来了,这样笃定的站在自己面前。
一路细细的北风像刀子一样划过脸颊,沉默还是沉默。太久的疏淡,都忘记了彼此还能说些什么。
“听说你参赛的作品通过了初审。”林啸看住她愈加消瘦了的身影轻声说。
“不能吗?”安夏冷冷说。又是沉默。
心底又是枉然一疼,又觉得对这样的自己失望。寡淡,说“对不起,我不该用这样的口气和你说话。只是……”
是啊,有什么资格和他这样说话。他从一开始就不爱自己,就警告过自己,是自己飞蛾扑火的向他飞去。看懂了,心疼了。也是自己的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她枉然唇边噙一抹笑。
林啸别过视线,他太害怕看到安夏这样枉然萧索的笑。那种看透一切的心平气静背后的悲凉,总让他不觉想要拥抱她……
“无所谓。”林啸淡淡说。安夏笑,依旧遮着嘴巴以下的地方。
他从未介意过她什么,当然无所谓。她别开眼。
“难道你现在除了对我说谢谢,对不起而外,没有别的能说的话?”林啸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失望的讥诮。
“你想我说什么?”安夏讥讽的笑。我又不像你,在说爱的时候可以做出全情投入的样子温情脉脉,在说放手的时候又能全身而退,不带半点情绪。她想。
“最近,好吗?”林啸语气踟蹰,目光落在别处,缓缓的委婉的小心的问。
安夏哈的轻笑了一声,脑袋微微偏向一边似乎在想。说“挺好的,这应该是你想要听到的答案吧,不过事实也是如此。”她说。又接一句“难道你以为我会吞药上吊?”
“我不是那个意思。”林啸十分黯然,心底揪疼。
吃饭的时候,安夏将头埋的很低,几乎要埋进碗里去。林啸看的皱眉,说“你干嘛那样吃饭多累,头抬起来点。”
安夏直接无视。两人都吃的很少,很快自餐馆走出来。林啸大步走在前面,安夏在他身后磨叽着。
“林啸,”她突然叫。林啸背一僵,站下来。
“能不能给我看看江雨杏的照片?”她问“如果可以的话。”手终于自下颌处挪开,人被感冒消磨的失去了力气,看住他的目光,都带着软绵绵的让人忍不住怜爱的柔弱样子。
林啸静立在那里,冷着脸。安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是不是自己刚才的话,又触到了他的痛处?刚要道歉,他却突然开口说“我没有她的照片。”
安夏“哦——”一声。突然恶作剧的扬了脸,靠近他。林啸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人不由的向后退了一步。
安夏一脸纯真的笑,看住他说“有人说我笑起来,下巴尖尖微翘,很像你的雨杏。”
“林啸,你是不是太寂寞了,又想起了我。这个连做你深爱女人的影子都不合格的人?”
她伸手遮住自己眼眉,说“你看像不像?”挂在唇角的笑,微微的抖着。
林啸被她的话逼的身体向后连退两步,猛然别过脸去,面色凝结,眉头深锁。她从未相信过他爱她。他觉得可笑又觉得悲哀。可是这不该庆幸嘛?这是自己所期望的结果。期望她能自这份感情中尽快抽身。
现在看来,她已做足了抽身的准备和努力,而那个依依不舍的人竟是自己……
是,他是寂寞了,因为太想念她,那寂寞显得更加的浓。
“我从未觉得你长的像她……”他目光那么冷,凌立起来,让人不由的想要打个寒颤。可是剩余的半句话怎么都说不出口。我也从未当你是谁的影子。我爱你,是真的,只因为你是安夏。
安夏笑的悲凉,在寒风里打个哆嗦。
“林啸,我真恨自己长这样一张是似而非的脸。为什么偏偏像她?为什么像她却不像十分?那样便可以以假乱真,让我也可以自欺欺人认为你也曾有那么一点点爱过我。只像三分,算什么?在你迷惘的时候,疲惫软弱的时候,才能幻化出她的脸。多么可悲?!!!我连自欺都不能。”她别过身去,脚步在寒风中迟缓的慢行,像是一只畏惧寒冬的鸵鸟,垂首缩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