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在床上趴了多久,直到伙计敲门,叶静客才出门。饭菜准备好了,面对喷香的烤肉和鲜嫩的青菜,叶静客没有多少食欲,一口一口的往嘴里塞,味同嚼蜡。
叶静宁跟她表情相差无几,他被焊下来吃饭的时候一脸的茫然,他刚没舍得花钱点饭啊,那伙计说是一位姓吕的客官要的,钱早就付了,吃不吃这银子也省不下了,所以叶静宁吃的时候那叫一个苦大仇恨。
兄妹俩因为不同的原因情绪变得十分低落,下午拿了两斤茶把草籽换回来,然后就没出门,听到外面热闹的声音,心里那叫一个寂寥。
一直等到了傍晚,叶静宁终于蹲守到了吕明宇,二话不说就把身上带的二百银子塞给他,金沙城里一切的花销都是别人付的,吕明宇哪能要他的银子,叶静宁一脸严肃的开口道:“吕哥,这银子你要是不要我现在就去大街上睡,东西我也不吃了,反正还有大半张饼,这几天也饿不死。”
他一脸坚决,吕明宇没办法只好收下,他相信这事叶静宁做的出来,听说了这里的饭菜贵之后中午就没吃,要不是他多问了伙计一句,真不知道会忍到什么时候。他要做的是照顾好这兄妹俩,银子的事情还是让别人来操心吧。
叶静客晚上收到了二百两银子的“辛苦费”,名目就是白天涂药,叶静客本来还莫名其妙的,她中午抹药是做了无用功啊,为什么一下子给这么多?楚天逸竟然还知道客气为何物?
她一头雾水,直到看到银票上那几个熟悉的油手印就明白了,这银子根本就是她二哥的。一求证,果不其然。叶静宁是不敢再把银票还给楚天逸的,只能一脸闷闷的收下。银子的事情叶静客倒是没有那么在意,这个人情,肯定会还给楚天逸的,她相信,她给的东西是用银子买都买不到的。
是的,晚上的时候她又拿出了一瓶稀释过的灵液。
所谓君子无罪怀璧其罪,为了自身的安危,也为了不给家人找麻烦,对待灵液这种超乎常人想象的东西,叶静客用起来慎之又慎,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对于楚天逸,她已经是破例了,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他,担心他识破,恨不得使尽各种办法来掩饰,明明知道这样很危险,还是鬼使神差的这般做了。
最开始几次相遇十分的不愉快,那个对于他们两个来说是个秘密的晚上之后,一切好像都变了。楚天逸帮了大哥,又出手救了二哥,然后又促成了金沙城之行,甚至还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干预了单家割漆的事情。她心匪石,不可能看他做了这些而无动于衷,然后就变成了这样。现在想想,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自信敢给楚天逸灵液,那人尤为警觉,自己这番做为怕是无疑玩火自焚,可是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伤成那般无动于衷,现在只希望他能迟钝些,不会发现这里面的玄机,这样的话,等到他伤好,就找个借口不再提供“茶”,也就不用这般提心吊胆了。
她想的挺好,可是这世上的事情若是都如想象那般顺利,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事情了。
用二斤茶换了草籽,这就是第一天的收获。
第二天,天还没亮,街道上不知道怎么突然吵嚷起来。狗叫声,人愤怒的喊声,各种牲畜的叫声混杂在一起,好像开了锅一般,整个金沙城都沸腾了起来。不少还没睡醒就吵起来的人站在窗口向外骂了一句,可是外面的胡人一脸愤怒或者恐慌的说着什么,根本听不到他们的牢骚。有些人便将窗子狠狠的关上,回去蒙头继续睡,有些人则是察觉到了什么,回去立刻穿好衣服。
叶静客这种睡着了连惊雷都吵不醒的人并没有受到影响,一直睡到了自然醒,打着呵欠梳洗好,一出门,就看到楼下大厅里全是人,都在谈论一个事情,好像有人来金沙城的路上遇到了狼群,死了好多人,有胡人也有汉人,有个部落很倒霉,这次带来交换的货物就是马匹,被狼咬死很多,这下损失可是太大了。
叶静客打到一半的呵欠立刻收了回去,只听说这地方有马匪,怎么还有狼群?那玩意可是比任何野兽都要命的东西,成群出现,袭击的时候有组织有分工,速度快,有牙齿有爪子,十分凶狠,可比马匪可怕多了。
