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天的糕点一时间成了西坊有名的小吃,前来买糕点的客客人排的队伍一天比一天长,有些脾气不好的,甚至还吵吵嚷嚷,只差没打起来。
刘厓出去劝架,不但没有被打扰生意的怨怒,反而一脸的高兴。
霜月忙不过来,就会在店里高声喊他,她的声音并不好听,甚至还有点“威震山河的”的气势,但刘厓从未嫌弃过。
乐呵呵应下来,该跑东就跑东,该跑西还是跑西。
夫妇两个齐心协力,如同天下间许多恩爱的小夫妻一样,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寄望,勤快客气,小店赚得那是盆满钵满。
眼看着就能在黄昏裂缝立足,彻底和过去撇干净。
偏在此时,西坊的封印卖起了和霜月天一模一样的小食来。糕点果品无一不是霜月最熟悉的样式,就连味道都分毫不差。
他们还没来得及去找封印的掌柜质问,就愕然发现自家的小食没味道了……
坊间还传出消息,霜月天仿制封印的美食,说的那是有头有尾,连他们如何潜入封印偷看、花重金购买食谱都说的绘声绘色。
可又有谁真正看到过?
来客一天比一天少,霜月着急得直上火,嘴皮子上都起了大个大个的燎泡。该睡觉时也睡不好,噩梦接踵而来。
这里没有天黑,但在现世养成的习惯却从未变过。每隔六七个时辰她和刘厓都会发困,不睡觉根本撑不下去。
生意好的时候,他们也会替换着休息。但她怎么睡都睡不够似的。
现在没了生意,她反倒成了惊弓之鸟,一闭眼就梦到自己又回到整天吊着半条命过日子的时候。
她变回原形,而他假扮成术士……
霜月开始日复一日睁着眼睛不敢睡觉,没什么事做的刘厓陪在她身边。每每无意中转向她,都会被她泛着冷光的眸子吓得浑身恶寒。
“霜月,怎么还不睡?我在呢,睡吧,啊。”他强忍着心里的惧意,极慢的伸过手去轻抚她的脸。
霜月一直紧绷着的呼吸终于软下来,她把手伸到他的脖子上,安静挂在那里的兽牙宝串总算是让她找回了些许的安全感。
但还是睡不着。
“霜月天要是就这样没了,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她轻喃着,靠在他身边,明明长着一双野兽的眸子,却柔情似水,忐忐忑忑。
“没事的,霜月。我会想办法。”刘厓轻轻拍着她的肩。
无比寻常的一句话,却让她仿佛被针扎了一般。想办法?他会想什么办法?霜月只觉拍在自己肩上的手成了一只死死扣住她命运的爪子。
看似温柔,实则狠辣。不过刘厓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又惧又怕的心安宁下来。
他说:“霜月,不管将来如何,就算去讨饭,我也不会再让你做被人打杀的事了。你别哭害怕。”
刘厓的声音很温柔,就在她耳边回荡着,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霜月终于难得的睡了个好觉,安下心来后,噩梦也不驱而散。睡意铺天盖地而来,像绵延的温泉,一点点将她浸润。
身边传来安稳绵长的呼吸,刘厓知道霜月睡着了。
但他却变得无比清醒,脑子里卷起了风暴。一会是封印和霜月天的纠葛,一会又是躺在妖兽身边的诡异感受。
不过他却不害怕,霜月待他的好,是用命却证明了的。
只是一想到他们曾经以命相搏,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换来的霜月天被别人如此欺辱,他就一阵愤懑。
刘厓气不过,亲自上门去质问,却惹来更大的祸端。
封印的女掌柜直接带了人来砸店,还没怎么动手呢,就被围观的好事者给全毁了。不只是店面里的东西,就连他们夫妻两个的家都被砸得面目全非。
惊惧、愤怒,刘厓气得浑身发抖。他冲上去阻止,却被人家拎小鸡似的丢开。
一直哭着求他们别再砸店的霜月看见他摔在地上,痛得蜷成一团。她停止了劝阻的动作,脑子嗡嗡作响,眼睛里只能看到刘厓痛得五官扭曲的模样。
“啊——”霜月冲过去抱住他,陡然仰天大喊。
这身凄厉的叫喊被拉长,变成野兽愤怒的吼叫!她仰着脸,整个人在黄昏裂缝里浅橘色的光晕里迅速变化。
脸上长出浓厚密室的皮毛,鼻子和嘴向前突出来,抱住刘厓的玉手也变成了利爪。
正忙活的众人瞬时呆住,但她的变化还在继续。身上的衣衫消失不见,转而代之的是一身棕色厚毛!浓黑的眸子却呈浅绿色,泛着寒光。
“毁我店者,不得好死!”变成妖兽的霜月怒吼着,虽怨愤万分,她还是轻柔的放下刘厓。
随后,霜月站起来,脚在地上刨了刨,一个猛子扎向那些呆若木鸡的肇事者。
一眨眼就拍飞了好几个,她只是个不会妖法的妖兽,只空有一身的蛮力和撕咬的本事。虽然现在看起来不如过去那么壮士,但拼起命来也难以对付。
只是这黄昏裂缝不如现世那般,能进来的大多都有些本事。
霜月的反杀没持续多久,她的眼睛不太好,很快就被反应过来的妖们找到弱点。捣乱的人是跑了,只有堇色和她带来的妖还在。
他们和霜月交战,手握利刃毫不顾惜她只是个熊瞎子。
那些武器在霜月身上割出触目惊心的伤口,有些能看见,有些却看不见。可霜月就像感觉不到痛,越冲越猛。
“有意思,一只会做糕点,却没有利齿的熊。打起架来居然不怕死。”
堇色勾过一只椅子,用手里捏着的小帕子轻轻拂了拂上面的灰尘,姿态优雅的坐下。仿佛她不是在看一场残忍的猎杀,只是在看手捏花枝舞蹈的美姬。
刘厓刚缓过气,却又被霜月发狂的模样和那浑身的伤吓得眼前发黑。
“够了!够了!你们别这样,放过她吧!”他往前爬了两步,却又被斗气激起的尘土迷了眼。
没人听他的。
刘厓心急如焚,看到那个兀自歪在椅子上吃着小食看戏的美丽女子,他硬着头皮朝她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