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何氏本来自己心里也疑惑,听得张大娘也说看着金姨熟悉,她便道:“是啊,我也觉得好似哪里见过似的呢,这到底是在哪儿呢?哎呦,瞧我这脑子,也不知怎么的,有的时候就是不好使。”
张大娘脑海里倒是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模模糊糊的,只记得那是一个雨夜。雨夜……十多年前,莫非是?
这金姨,莫非是十多年前给美芳接生善宝的那位接生婆?这样一想,张大娘就彻底想得起来了,没有错,是她!这个女人长得很美,她现在的样子跟十多年前没有什么变化,依旧还是那么美丽,没有错的。
可是,她既然是柳府大少爷的奶娘,又为何会当接生婆呢?莫非是后来走了运气,被选进了柳府?
张大娘心里疑惑得很,扯着脸皮笑着问道:“小姐儿,我问你个事情,你们家大少爷多大年纪啦?我瞧这金姨这般年轻,她看着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你们大少爷年岁一定还小吧?”
旁边伺候着的小丫鬟脾气倒是很好,露出浅浅笑容来,回答道:“这位夫人,我们家大少爷已经过了弱冠之年了,金姨看起来年轻漂亮,其实早也不止三十岁啦。您也觉得金姨漂亮吧?我们府里的人都这么认为呢……”
张大娘有些恍惚,大少爷过了弱冠之年,这个金姨又是大少爷的奶娘,也就是说,她在府上呆了已经有至少二十年了。
咳了一声,张大娘又说道:“那小姐儿,我再打探个事情,你们这金姨她之前当过接生婆吗?我的意思是说,她在贵府给大少爷当奶娘的时候,有没有也在外面接接生婆的活?”
“怎么可能!”丫鬟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来,像是听了一个好笑的笑话似的,“夫人您一定弄错了,我们金姨在府上呆了有二十年了,自打进了府就一直跟着伺候大少爷,平时忙得忙死了,哪有时间在外面接私活啊。再说了,柳府待金姨也相当不错,她不缺银子的。”
那边姚何氏本来还没有想得起来在哪里见过,听得张大娘提到接生婆后,她恍然大悟,伸手指着金姨离去的方向说:“我想起来了,她,是她,就是她。我当初生善宝的时候,就是找她接生的。可是,你怎么说她没有当过接生婆呢?我敢确定是她没错。”
小丫鬟觉得莫名其妙,但这两人毕竟是大小姐亲自交代的贵客,不敢怠慢了,只道:“两位夫人先随奴婢去偏厅歇着吧,呆会儿午饭好了奴婢给你们端来,这边日头挺毒的,别晒着两位夫人了。要是被大小姐只道奴婢招待不周,怕是大小姐会怪罪的。”
姚何氏情绪较为激动一些,到底张大娘稍稍理智一点,张大娘暗处伸手拽了拽姚何氏胳膊,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这里是人家地盘,我们还是不要生事的好,免得也叫善宝丫头难堪。走吧,说不定是我们瞧错了呢……”
姚何氏摇头:“不会瞧错的,当时她给我接生,我清醒得很。孩子出来的时候,我还听得到哭声的呢,后来我听到说是女孩子,我就晕过去了……”
小丫鬟虽然脾气好,但是也觉得眼前两个妇人有些烦人,不过她依旧保持着微笑,只伸手道:“两位夫人请吧……”
金姨刚刚路上遇到姚何氏跟张大娘时,她也觉得此二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找来府上丫鬟问了问,丫鬟说这两人是大小姐的贵客,涟水村人,她惊得打碎了一个茶壶。
涟水村……涟水村……这辈子,她只去过一次涟水村,那便是十五年前的那个雨夜。
当时是为了她,为了她,她才会去那里的。本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今天竟然又会遇到……莫非是天意?
金姨看了看一边脚底下正蹲着收拾碎片的丫鬟,按了按心口,问道:“大小姐跟那两位妇人是什么关系?我看涟水村来给柳府卖猪肉的人很多,大小姐为何只叫此二人进府来?”
小丫鬟闻言停住手上动作,只抬着头回道:“刚刚也是听说的,说是这两位夫人中一位是姚姑娘的母亲,另外一位,大概是跟姚姑娘母亲关系较好的吧。奴婢也不是很清楚,金姨,你怎么了?”
