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晚不知道自己的出生来历,但是按照院长说的,三月份在福利院门口捡到她的时候大概有两三个月大,于是她便将元旦这天视为自己的生日。
本来学校是打算举行元旦晚会的,可是因为近日来连绵不断的雨,晚会便临时取消。
于晚没觉得可惜,只是那些花了时间和心思的同学们都各个垂头丧气的,她想起齐瑜在军训上那优美的舞姿和自信的笑脸以及王晋的自我陶醉倒是可以理解他们的难过。
这天放假在家里,于晚做了一天的习题,夜里想简单地煮个鸡蛋吃,就当做是给自己庆生了。
她没跟周家人说这事,觉得没有必要,不过周庭修倒是无意中碰到过一次,那会儿他们还在上五年级,他硬邦邦地说了声生日快乐,于晚很高兴。不过去年他没有表示,今年就更别提了。
“祝我13岁生日快乐。”于晚在自己房里关了灯,点上蜡烛,双手合十默默地在心里许愿,她想啊,这个愿望已经许了七年了,会实现的。
她面带微笑,虔诚地祈祷,房门却被不合时宜地打开了。
于晚吓了一跳,看向门外,周庭修出现在廊道的暖色灯下,看不清面容,只听见他低低地说了声:“你过生日啊。”
于晚以为他在询问,立马起身应道:“你等一下。”
她急急吹灭了蜡烛,开了灯,瞬间房内一片亮堂。
周庭修看见了她笑得灿烂,不由别开脸看向了矮桌上的一个鸡蛋和一根蜡烛:“生日快乐。”
“谢谢!”自从于晚觉得周庭修喜欢赵君屏后,她便很自觉地为他腾出了私人空间,不敢再有事没事地去打扰他了,两人虽说在一个屋顶下生活,但除了吃饭,其他时间段里倒真的鲜有见面。
“哥哥有事吗?”于晚大眼珠子溜溜地转,周庭修曾经说她这个人看着笨笨的,可是眼珠子生得好,显得有些灵光,不然整个人就更呆了。
“没事,就想起来你好像很久没有问我题目了,难道都会了?”
于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没呢……”
“是没问题还是没有都会?”
“……没有都会。”于晚的头埋地更低了:“不是不想打扰你学习嘛。”
“以前也不见得你少打扰我。”周庭修轻轻蹙眉道:“有问题就问,不然排名又倒退了。”
于晚羞愧地点点头:“知道了。”
周庭修默了默:“回去了。”
“噢。”
周庭修不知怎地就气不打一处来。之前以为她会开心地跳起来说道:“那我有好多问题,哥哥你帮我看一下啦!”没想到就一个不咸不淡的“噢”。
于晚瞧周庭修站着不动,以为他还有事,事实上她也的确这般问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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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周庭修好像突然记起来件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金色莲花状的书签:“给你好了。”
“嗯?”于晚接过一看,大喜:“哥哥好漂亮!”
“病句。”周庭修双手环着胸,也没过多纠正,只接着道:“我前两天去书店买书时老板送的。”
虽然这么说,于晚还是爱不释手,她欣喜地抚摸着上面的纹路:“哥哥,做工好细致啊!”
“你喜欢就好。”
“嗯,喜欢!”
周庭修走后房间又剩下于晚一个,她剥开蛋壳吃了起来,嗯,有点甜。
— — — —
寒假的时候,周慕昀已经有六个月大了,客厅铺满宝宝爬爬垫,到处都充满了婴儿家庭的欢乐气息。
周庭修比却上学时更忙碌,有时候一整天也见不到人影。周庆霖一般不会管太严,因为周庭修总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大儿子的学习很优秀,生活作风良好,故而周庭修向来独来独往不需报备。
于晚知道他不爱待在家里,自从周慕昀降临周家,他似乎对家的概念更模糊了。
这日,于晚约了董悦琳出来逛花海公园,两人虽然在学校是隔壁班,也经常有忘记带书了就去隔壁借一借的习惯,可基本都是点个头笑一笑打个招呼,很久没有一个完整的时间在一起说说话,故而此番一见面便有些收不住,顿时天南地北地聊开了。
“小晚,你这次期末排名多少啊?”董悦琳拿着一包薯条和于晚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起来。
于晚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指尖:“嗯,班级第九。”
她也很郁闷,这次班级排名稳定不变,年段排名也只比上次靠前5名而已,看来大家都在很努力地念书呢,这般想着,她又有些难过了,自己还是得下苦功夫才行。
董悦琳没察觉到她的担忧,只是犹豫了会儿,正色道:“小晚,你和胖子有联系吗?”
