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夜子衿骤然噤声不语了,瞪着眼睛怔怔地站着,看看雪衣,又看看温子然,一脸的不可置信。
雪衣的眩晕感终于消散,她抬眼向夜子衿看去,满心的无奈,想要伸手扶住她,却见她突然甩手后退一步,把雪衣往后推得踉跄了两步。
“为什么?”夜子衿突然咆哮一声,瞪着雪衣,“你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不救醒他,为什么?你不是医术高明吗,你不是手握大药方吗?你不是医术无人能及吗?那你为什么不救他?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一直以来我给你使了很多绊子,害了你很多次,可是……可是我早就跟你道过谦、也道过谢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放下那些?”
雪衣连连摇头,“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以为是我不想救她?”
“不是吗?你明明知道的,我一直都很喜欢二哥,所以这次你是故意折磨我的对不对?”说着,他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雪衣,把她拉到床边,“我答应你,以后绝对不会再威胁到你和二哥,只要你救醒子然,我就立刻离开这里,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他好好活着……我求你,求你好不好,你救他……”
“够了!”雪衣突然厉喝一声,用力甩开她,冷喝道:“夜子衿,你清醒点!不是我不救他,而是他这样已经药石无医,无力回天!就算你找来大罗神仙,怕是也无法让他醒来!”
她大口喘了几口气,紧紧拧眉看着情绪激动的夜子衿,咬牙一字一句道:“现在你知道担心、知道后悔了?那你早干什么去了?我和阿玄跟你说了多少次,千万不能进宫,千万不要去!那是个陷阱,是夜明澜布下的陷阱,就像是一头狮子张开血盆大口,乖乖等着你过去,可是你却不听,偏要带着温子然擅自去闯宫!若非有人及时出现相救,莫说温子然,便是连你,此时也早已成为了夜明澜的刀下亡魂!”
夜子衿浑身一颤,打了个激灵,顿然安静下来。
她浑身无力地摇晃了两下,缓缓走到温子然床边,瘫坐下去,哽咽着喃喃道:“因为我,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是我一手造成的,是我害得自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
一声哽咽,她的眼泪顿然簌簌落下,湿了脸颊。她抬头无助地看了四周一眼,双手颤抖着不知道该放在那里,那茫然无奈的表情,看得雪衣心下一阵酸涩。
深吸一口气,她轻轻走到她身边,俯身将她拉起,“现在不是说谁对谁错的时候,你没有错,温子然没有错,谁都没有错,唯一有错的人,是他!”
雪衣的眸色骤然变得阴冷,扶着夜子衿的手也缓缓收紧,“是夜明澜!”
而后,她安抚着夜子衿坐下,握住她的手,“放心,夜明澜作恶多端,他一定会得到他应有的惩罚。答应我,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擅自做任何事,你只要好好照顾温子然,他……他并非一丝醒来的希望都没有,只是眼下他受了很重的伤,尤其是脑部,他现在需要好好休息,我答应你,一定会尽全力想办法医治他,好不好?”
夜子衿眼睛骤然一亮,反手抓住雪衣的手,“你是说,还有救?”
雪衣摇头,“我也说不准,除了我的医治之外,细心的照顾以及他自己的意志力,同样很关键。”
夜子衿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连连点头,“好,我答应你,从现在开始哪也不去,就留在这里照顾他,我答应你,都答应你……”
说着,她忍不住轻轻哽咽出声。
雪衣轻拍着她的手背和肩,试图给她一些安慰和力量。
她早就知道温子然与夜子衿而言的重要性,所以即便自己身体不适,得知温子然重伤,她还是勉强着起身给温子然医治。
怎奈,夜明澜下手太重,显然是下了杀招,她一边担心温子然的伤,一边担心夜子衿醒来后的情绪,一时间根本无法安下心来寻找医治的法子。
她不是气恼夜子衿的擅自行动,她真正气恼的是,枉自己一手医术,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温子然沉睡,而救不醒他。
“你自己的身体也很虚弱,所以现在你要做的是回去好好休息。”她努力整理了情绪,轻轻将夜子衿扶起,替她擦去眼泪,理好散落在面前的头发,“只有你好好的,才能照顾好他。”
说着,正要转过身去喊敛秋,却被夜子衿一把抓住。
“雪衣……”夜子衿定了定心神,哽了两下,用力握紧雪衣的手,良久,她轻声道:“对不起。”