“没事……”金姨挥了挥手,一把揪住心口的衣裳,脸色也变得很难看,其实她早就该想得到的。
那姚善宝是从涟水村来的,又长得跟她几乎是一个模子里画出来的,怎么没有往那边想呢?金姨伏在桌案上的手渐渐攥成了拳头,眸子里也渐渐沁出一丝丝决绝的狠意来。
她心里很清楚,现在所要做的只有两件事,第一,绝对要让大少爷断了娶姚姑娘的念头,第二,十五年前的事情,绝对不能叫任何人知道。谁的嘴巴是最严的?哼,只有死人的嘴巴最为严实!
想到这里,金姨心里算是下定决心了,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来,说道:“你去厨房看看,大少爷爱吃的西湖醋鱼做好了没用……”就在丫鬟抬腿要往外跑的时候,金姨伸手将她叫了回来,自己起身道,“算了,你在这边收拾吧,我亲自去看看去。”
柳相生最近忙得焦头烂额的,帝都金陵城的生意貌似出了一点问题,跟叶家的合作似乎也遇到了一些阻碍。他还记得,那天柳媚站在他面前质问他,当初自作主张将柳府大小姐嫁给天下首富叶家,是否有私心?他记得他当时毫无愧疚地说没有。
其实当时真的没有多想的,两家都是做生意的,他跟信诚将来也都是两家生意场上的接班人,互相也都比较钦慕对方。他跟信诚两人,都是十多岁的时候开始试着打理家里生意上的事情的,开始也只是相互慕名而已,后来见了面后,互相交流了做生意的经验,都颇为感慨,觉得对方年纪轻轻,竟然都有如此谋算,觉得真心佩服。
一见如故,算是成了挚友,后来信诚来柳家做客,见到了柳媚,对她是一见钟情,也多次在他面前流露出想娶她为妻的意思。
叶少叶信诚,就别说是这个小小的安平县了,便是在帝都金陵城,那也是不少名门闺秀愿意下嫁商门的。可那些官家小姐,信诚一个都没有瞧得上,只瞧上了柳媚。
柳媚对自己的情意,柳相生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清楚的,只是没有挑破而已。所以,当时听得信诚说想娶柳媚时,他心里也是开心的。一来,自此柳媚不会再在他身上花功夫,二来,他跟信诚是挚友,柳媚嫁给信诚,也算是对柳媚跟母亲有个交代,何乐不为?
至于柳媚说的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情,他当时还真没有往那方面去想,可如今看来,怕是这门婚姻真的不简单。至少,叶家当初想的不简单,他叶信诚的目的不纯粹。
现在柳媚被一纸休书休回来了,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呢,那边京城来信说,生意出了问题。
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生意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柳相生这些日子几乎是夜夜都不能寐,人也不大精神了。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这道理摆在生意场上也是一样的。
他知道,朝廷有党派之争,如今随着皇上的病重,党派之间的明争暗斗也是愈演愈烈。而他柳家,富甲一方,却是处于中立之态,没有倒向任何一方,或许,这也正是京城生意出问题的原因之一吧。
家大业大,内忧外患,再加上最近忽然又整夜整夜地想到了慧芳,弄得他更是睡不好觉。那天公堂之上,听二叔说,当初慧芳的死是因为受辱……想到此处,柳相生将桌案上的账簿紧紧攥成了一团!
他的爹,柳府的老爷,自己的老父亲,他当初害死娘亲还不够吗?他竟然还害死了慧芳!
娘亲离开的那年,他也就四五岁的年纪,还不懂什么事。只知道,那一阵子府上很乱,几乎接近于鸡飞狗跳,府上成天都会出去一大批护卫,然后那些护卫回来的时候都会被爹打骂。
其实在四岁之前,爹娘很是相爱的。娘亲貌美贤惠,人也温柔得很,爹做生意,她常常会陪在爹身边。有的时候,爹回来晚了,娘就会抱着他在怀里,坐在一大桌子饭菜前,陪他一起等爹回来吃饭。
平时爹娘忙了,他便跟着金姨玩儿,那个时候虽然不比现在有钱,但一家三口过得很是幸福美满。直到有一天,爹突然大发雷霆,甚至还动手打了娘亲,那个时候他还小,不懂什么,后来稍稍长大了一点,他才知道,爹当初打娘骂娘,是因为娘在外面偷汉子了。
他当时不懂,见家里气氛一下子变了,他的性格便也就变了。他变得沉默寡言,不再爱说话,甚至每说一句话都会先用小脑袋瓜子思考一番。爹开始常常不回家,娘则一个人半夜偷偷抹泪哭泣……
这样的情况,大概持续了半年之久,直到有一天,娘亲不见了。
娘亲不见了,爹爹开始急了,跟疯了似的没日没夜地派人找娘亲去。他那个时候不知道娘亲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只以为,娘伤心了出去玩了,或者说,娘生爹的气了,故意躲起来了……
总之,他当时坚信,娘一定会回来的!总有一天,她会回来的!