“胖子?”于晚有些失落道:“没呢,有时候课间看到他会打招呼,可是他好像有心事,你知道怎么了吗?”
董悦琳点头:“你知道我和小胖一个小区的吧,有时候放学路上看到还是会一起回家,不过有一回我瞧着他跟一个女生一起走,当时没在意,可后来回想,胖子的那个笑啊简直比阳光还灿烂啊!”
“你怀疑他早恋?”于晚不可置信道。
“不是怀疑,是确定!”董悦琳道:“胖子已经承认了。”
“天呐!”于晚目瞪口呆:“胖子和谁?”
“不过是他单相思。”董悦琳摇摇头:“是三班的一个女孩,胖子说他有一次体育课看到许洋腿受伤了,他过去帮忙背着去医务室,然后两人就熟了,也是奇了怪了,以前小学六年也不见得说什么话,没想到啊……”
她停下又拿了一片薯片放进嘴里,继而道:“许洋和那女孩玩得不错,胖子就顺道也认识了。”
于晚想起周庭修,回答地也是有气无力:“噢。”
董悦琳不以为意:“他决定减肥了。”顿了顿,又道:“他让我以后不准叫他胖子,还特意嘱咐我见到你时也提醒你一下。”
“那叫什么?”
董悦琳失笑:“叫他名字啊!”
于晚愣了愣,而后也笑道:“嗯啊,叫邱昊。”
两人在公园走了两圈,便到街上去溜达,今日太阳正暖,而花海公园所在的这条街与一中相隔不远,又大部分是培训机构与各色书店,故而一直也都是学生喜欢来的地方。
于晚和董悦琳相互说着各自最近的生活,其实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可是女生之间的话题也从来都是这些小事居多。
于晚正说得起劲,见董悦琳突然顿住了脚步,不解问道:“怎么啦?”
她顺着董悦琳的目光看去,是某琴行张贴的巨幅广告。
“市里的琴行比赛呀。”于晚恍然,看来董悦琳是还没放下。
她见董悦琳一脸艳羡,便道:“你要不要继续弹钢琴?怪可惜的……”
“其实我发现自己还是挺喜欢钢琴……”董悦琳叹了叹道:“以前那个人一直逼着我,所以我就很反感,即便表面不说,心里也是觉得特别有负担,可是我快一年没有碰到琴了……”
“你现在发现自己喜欢也还来得及啊。”于晚鼓励道:“你弹得这么好,明年的元旦晚会你会惊艳四场的!”
董悦琳笑道:“对于钢琴考级和比赛演出来讲,在学校同学老师面前弹奏只能算是小菜一碟。”
于晚拍拍她的手:“那就在考级比赛上惊艳四座!”
“哪有这么简单的事呢……”董悦琳一脸苦涩:“我妈妈一个人的经济能力负担房租和我们的生活费是勉强够的,可如果学琴的话费用可不小呢。”
于晚听明白了,可是她也不知如何安慰,只是尽量用自己的经历去开导她:“你可千万别颓丧,我只知道一件事情你很想做到,那么一年不行就两年三年,再不行就五年十年,反正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时间和努力,就像我,我有一个愿望一直都还没有实现,不过我每年都许愿,总有一天会实现的吧。”
董悦琳佩服道:“你什么愿望这么宏大?这么多年一直坚持不懈?”