今天楚天逸竟然也出来吃早饭了, 四个人坐在靠窗子的地方,入耳的全是说的这事。虽然大家现在在城里很安全,可是交换完货物都是要走的, 出了那道城门一切可就难讲了,要是真不小心遇到那些四条腿的畜生,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可不就是等死了。
还有人也跟叶静客有一样的疑问,这么多年没听说金沙城附近有狼群啊,怎么突然出现了,还伤人。很显然这个问题没人能给个答案,都不知道这些狼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叶静客一边喝汤一边听众人议论,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叶静宁吃饭的时候一脸心事,几次筷子都戳到鼻子上了。叶静客给他夹菜,“狼群很少会无缘无故袭击人,还不知道这事到底怎么样,别太担心了,咱们还得好几天才走呢,也许离开之前狼群就离开了呢。”
叶静宁恹恹的把那口菜吃掉,然后放下筷子,半天才开口道:“穆阔他们部落的族人有很多人受伤了,马死了几十匹,还有许多受伤太重,拉进城估计也够呛了,你是没看到那些伤口,实在太惨了……”
听到“伤口”两个字,叶静客不由得瞥了一眼楚天逸。然后眉头蹙起,没想到众人口中的倒霉部落竟然是长狄,她对穆阔印象不错,昨天还帮了她们忙的,熟料到会遭遇这事。
本来还指望楚天逸在这事上说两句,人家坐在那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在她们说话的功夫,将桌上的东西席卷一光,嘴巴都没抹,直接上楼去了。
因为狼群的事情,今天金沙城里的气氛明显有些低迷,虽然吆喝声不断,但是面色都没有之前那么轻快,尤其是胡人,他们比任何人都知道狼群的可怕。都派了人去打听,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狼群一般在山地和草原活动,怎么突然到金沙城这里来了,还主动袭击了人,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事情。
一出门就看到了青石板上接连不断的血迹,还没干透,行人走来走去,踩了好多血色的脚印,看着十分的瘆人。有专门的人用水在清理,跪在地上使劲擦,原本血迹斑斑的地方只留下了稀薄的淡红色,空气中漂浮的血腥味却是有增无减。
叶静宁带路,叶静客跟在后面去长狄部落所在的街道,昨天受了人家的恩惠,不管怎么样,今天总要过来瞧瞧才好,看看哪里有能帮的上忙的。
越往北走,路上的血迹越明显,马匹嘶鸣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声音含着巨大的痛苦,远远的听着都觉得心悸。两人一路不停,走到尽头,拐到正北的街道口处,一眼就看到角落的惨状。地上铺了一层干草,干草上面躺的全是受伤的马,大概就几十匹之多,遍体鳞伤。有耳朵被咬掉的,有露出森森腿骨的,最厉害的一只小马脖子被咬掉了一大块肉,肚子也被划了一长条口子,几乎可以看到里面的肠子,虽然伤口被简单的处理了,可是血依旧汩汩的向外淌着,鲜血流过青石板,渗入石板的缝隙之中,蜿蜒的红色,触目惊心。
并没有发现他们的到来,那些胡人围在马的周围,有包扎伤口的,也有有人扯着嗓子愤怒的呼喊的。那些人情绪十分激动,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抄起手臂那么长的铁刀就要走,然后他们就看到穆阔厉声把人喝住了,然后说了一大堆听不懂的话。那些人看上去很听穆阔的,虽然一脸悲愤,还是“咣当”一声把刀给扔下了。
穆阔皱着眉在跟身边的人说什么,看他很忙,叶静宁兄妹就没开口。那匹受伤的小马躺在那里,几个人在给它包扎,上药,可是根本没有用,它的伤势太重了,鼻子翕动的频率越来越低,嘴巴张着已经合不上,瞳孔一点点的扩散,已经快不行了。
不知道那小马是不是已经失去了意识,动也动不了躺在那里,两只大眼睛无神的望着叶静客的方向,湿漉漉的。被那双绝望又不甘的眼睛看着,叶静客心里也难受起来,这是一条生命,眼看着就要在自己的眼前消逝,这种感觉难以形容。
那些人大概也看出来这匹小马不行了,有人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还在不停的给小马喂药,可是刚倒进去的药很快就全流出来,将近两米的粗大的汉子抱着小马的头嚎啕大哭,一边用胡语叫着一个音节,听上去像是小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