可是三天过去了……五天过去了……十天二十天过去了……他天天端个小板凳守在门口等着,就是不见娘亲的影子。
不知道日子过去了多久,爹渐渐开始不再找寻娘亲了,府上也渐渐又安静下来,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平静。直到有一天,有人从河里打捞出一具尸体来,抬进了府里,对爹说,那是娘亲。
后来爹找了仵作来验,又检查了那具尸体身上的衣饰,爹也说那是娘亲。
他当时想挤进去看个究竟,想看看那到底是不是娘亲,可却被金姨牢牢抱在怀里,任他怎么挣扎怎么哭闹,金姨都是将他抱得紧紧的,就是不让他过去看娘亲最后一眼。
其实他心里清楚,娘亲的尸体被水泡得久了,昔日美丽的模样早已不再,金姨是怕他被吓着。
可是,那是自己的亲娘啊,就算她变得再怎么丑,自己怎么会嫌弃?
再长大一点,他喜欢静静的一个人呆着作画,他凭着自己幼时的记忆画出了好多娘亲的画像来。最后找出其中一副容貌、气质、神韵最像的来,挂在房间里,天天都看着。
天天看着娘亲的画像,这样就好比,娘亲一直就在他的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遇到慧芳,对慧芳一见钟情,他想娶慧芳……不得否认,他确实从她身上看到了娘的影子,温柔体贴,貌美聪慧……还有那五六分颜似。他原也想过,就守着娇妻守着慧芳好好过一辈子吧,以后他会有自己的孩子,他发誓要将自己小时候没有得到过的父爱母爱全都加倍补偿在自己小孩子身上……
他要让慧芳跟将来的孩儿成为这个世间最幸福的人……可惜了,似乎是天意弄人,成亲没有多久,慧芳便看到了那副画像。
她问他,那画像上的女子是谁,她恼怒,她觉得自己成了替身。娘亲的事情,他一直深埋于心中,如果不是府上的老人,没有人知道,在现任柳夫人之前柳老爷还娶过一位妻子的。而于他来说,也是不愿意提及当初的事情,他只愿意将娘亲好好藏在心中来想着念着,不愿意跟任何人提及关于娘亲的一切。
夫妻间存在的一些问题,如果不及时解释,便会叫人猜疑,时间一久了,矛盾就会激化。夫妻冷战一段时间,刚好那个时候帝都有一笔生意需要他亲自过去谈,他也想了,或许离家一段时间,两人的感情会好转一些,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最后得来的,却是慧芳病死的消息。
慧芳死了三年,这三年来,他心中一直愧疚,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慧芳。
二十二岁了,同龄的人,孩子都能满街乱跑了,只有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刚好这两年柳家生意做大了,他也忙,没有时间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生意上的事情,父亲渐渐放手,这两三年来,都是他柳相生一直在打理着外面的事。
人一忙起来,就会觉得时间过得快,一眨眼的功夫,就三年过去了。而离娘亲的死,也有十七八年了,连相州都长得这么大了……不得不感慨,时间过得还真是快。
直到从京城回来,在那松花镇遇到涟水村的姚善宝,他一颗尘封已久的心,才又莫名动了起来。
姚善宝,那个女子,其实性格跟娘还有慧芳真的不一样,她爽朗大方、聪慧独立,有手艺有头脑,真的跟身边的女子都不大像……想到这里,柳相生将书桌整理一番,扬声问一直候在门外的细蕊道:“今天姚姑娘有来找大小姐吗?”