于晚不好意思地笑了:“也不算宏大,其实也是我的私心而已,因为从来没得到过,所以一直很羡慕别人,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让我获得我心中所想,我会很珍惜的。”
董悦琳似懂非懂:“就像有钢琴弹的人不珍惜,没有机会的人反而懂得它的宝贵……”
于晚想了想,点点头表示同意:“所以悦琳你也要加油噢。”
“……现实真的很让人挫败……”
两人默了片刻,挽着手静静地走着,突然于晚余光里一道人影闪过,她蓦地转头看向马路对面的新华书店,立即将董悦琳往大树身后拉去。
“怎么啦?”
“嘘。”于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董悦琳也望向她目光所及之处,嘴巴张成一个大大的圆:“这不是周庭修嘛!”
于晚没做声,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对面的人,原来心里知道和亲眼所见还是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那女孩谁啊?”董悦琳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似的:“周庭修以前不是都不喜欢和女孩子聊天吗?这是怎么回事?都跟女孩子一起出入图书馆了!”
“可、可能是学习的交流吧。”于晚没发觉自己的语气有点生硬。
“你认识吗?”
“我们班学委,叫赵君屏。”于晚顿了顿,不知出于何意,补充道:“她这次考的年段前十,我们班排第二。”
“呦,才女啊!”董悦琳松了口气:“这就放心了。”
“你放心什么啊?”于晚对她的话不明白。
董悦琳道:“周庭修是年段第一,他谈恋爱的对象能是一般人嘛!肯定是同样有才有貌的才配得上他呀,而且这样两人也会相互督促,共同进步,你看,别人早恋去逛街唱K有的还听说开那啥,房间……你看看人家,去的是书店!这就是区别!”
“你、你支持?”
“我不支持有什么用,人家那么配,难道我不支持就不般配啦?”董悦琳仔细地打量着赵君屏,不住点头:“最怕女生有才又有颜,真是羡慕噢……”
于晚想,如果刘冉在这里,她估计会说“妒忌使我面目全非”之类的话来,不过总之,她们都觉得这不是坏事。所以自己呢?是不是也不要那么较真才好啊?
可于晚发现,道理和情感是不站在一边的。
和董悦琳分开后,于晚在回去的公交车上一直处在游离状态。
她耳机里的音乐已经换了好几首,越听越难受,索性给摘了专心看风景。
可是思想还是会跑到新华书店那里去。
于晚会想,哥哥和赵君屏在一起会是怎样的模样呢?她观察过在班级时他俩行为毫无逾越,可私底下呢?就像自己和周庭修的关系,不也都是人前人后两般样子吗?他会不会和赵君屏牵手,拥抱,然后……
于晚的思绪戛然而止,她顿时被自己的想法吓得脸红心跳,哥哥才不会这样呢。
“有下车!”于晚看到路边的林记糕点铺,向司机喊道。
司机靠站牌停下,于晚立刻奔向铺子……
于晚磨磨蹭蹭地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回到小区门口,她站在路旁大树下等着,终于看到周庭修的身影由远及近。
他没发现于晚,脸上也看不出丝毫愉悦的表情。
于晚想,果然还是在赵君屏面前才笑得起来呢。
周庭修还回忆着方才与赵君屏英语对话中的语法错误,不想突然眼前一张素手递过一块红豆酥来,他愣了愣,突然笑了:“等很久了?”
“你知道是我?”
“躲在书店对面的大树后。”周庭修对着她眼睛道。
“啊……”
“谢谢,知道我饿了。”周庭修眉眼含笑。
“你没吃点东西吗?”
“口语练地太投入,忘记了。”
“给你。”
周庭修看着她手里的红豆酥,心里泛开一层涟漪,可是他却道:“还是不吃了。”
他的眉眼在夕阳下显得比往日柔和,说出的话却让于晚心坠寒潭。
“她喜欢的东西,他都不想记得,我就算天天吃他也照样看不见。”
虽然周庭修没具体说是谁,可于晚就是知道,他说的是唐茹和周庆霖。
原来,她仍然不够了解周庭修,譬如,他吃红豆稣的原因竟这般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