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上仙走后,束汶翎默默地坐在了地上,紧紧地抱着珀暗罗的尸体,久久不愿离去。
“师妹,珀副宗主她…”纨红犹豫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还是鼓足了勇气,说道,“你还是让她入土为安吧!”
束汶翎木讷地盯着前方,她冷冷地看了一眼纨红。
纨红被她慎人的眼神吓了一跳,不觉地颤了一下。
束汶翎收回了目光,冷不丁地将珀暗罗的尸身抱了起来,微微抬起了沉重的步子,向着棺材的方向走去。
‘公主抱’是很多女孩子所渴望的一种抱法,看着心爱的人的面颊就在自己的面前,且对方将自己的一切都托在了的手中,那种感觉,既温暖又充满了安全感。若珀暗罗还活着,那她应该是最幸福的人了吧!可是…她的双眼,已经不会再睁开了。她已经看不到了…束汶翎为她神伤的双眼。
束汶翎跳进了地坑,小心翼翼地将珀暗罗平放在棺材里,言君戚站在坑边,静静地陪伴着她。
束汶翎放平珀暗罗后,站在地坑里,静静地看着珀暗罗那张精致的脸庞,仿佛初见就在昨天…
‘妹妹面容姣好,姐姐甚是喜欢,妹妹可否愿与姐姐长久相伴?’
第一次相见。她还不是束汶翎,她只是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泥人。
而珀暗罗,婀娜的身姿,挥舞着轻纱,莲步轻移到了自己面前,一上来便问了自己一个容易让人误会的问题。
就这样,珀暗罗莫名其妙地进入了自己的世界。
‘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师尊,你也不可再唤我为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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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岫儿,为师答应过你,为师此生,只会有你一个徒弟!’
‘为师,将会用自己的一生,来护你周全!’
那时的珀暗罗总是给自己一种难以消除的威严感,这让自己在内心里对她多少有些恐惧。可那时的束汶翎却贪恋着,珀暗罗对她的柔情。
‘无论你作何选择,我都会在你的身边!’
‘你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好吗!?’
‘我不要你跪我!我要你爱我!’
珀暗罗的笑容、愤怒、沮丧、泪水、不甘…都是为了自己,她的一颦一笑,一怔一怒,都是为了自己…
珀暗罗,这样一个外貌无法挑剔的倾世女子,却为了自己这个永远不可能和她有任何结果的女人,付出了一切。甚至于…她的命,都是给了自己!
她给了自己太多承诺,而自己,却什么都没有为她做。
‘岫儿!我不要在离开你了!再也不要!’
‘我不会离开你!但我也不会抢走你!’
伊人婀娜轻纱,莲步轻移地踱到自己面前,对自己轻声耳语,仿佛就在昨天…束汶翎不敢再看珀暗罗的脸,她不自觉地将目光看向了珀暗罗的那双玉手。那双手,曾经授过自己毒香,抚过自己的肩膀,甚至…掠夺过自己。但自己一点也不恨她。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离我而去!?你说过,不离开我的!而现在为什么,却要离我而去?!
束汶翎瞪大了双眼,面无表情地看着棺材里的珀暗罗,猩红的双眼却暴露了她的心情。滚热的眼泪不自觉地向外涌出,沾湿了束汶翎的双睫。略微有些痒意的束汶翎,顺势伸手去擦,却怎么也使不上劲了。
使不上力的束汶翎靠着地坑的边上,无力地站着。她,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
纨红想要去拉束汶翎上来,却被言君戚拦下了。是的,言君戚尽可能地给了束汶翎足够的空间与时间去伤心。他知道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静静地守在她身边,并替她维护她现在得来不易的安静,然后陪着她,自然痊愈。
束汶翎在地坑里站了整整三天三夜,言君戚强忍着饿意,陪了她三天三夜。近乎虚脱的言君戚,靠着身边的树干,慢慢地失去了知觉。
发觉言君戚影子消失的束汶翎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言君戚几乎晕倒的身体,瘫软在树干上。
她眨了一下眼睛,不舍地在珀暗罗的唇上轻轻一啄,不舍地合上了珀暗罗的棺盖,不觉叹了一口气,飞身出了地坑。出了地坑的束汶翎推搡着言君戚,示意他清醒,言君戚眨巴着眼睛,恍惚地看着她,还是没什么力气。
束汶翎二话不说,一把将言君戚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扶着言君戚,一步一步地向镇子里走去。
安顿好言君戚的束汶翎,坐在了后院的石桌上,反复想着白狐上仙走前和她说的两句话。
‘你若死了,就没有人能够阻止张饶上了!’
‘你不可以死,张饶上亦不能活!’
她一边回想着,一边不自觉地抚上了自己的腹部。
上次攻击张饶上时,自己也受了一样的伤。
她的手指,隔着薄衣轻轻地触碰着那道不该落下的伤疤。
“我若死了,张饶上不也就活不了了吗?!”束汶翎幽幽地自言自语道。
是,她与张饶上双生双克。一方受伤,另一方也会受其影响,遭受同创。
可是,为什么…自己却不能死?
难道,我就不能用自杀的方式解决张饶上吗?!