没一会儿,他便听到外面细蕊传来声音道:“已经来了,跟着大小姐去了二少爷的院子,奴婢听说了,好似这两天二少爷的病情好了些许。昨儿个晚上,奴婢还瞧见大小姐跟白梅俩人扶着二少爷去花园里逛呢。”
柳相生站起身子来,大步走到门边,开了门说:“我去相州那边看看……”
“那奴婢跟你一起去……”细蕊见大少爷要走,她也赶紧跟上去。
“不必了。”柳相生一把扇子一转,止住了细蕊的动作,只道,“你留在这里候着,呆会儿金姨要是来了,你告诉她我去了相州那里。”
“哦,那奴婢只道了。”细蕊心情有些小小失落,望了眼大少爷离去的背影,她一边踢踏着地上的碎石子,一边等候着每天必要亲自来给大少爷送饭的金姨。
姚善宝抱着从平安堂带来的药,跟着柳媚一起进了柳相州院子,姚善宝问:“嫂子,昨天金姨有来换药罐子吗?”
柳媚秀眉深深锁住,及其轻微了点了点头,修长的手指攥成一团,尖尖的指甲几乎戳进肉里,她眸光中是恨意。
“真没想到,这女人竟是这般歹毒,胆敢害我的弟弟!”她气得狠狠甩了下袖子,回头问姚善宝道,“善宝妹妹,你那边情况怎样?昨天带回去的碎片中,可真是含有牛尾草?”
姚善宝点头:“是的,不过分量不多,但是我可以确定,二少爷目前这种状况确实是因为长期服用牛尾草的缘故。或许……二少爷身子本来就弱,这牛尾草适量用的话,也有一定治疗的效果,可能也是因此,府上那么多人才没有发现。我想,凶手一定是个熟悉药理的人。”
“可恶!”柳媚暗暗锤了一拳桌子,咬紧牙齿道,“这件事情,既然是相生的奶娘做的,我现在开始怀疑,到底跟柳相生有无干系!那金牡丹在柳府有二十年了,自打进府就是一直伺候着相生的,如果不是相生明里暗里授意的话,我想,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是不会这般做的。”
姚善宝垂眸想了想,忽而皱了皱眉,摇头道:“我原也是如嫂子这般想的,不过现在想来,可能性极小。”
“为什么?”柳媚望向姚善宝,心中有些期待,她也希望这是不要跟相生扯上关系。
姚善宝:“嫂子,你想啊,牛尾草是一种慢性毒药,而能将二少爷身子害成这般的,必然是服用有十多年之久了。十多年前,那个时候大少爷才多大?他哪来那么大的心机跟谋算?”
“倒也是。”柳媚嘀咕一声,又招手唤来白梅,“二少爷还在睡吗?可曾醒过?还有,昨天我让你偷偷倒掉的药汁儿,可曾被人发现了?”
白梅摇头:“大小姐放心好了,奴婢没有出院子,只将药汁儿倒在了院子里那棵紫薇藤下,二少爷这边都是我们的人,不会有事的。”
“嗯,那便好。”柳媚点头,左右瞧了瞧,又说,“紫菊呢?”
白梅回道:“紫菊姐姐还不知道事情的原委,没一会儿就是二少爷喝药的时间了,紫菊姐姐现在多半在煎药呢。”
柳媚望了姚善宝一眼,姚善宝点头,将带过来的药包递给白梅:“这是我带了的,对你们家二少爷身体很有帮助,你亲自去盯着。记住,不能叫人瞧见,若是瞧见了问你,便也不能说是给二少爷熬的,知道吗?”
白梅接过,嘻嘻笑着点头:“姚姑娘放心,奴婢只道该怎么说的。大小姐,那奴婢现在就去了。”
“去吧。”柳媚道,“就用前两天我在的时候给相州煎药的罐子。”
“是,奴婢去了。”
白梅前脚刚走,那边柳相州醒了,他这两天精气神不错,眼睛一睁开,见房间里空无一人,于是气沉丹田一声吼:“都死哪儿去了?人都死哪儿去了?小爷这还没死呢,你们都放着小爷不管了?人呢?小爷我渴了,水!”