雪衣淡笑着摇摇头,“你是我的姐姐,所以不必说这些。”
“姐姐……”夜子衿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轻笑一声,“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会变成这种关系。”
她无奈地摇摇头,握着雪衣的手却越来越紧,突然垂首轻泣一声,“难怪,我每次想要害你的时候,总是会有一丝犹豫,有一丝不忍,尽管你就这么突然硬生生地闯入,带走了二哥,我还是没办法让自己狠下心来对你……”
雪衣心下一凛,夜青玄……一直以来夜子衿喜欢的人都是夜青玄……
“我,我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夜子衿摇头一笑,打断她,“你那么聪明,对二哥那么了解,不可能不知道,就算没有你,他也不会对我怎样,一直以来,都不过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子衿……”
“我知道,由始至终我都知道,不管我为他做什么,他始终视我为妹妹,他记着二哥托付给他的一切,一直都把我当做自己的亲妹妹,这些我都知道……只是我始终都没有找到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和借口罢了……”
说到这里,她长叹一声,缓缓走到温子然床边坐下,抬手替他抚平微皱着的额眉,“以至于我为了这份荒唐得不着边际的感情,忽视、放弃了那么多,更因为我的任性,差点害了子然……”
她轻轻垂首,豆粒大的泪珠落下,打在温子然的脸上,可是他却再也不能醒来,为她擦掉眼泪。
那含泪而笑的眼神看得雪衣一愣,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说不出心里那是什么感觉,只觉酸酸的一阵难过。
正想要再说些什么,突然只觉一阵强烈的眩晕,她身形一晃,向后踉跄了两步,落入了一个宽大的怀抱。
夜青玄垂首看她,神色肃然,眼底有遮掩不住的心疼,不等她开口,便将她拦腰抱起,退出房间,回了正院。
“自己身体都没有调养好,就知道关心别人的事。”他把雪衣放到床上,一边替雪衣除去鞋子,一边沉声道:“你这是把我的话都当成了耳边风。”
雪衣抿唇,“她不是别人,她是我的姐姐,亲姐姐。”
话说出口,她顿觉心里一阵难掩的喜悦,随后又想到前一世时,夜子衿为了替夜青玄取回诏书,命丧夜明澜手中,没由来地长长吐出一口气。
事情发展到现在,她原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改变,却没想到有些事情早已注定,今生正是夜子衿再一次助她从宫中带回了诏书,而夜子衿亦是差点再一次死在夜明澜手中。
心里有一丝后怕,她不敢想象,如果今晚没有神秘人出手相救,会是怎样。
想到这里,她抓住夜青玄的手问道:“阿玄,你可知道那两个突然闯出救回子衿的人是谁?听说,那两人身手了得,夜明澜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夜青玄手上的动作稍稍停了一下,而后淡淡一笑,把她的腿挪上床,又拉过薄被子给她盖上,“秋雨带寒,虽然现在还留了些暑热,不过估计等这场雨结束了,这凉气也就该来了。”
雪衣撇撇嘴,紧抓着他的手腕不放,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你知道是谁,对不对?”
夜青玄无奈,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而后沉声道:“君瓴的大军已经开至莫凉城外,现驻扎在西北处,与楼夙的兵马隔了不到五里。”
“君瓴的兵马已经到了?”雪衣心下暗暗一惊,凝眉想了想,“何人领兵?”
夜青玄略一沉吟,道:“君韶。”
看着雪衣愕然的表情,他继续道:“救子衿和温子然的人,应该是君韶和子冥,听杜畅说其中一人是个年轻男子,持剑,他想要出剑的时候被他称为主人的那个人拦住了,君瓴尚存在外的、夜明澜认识的名剑,想来也就是子冥的追风了。”
雪衣点头,“夜明澜一直都和君瓴有来往,子冥身为君韶的随侍,自然也是见过夜明澜的。”
夜青玄“嗯”了一声,继续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原本想要救的人是温子然,顺带着救下了子衿。”
雪衣拧了拧眉,有些疑惑,“那这君韶,究竟是敌是友?”
夜青玄起身,负手而立,“非敌非友,于君韶而言,利益才是最重要的,是最好的朋友。”
雪衣明白他话中深意,忍不住轻笑,随即又担忧道:“早就听闻君瓴这些年不参战事,韬光养晦,精心训练兵马,若是君瓴真的出兵干涉,只怕……”
“呵!”夜青玄骤然轻笑一声,笑意微冷,“他不会出兵,他只是再等他一直想要的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