为什么…白狐上仙会和自己说那样的话!?
束汶翎不明白。
自己死了,张饶上不也就跟着死了吗?!
难道,张饶上有什么保命之法,可躲过同创之痛?!甚至…可以避免跟自己一起去死?!
束汶翎越想越不解,她闭上了眼睛,默念了些什么。
“天地为证,吾于神树前,诚心祈求神树庇佑。若文槡可以昌盛无灾,吾愿断情绝欲,终生守于树前,以吾灵力,佑护神树,如有违背,吾愿承受经脉倒流、吞骨噬心之痛。天劫泄世,万物刍狗;血誓刀逆,臂挡千車……天地为证……”束汶翎双眼轻闭,默念着当年在神树下立下的承诺。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像是入定念经的和尚一般。
吴通远远地看着束汶翎,恨地牙痒痒的。
珀暗罗走前虽然对吴通没只字未提,就连给纨红的那封信都没有提过吴通的名字,但束汶翎也已经看出了吴通的不对劲,她只是没有理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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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巷南看着天空,那只熟悉的鸽子缓缓地向着他的方向飞来。司空巷南伸出手来,鸽子很自然落在了他的手臂上。他熟练地取下鸽子腿上的书信,轻轻地抖开。
他,笑了。
月影宗原副宗主珀暗罗,已死。
张饶上坐在龙座之上,反复看着那封司空巷南呈上来的信,嘴角提起了一个微妙的角度。
上次与月影宗之人接触的时候,他便发现了,月影宗似乎对他有些抑制,但却没有伤害。
“真是个好消息啊!只是可惜了,活捉束汶翎的筹码,也跟着灰飞烟灭了。”张饶上抖了抖手中的信,妩媚地说道。
他自从蛛化那两只神兽以后,就一直让他们陪在自己身边。
秀色可餐的美少年,试问,几人不爱?!
他将信挥了挥,穆鳖立刻接过信来,张饶上顺势拉住了穆鳖,将他拉进了自己怀中,幽幽地说道,“说起来,这束汶翎的眼光还真是不错啊!那女子,确有几分硬骨。”
张饶上从手中化出一道紫色的烟气,那是上次在大殿与珀暗罗接触时留下的烟痕。
珀暗罗不死,恐怕会有变数,现在好了,张饶上算是松了一口气了。
“孤的天下,孤,现在就来拥抱你…”张饶上搂着穆鳖,缓缓地走出了殿门,对着外面的天空说道。
几个月前,他说过同样的话,可他却失败了。
那个时候,凤瑾有神兽庇护着,他只能以失败告终。而现在不同了,他,拥有了这只,险些取他性命的巨兽。
张饶上抬起了穆鳖下巴,挑衅地看着他,嘴角挑起了一个鬼魅的弧度。
“是啊!几个月前,你把孤打成重伤,你还记得吗?!”张饶上挑衅地问道。
穆鳖微微地抬起嘴角,轻轻地摇了摇头。
“也罢,只要你现在乖,孤可以不计前嫌。”说罢,淡灰色的嘴唇吻上了穆鳖所化的少年。
张饶上轻轻啄了一下穆鳖的嘴唇后,松开了他,看向了司空巷南,幽幽地说道,“司空爱卿,你的状态如何?!”
司空巷南向前走了半步,毕恭毕敬地说道,“谢大王关心,臣很好。”
“若我说,我打算在三天之内,亲自拿下整个人间,你可愿与我作陪?!”张饶上轻佻手指,妩媚地问道。
“大王英明,臣就算豁出命去,也不会辜负大王的期望!”司空巷南低着头,惶恐地说道。
“好!好!好!哈哈哈哈哈…”张饶上冲着天空,大笑了起来,那声音回荡在大殿里,久久挥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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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汶翎不再阻挠纨红下葬珀暗罗了。她跟众人一起站在地坑边,静静地看着沙土干泥一点点的将珀暗罗的棺材掩没。
“君戚…”束汶翎的双唇轻抬,幽幽地说道,“恐怕…我只有你了…”
言君戚一怔,吃惊地看向了束汶翎,只见面色苍白的束汶翎,正木讷地看着自己。言君戚重重地闭了一下眼睛,再次睁开时,坚定的眼神浮上了他的面颊,仿佛就算世界此刻灭了他,他都不悔一般地看着束汶翎。
他,笑了,那让人温馨的笑容,暖化了束汶翎,束汶翎也笑了。言君戚的手慢慢地拉住了束汶翎的,就这样,让她默默地看着自己。
“翎儿,我不会后悔,我也不会让你后悔。我会陪你,我会替她陪你!”言君戚有些无奈,却十分坚定地说道。
束汶翎安心地点了点头。
言君戚谨慎地将束汶翎搂在了怀里,束汶翎靠着言君戚的肩膀,却不自觉地看着珀暗罗棺材的方向,可除了泥土,连棺盖都看不见了。
束汶翎强忍着内心的矛盾纠缠,静静地依偎着言君戚。
‘师尊…下辈子,不要再认识我…’束汶翎双眼微闭,在心里默念着。
斯人已逝,入土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