柳媚看着姚善宝笑了一下,姚善宝朝天空翻了个白眼道:“这柳二少爷,少爷脾气还真不小啊。不过,听着这语气,怕是最近身子骨好了不少。”
柳媚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拉着姚善宝一起走进里屋去,刚进去,便见这二少爷竟然安安静静站在那里,低着头,也不知道干什么。姚善宝好奇,斜着脑袋瓜子侧着眼睛去看,结果看见柳二少爷身前放着一个……
终于知道这小子想要干什么了,姚善宝大叫一声,转过身来就赶紧捂住双眼。
那边柳相州裤子才解一半,听得有女子叫喊的声音,吓得赶紧又将裤子提拉上去,转过头来,脸都黑了。
柳相州见是姚善宝,老大不高兴了,一张脸黑得如锅底:“老子是个纯情少年,被你看了,老子吃大亏了,你还我清白来。”然后转眼看见恶狠狠瞪着自己的长姐,这小子立马换上一副哈巴狗样子的笑容来,“嘿,姐!开玩笑呢,我在跟她开玩笑,其实我刚刚裤子还没解呢,没看到,什么也没看到。”
柳媚瞪着自己弟弟,毫不客气,伸手就过去拧住耳朵:“我看你越大是越不知礼数了,你现在身子还没好全就知道这般耍赖无礼了,将来要是健康了,还不得上房揭了瓦?往后谁还管得住你!”
“哎呦呦!姐,你下手也忒狠了吧,我还是不是你亲弟弟啊?”柳相州一边嗷嗷直叫,一边还不知死活地直朝姚善宝翻白眼。
姐弟俩打打闹闹的,姚善宝也不管,只坐在一边看柳相州那猴子样。
柳媚只是想给这个臭小子一个教训,哪里舍得真打,教训了一番也就松手了。
松了手之后,柳媚还是有些生气,愤愤道:“以后还敢不敢对姐姐的贵客这般粗鲁了?浑小子,我看你皮痒了。”
柳媚刚一松手,柳相州就跳得老远,他身子还比较虚,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在地上。
“你小心一点。”柳媚准备伸手去扶,见他又站稳没事,她才甩了甩袖子作罢,看着弟弟那苦大仇深的样子,她想笑,又憋住了,“臭小子,身子虚弱还不坐下来歇歇。”
柳相州一屁股坐在竹椅里,斜飞了姚善宝好几眼,大喘了好几口气,才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来指着姚善宝,出口就是如怨妇一般抱怨的话:“她……她一个黄毛丫头有什么好的啊?凭啥你跟柳相生俩人都这么护着她?到底谁是你们亲弟弟啊?有你们这么当哥哥姐姐的吗?哼,也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了你们这么护着她信任她,你瞧她那样子,看起来就不像好人。”
姚善宝说:“是啊是啊,我不是好人,改明儿在你药里加几味毒药。”
“你听听,姐,你听听。”柳相州觉得自己被夺了亲情,委屈得很,现在见这个臭丫头终于承认了,他抓住时机不放,“姐你都听到了吧?她自己亲口说的,药里有毒。我说呢,我说我近些年来怎么身体总是不如意,原来就是她搞的鬼。现在终于在我的引导下说出实话了吧,姐,叫官府的人来,把她抓了。”
“你少胡说!”柳媚瞥了弟弟一眼,又耐心道,“姚姑娘是平安堂方大夫的徒弟,医术高明着呢,你往后的病还得靠她呢。还不快给姚姑娘道歉,姚姑娘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跟人家诚意道个歉,这是咱们就算翻篇儿了。”说完望了眼姚善宝,“善宝,你觉得呢?”
姚善宝伸手轻轻拍了下桌案,笑着道:“就如嫂子所言,你给我道个歉,旧事就不提了。”
“我给你道歉?”柳相州气得一下子蹿了起来,但紧接着又一屁股跌坐下去,气得胸口直抖,“我给你道歉?你个黄毛臭丫头,我凭啥要给你道歉呀?别说我没有错了,就算我有错,也不给你道歉呀。你小小年纪的就出来坑门拐骗偷,也不知道用的什么邪魅之术,竟然骗得我兄姐个个都向着你,你有没有良心啊?你自己扪心自问,你……你你你,你这样做对吗?”
外面紫菊突然叫了声:“大少爷……”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柳媚跟姚善宝对望一眼都没说话,那边柳相州继续撒泼:“瞧瞧,瞧瞧,我之前要死不活的时候,也没谁一天往我这里跑几趟啊,现在见这臭丫头来了,某些人就隔三差五往我这跑。哼,当我柳二爷的院子是什么地方?跑场子的啊?”
