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顾欣茹身上的伤,那一瞬间,顾宝瑛心中涌现出一股不忍和同情、可怜。
正所谓,医者父母心。
任何一个大夫,见到有人受伤,第一反应,就是想要为这个人医治,顾宝瑛也不例外。
然而,当她看清楚眼前这个人是谁,她的这种心情,就顿时烟消云散了,因为事情绝不像顾欣茹所说,全都是杨氏的错。
如果这一切都是杨氏的错,那么当初,趁着自己和知砚不在家,杨氏来偷婚书,冯氏跑去江家报信时,顾欣茹但凡还有一点良心,都不会百般阻挠,上一次也不会跑到江家勾引里正叔叔……
更不要说,当初顾羡那么疼她,可顾羡一残废,她又是如何回报的?
至于她当初将自己推入禁林口的陷阱里,就不提了。
不过片刻的迟疑思索,当顾欣茹以为有戏时,顾宝瑛便是开口断然拒绝道:“不行。”
“为什么!”顾欣茹当即眼瞳一缩,眸中现出一抹怨愤的毒莽,一闪而逝,转而变成一种软弱难过。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不想变成一个好心收养一条快要被冻死的毒蛇,用自己的体温给毒蛇取暖救活了它,却反被咬死的可怜农夫!”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们怎么说,也是血脉相连的堂姐妹!”顾欣茹一听她竟将自己比作毒蛇,登时恼恨。
“那又如何?总之,不论你说什么,我都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顾宝瑛闻言,只义正言辞的一摆手,“你也不要妄想打我娘和大哥的主意,便是他们两人再心软,容易听信你的这番说辞,但如今的顾家,是我在当家,只要我说不行,谁也不能改变!”
“宝瑛妹妹,难道你非要记着那些仇恨?难道就不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都已经知道错了,如今只想弥补对你和二婶以及大哥所犯下的过错,为什么你如此狠心,不肯让我做个好人?我不过也是一个被娘亲唆使的可怜人!我年纪还小,还什么都不懂啊!”顾欣茹一听,那伤心欲绝的泪水,便是又流了出来。
她这副样子,惹得顾宝瑛又是蹙眉。
张了张口,刚要再说些什么,门口一阵脚步声过来。
“宝瑛,看我给你猎到了什么!”却是知砚脚步轻快,心情雀跃的走了进来。
他左肩背着弓箭,右手则拎着一只皮毛滑亮的红狐!
一进门,便将红狐高高举起,脸上带着明显的期待,很希望看到顾宝瑛见到红狐的反应。
“是红狐!知砚大哥,你竟然真的猎到红狐了?!山路崎岖,你有没有受伤?”顾宝瑛一见他回来,顿时眼眸一亮,忙迎上前去,却是先上前检查了他的身体,看他安好,才是接过那只红狐。
红狐中了箭,但为了不弄脏皮毛,伤口处的血迹,已经被猎户处理干净。
她小心翼翼的抚摸着那柔顺美丽的皮毛,刚才心里的不快一下子消散,眉眼里都是喜欢。
“嗯,运气好,这只狐狸非常狡猾,差点给它跑了,多亏我这几日勤练射箭,小有所成,便是它再狡猾,也仍是被我猎到了!”知砚见她先是关心自己,不禁心中一暖,又看她笑得开心,清俊的容颜上,也跟着流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知砚大哥真是太厉害了!这只红狐,若拿到县城去卖,肯定能卖出去不少钱!”顾宝瑛听他自夸,不禁噗嗤一笑,也跟着夸奖说道。
“卖什么?不卖了吧,这是我第一次猎到的猎物,你上次不也说,想用红狐的皮毛做冬衣穿?就留着吧。”知砚尽管最初的打算,就是将红狐卖了换钱,可此时,顾宝瑛这样说了,他却又不舍得了。
第一次凭自己的本事猎到的猎物,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他只想送给对自己最重要的人。
顾宝瑛闻言,想了一想,也是。
知砚大哥一个文弱的书生,却能短短学了几日射术,又猎到珍贵的红狐,的确很难得,若就这么拿去卖掉了,是有些可惜了。
遂她点了点头,道:“好,那就留着,等冬日来了,用这红狐的皮毛,给你和大哥、娘亲,还有里正叔叔,都做一条围脖,肯定十分暖和!”
“还是先给你做衣服,这红狐,改日我和江镇叔上山,还可以再猎到,这一只一定要给你做成衣裳!”知砚微微蹙眉不满,强调道。
“好,那就先给我做衣裳,算我在家中年纪最小,是要被你们都宠着让着的,就先占这个便宜了!”顾宝瑛听他坚持,也不再反对,一对灵动的杏眸笑盈盈的弯起,唇边梨涡浅浅而现,煞是好看。
知砚温润的双眸,亦是现出满意而欢喜的神色。
两人说着话,高兴地对视着,完全忽略了还有一个第三人在场。
顾欣茹看到知砚对待顾宝瑛的温柔和耐心,见到顾宝瑛手里那只皮毛柔亮好看的红狐,心里真是又嫉妒又羡慕,又怨恨又恼怒。
凭什么!
这个知砚,竟然如此无视自己!
难道没看到这里还站着她一个大活人吗?竟然进门以后,一眼也没有看她!这是把她当做了连路边的野草也不如吧!
还要拿红狐的皮子做衣裳?
呸!
就顾宝瑛那小贱蹄子,她配得上这么好的皮毛做的衣服吗!
顾欣茹心有不甘,一团嫉妒的毒火,在胸腔中翻滚升腾。
她不免就想起第一次见到知砚时,他穿着一身打补丁的破旧衣裳,尽管长得清贵不凡,可那副穷酸相,还是让她很是看不上。
然而现在,他一袭浅色长衫,眉目温润,面容俊美,气质温雅,又是私塾的教书先生,必然满腹诗书,像二叔那样文采斐然。
她不禁又想起当初在顾家,二叔是江南有名的才子,和徐氏在一起,是令许多人羡煞的才子佳人,两人琴瑟和鸣,便是府中亦惹人羡慕不已。
若否,母亲杨氏也不会对徐氏如此仇恨。
毕竟自己的亲爹,杨氏的夫君,顾家大郎,只是一个不成器的酒囊饭袋,整日沉浸在酒色之中,身体早早的拖垮,是整个顾家的耻辱……
大房处处不如二房,这是横亘在她和杨氏心里的一根刺!
看见顾宝瑛拥有的东西,她真的很想抢过来!
“知砚哥哥,你能不能跟宝瑛妹妹说说好话,让她答应收留我住下,我实在是无家可归了,我娘和老郑头总是打我……”顾欣茹咬了咬唇,眸子里又挤出可怜的泪水,做出一副惹人怜惜的样子,怀着一丝期许,抬步就不知羞耻的往知砚身上凑。
然而,知砚却是猛地往后一退!
顾欣茹扑了个空,踉跄一下差点跌倒,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抬头一看,正撞上顾宝瑛一道讥诮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