柳相生其实刚来没一会儿,走进内院,见院子里没人,走到外厅,外厅也没人,他正好奇着呢,就听里屋柳相州叽里呱啦个不停。
他想着,柳媚跟柳相州不太待见自己,那姚姑娘似乎对自己也颇有意见,如果就这样走了进去,怕是有些唐突。于是,他就一直站在门外,想着找个什么说辞进去比较自然一点。
这站了还没多久呢,就听紫菊叫了自己一声,柳相生回头道:“嗯,我来看看相州。”垂眸望了望紫菊手上端着的药,问道,“是给相州喝的吗?”
紫菊点头回道:“回大少爷的话,是给二少爷喝的药。”
“我来吧。”柳相生伸出手来,接过药碗,然后走了进去。
柳媚见状,站起身子来,看了眼跟在后面的紫菊,目光随后又落在柳相生身上:“你怎么来了?”
柳相生挑眉,嘴里苦笑一声道:“你别忘了,相州是你亲弟弟也是我亲弟弟,我怎么就不能来?”
柳媚扯了下唇角,看着他手上端着的药碗,颇为惊讶:“怎么这药……”
柳相生解释道:“哦,是刚刚紫菊煎的,我在门口碰见紫菊,就端了进来。”转身走到柳相州身边,笑着道,“相州,吃药吧。”
这不在计划之内,柳媚跟姚善宝都没有想到柳相生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按照计划,紫菊去煎药,不过是做个样子给某些人看的,药端了回来,她们不会让相州喝了,因为她们知道,这药里含有牛尾草。
可是现在,柳相生竟然出现了,她们甚至怀疑,这柳相生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故意的。
柳相生手上端着药,柳相州立即跳得离他老远,紧紧捏住鼻子:“什么味儿啊?我不喝,我才不喝呢!拿走拿走,我不愿意喝药,我就不愿意喝药!”
柳相生道:“相州,别胡闹了,不喝药病怎么会好?这方子是平安堂的方大夫开的,肯定有效。再说了,良药苦口,闻着虽然味道不好闻,但是药效还是有的,你看你这两天不是精神好多了吗?”
柳相州还捏着鼻子,离他大哥老远,娘着声音说:“什么方大夫啊,这臭丫头还是方大夫徒弟呢,她刚才不照样说要在我药里放毒药。大哥,我看那方大夫也不是什么好人,我这两年就是吃了他的药才这般要死不活的。不吃了,我往后不吃药了。”
姚善宝眨了下眼睛,不打算说话,只默默在一旁静观其变。
柳相生见柳相州不肯喝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走过去,将药碗凑到柳相州嘴边:“相州,我知道你因为我当初自作主张将柳媚嫁出去的事情恨我,但是柳媚现在已经回来了,你如果再不好好喝药,岂不是叫她担心?身体好了,才能有精力去做其它事情,身体不好,你连这个院子门都出不去。”
“我出不去,还不是你的问题啊。”柳相州叫,“不喝不喝,臭死了,拿开,赶紧拿开,反正我不喝。”
柳相生没有办法,只转过头去看柳媚,柳媚道:“他不想喝,你便放在一边吧,呆会儿我来劝。”
柳相生倒也没多说话,只将药碗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他忽而觉得,自己好似没有话说了。
屋子里一下又安静了下来,柳相生有些疲惫的样子,他觉得喉咙里痒,于是捂着嘴巴咳了好几声。
柳媚道:“你若是忙的话,便回去多歇息歇息吧,相州这里有我,你也不必每天花时间来看他了。”
柳相州阴阳怪气道:“姐,他哪里是来看我的,他是来看……”伸出手指来,轻轻指了指姚善宝,“来看她的吧。”
“相州!”柳媚瞪了自己弟弟一眼,方又说,“家里最近事情比较多,我听说京城的生意上出了点问题,是吗?”
柳相生眸光在柳媚脸上划过,又轻轻落在别处,只点头道:“没事,我能处理得了,这些日子,相州麻烦你照顾了。”
柳媚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不是他亲姐姐吗?我照顾他还不是应当应分的事情!”
柳相生这才将目光转移到柳媚身上,好一会儿方才说:“我派人去涟水村赵家接虎子,只是听回来的人说,虎子不肯跟着回府。柳媚,我知道在信诚那里你受了委屈,可莫非你真打算往后一辈子就跟着那赵阿牛?”
柳媚轻笑一声,抬眸望着柳相生道:“那不然呢?我当初被休回娘家,爹娘没一个管我的,要我自生自灭,我能怎么办?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人都不要我了,我还能赖在家里不成?”她深深吸了口气,道,“这事儿就不必你操心了,那赵阿牛虽然穷,但人很老实,待我也是真心实意的,我跟他过日子,很舒服。”
柳相生默了一会儿,方道:“当初我在京城,并不知晓你的事情,所以……”
“你不必再说了。”柳媚打断他的话,接着道,“我知道,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当时若是在家,也必然会替我讨个公道。只是,相生,我当初根本不想嫁那叶信诚,是你自作主张!这个因是你种下的,所以,我难免不恨你。”
柳相生垂眸,一直静默着没吭声,那边柳媚又道:“算了……你当初也不知今日情景,罢了,你我毕竟姐弟一场,我又哪能那般记仇。如今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便只管好外面的事情吧,家里……还有我呢。”
柳相州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漆黑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的,最后转到姚善宝身上,他也凑过脸来,笑着道:“大哥,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啥时候再给我找个大嫂啊。姐姐管家也不能管一辈子,还是得你找个大嫂回来比较靠谱!”
柳媚也点头:“是啊相生,相州说得也对,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么些年身边都没个知冷知暖的人,往后可怎么办?”
柳相生苦笑道:“那也得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才行,总不能叫我强娶吧?”他一双漂亮的凤眸轻轻落到姚善宝身上,唇角挂着浅浅苦涩笑意,“姚姑娘,你说是不是?”
姚善宝干笑两声,直言道:“我看柳公子心中有个结,只要能走得出来了,成亲娶媳妇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柳大少,心中的往事若是不放下来,怎么也不会幸福的,我想,这世间没有一个女子会不介意自己的丈夫心里装着别的女人。你若听不进去,就当我这话没说。”
“相生,你也累了,还是回去先歇着吧。这边,有我跟善宝妹妹就行了。”柳媚看了看一旁的药,想着,呆会儿等柳相生走了,她就将药给倒了。
柳相生道:“也罢,我也是来看看相州的,现在见他身体比往常好了些,我便也放心了。”说着起身,可能是坐得久了的缘故,竟然眼前一片黑,他脚下没站稳,踉跄几步,结果失手打碎了一旁的药汁儿。
“相生!”柳媚见状,赶紧拉了柳相生一把,将他扶稳了,方又道,“我看你最近就是累着的。”
“我没事。”柳相生闭了会儿眼睛,再睁开时,眼睛已经看得清东西了,他望着一旁地上的药汁儿,“可惜了,呆会儿还得再给相州重新煎药。”
渐渐的,刚刚泼洒在地上的药汁儿渐渐变得有些发黑,他皱眉惊道:“这是什么?”
柳媚闻言望过去,也吓得一跳,伸手就拍了下桌案,怒道:“简直目中无人!”又问,“紫菊,你煎药的时候,期间可有谁近过药炉子?”
紫菊有些紧张,一下跪了下来:“回大小姐的话,期间……期间,期间也没什么人来过啊,奴婢一直守着药炉子的。哦,对了,当时……当时我记得金姨从我身边路过,跟我多说了几句话。”
“金姨?”柳媚抬眸望了柳相生一眼,眼里满是讥讽的笑意,“相生,不知道这毒……”
“不可能!”柳相生道,“这事情我会去查清楚,事情查清楚前,谁也不能怀疑谁。”
“好。行。”柳媚点头道,“那你便去查吧,只是,往后相州的院子,你跟你的金姨便再也别来了。往后,除了姚姑娘,我谁也不信。紫菊,金姨跟你说了什么了吗?”
紫菊摇头:“倒也没说什么旁的,就是问了几句二少爷的情况,然后她就走了。哦,对了,奴婢当时听到了金姨问厨房里的厨子,说哪个是给大小姐的客人做的菜,然后她还说要好好招待,别怠慢了大小姐您的贵客。”
刚刚还只坐在一边静观其变的姚善宝听后,立即站了起来,话也没说,只是往外面跑去。
柳媚吩咐道:“紫菊,呆会儿白梅回来了,你们一起伺候二爷喝药知道吗?二爷若是不喝,你便回来一五一十告诉我,我来教训他。”又看向柳相生,“你所谓想知道的真相,便也跟着来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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