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开儿子的手,扶了下额,随后手指戳着儿子的脑门,恨铁不成钢的道:“你给老子一个字一个字的仔细听好了!这银子,是上一回那顾小娘子跟人打赌,茶楼里开的赌局,老子就拿一点碎银子下了注!”
“没想到那顾小娘子是真有本事啊,竟然赢了!所以别人下注的银子,就都进了老子跟顾小娘子那个丫鬟的口袋里!你听明白了吗?臭小子!老子真想把你重新塞回你娘的肚子里,让你重新投一次胎!约莫着也就不会这么傻了!”
“那可不一定……”
穆翌被自家老爹戳的脑门直发疼,一面往后躲避着,一面仍是犟嘴道,“要万一把我塞回去重新投胎,我没准跟我娘一样,也傻透了!”
“臭小子!你还敢说你娘傻!”穆呈是听不得任何人说自己老伴儿一句不好的,当即就又要按住穆翌痛扁一顿。
“爹爹爹!我知道错了!我跟您开玩笑呢!”穆翌忙笑着连连讨饶。
父子俩闹了一会儿,穆呈把银子小心收起来:“这些银子可不能碰,这都是要给顾小娘子,叫她给你娘瞧病的!”
“嗯嗯!”穆翌点头如捣蒜。
穆呈想了想,拿出一小块碎银子,递给穆翌,又交待道:“这点你拿着花,不过可别乱花!买点吃的喝的都行,就是别花到别人身上去!”
“嗯嗯!爹,您放心!我只给自己花!”穆翌忙接过银子,并保证道。
“这点呢,我去请你几个叔伯,今晚喝顿小酒去……”穆呈又拿出来二两银子,想到这几个好兄弟和自己多年的感情,以及多次的帮助,他狠了狠心,一共拿了五两银子,打算今晚请他们喝顿好酒!
他又吩咐穆翌,“你去买肉,今晚咱们去你朝五叔家聚聚。”
“好嘞!”穆翌当即应道。
……
……
夜里,朝五那个平常只闻打磨器具声音的小破院里,总算是难得热闹了一遭。
堂屋里头,几个认识了十几年、甚至更久的老兄弟们聚在一起,吃着小菜,喝着小酒,说着一些闲话。
这说着说着,话题自然就到了难得舍得花钱请客的穆呈身上。
穆呈呢,要说是很有几分本事的,可以说只要他肯出手,没有他偷不到的东西,然而自从他二十年前成了亲,后来又有了儿子,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再不肯干那些危险的勾当,只每日“小本生意”的做着,能顾得着温饱便是。
也因此,他的日子时常是紧巴巴的。
你要问他吧,他就说,就当是给老伴儿和儿子积德了,大票的活儿就不肯干了。
“你今儿个哪儿来的横财?竟然突然请我们又是吃酒,又是吃肉的,老穆啊,你该不会是又重出江湖了吧?”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大汉一只手习惯性的搭在穆呈的肩膀上,打趣他道。
“这还不是托别人的福?叫我白白赚了一笔银子!”穆呈脸上已现出两分醉态,闻言便嘿笑一声,一面拿筷子夹着花生米吃着,一面答乐呵呵的道。
“什么福?这话怎么说?”一旁坐着的另外一个长得又白又胖,跟个弥勒佛一样脸上习惯性的带着和善笑容的汉子,一听他这话,就满是兴趣的看着他。
只朝五没什么兴致,懒洋洋的喝着小酒,一脸无聊的听他们说着话。
穆呈于是便道:“还不是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赌约吗?我当时在一家茶楼里,那茶楼里也要设赌局,我听着那顾小娘子医术神奇得很,便想着,要万一她能治好我老伴儿的啥病呢?就跟着下了一注,旁人呢,都是下注另一方赢的,我却偏要下注,赌这顾小娘子赢!没想到今日,这些赌注,就有一半都进了我的兜里了!”
说着,他顿了顿,又故意卖关子道,“你们猜,那另一半赌注,是落谁口袋里了?”
“谁?竟然除了你以外,还有旁的人,赌那顾小娘子赢?”那白胖子一脸稀奇的问道,他也是十分知道此事的,毕竟是县城里头少有的热闹事了,他要不去凑这个热闹都嫌过分!
“当然!这人也不是别的谁,正是那顾小娘子本人!”穆呈挑眉说道,“她叫自己身边的一个小丫头过去下注,赌她自己赢呢!”
“这小娘子倒是心里有成算啊!难怪敢搞那么大的一个赌约!我今儿还听说,她两个哥哥去参加县试,岳墨书院的那几个书生就都去了现场,见到她哥哥的腿脚果真好了,当着县太爷的面,跟她哥哥道歉,说自己才是下九流的呢!哈哈!这帮看不起咱们下九流的书生们!真是大快人心!”那白胖子畅快的大笑一声,又痛饮了一杯酒。
“什么赌约?”这时候,一直只顾着沉默着吃喝的朝五,突然问道,“还有你们说的顾小娘子,又是何人?”
“哈哈!你竟不知道?”那络腮胡子一听他问这个,不禁好笑道。
“我做什么要知道?又与我没什么干系?”朝五冲着他翻了个白眼,无语的道。
“五老弟你还不清楚吗?他除了他手里那些木头铁块什么的,旁的啊,一概懒得理会呢!只要他不想听,这外头有啥事情啊,就绝对不会传到他耳朵里呢!”白胖子笑着点评道。
“所以到底啥事?你们说的那个顾小娘子,到底是叫啥?”朝五懒得搭理这些评价,只对着穆呈追问道。
“你为啥一直追着问这顾小娘子是谁?莫不是,还是你认识的人?”络腮胡子奇怪的看着他。
“兴许是看上人家了?”白胖子调笑了一句。
“你胡扯什么呢?我是突然想起来江镇的继女就姓顾,也行医!听到你们频频提起这个顾小娘子,有些好奇罢了!”朝五瞪了白胖子一眼,没好气的道。
“哦哦。”白胖子一听到江镇的名字,立时正经起来,抬起手肘碰了下穆呈,却因为他力气太大,一胳膊肘差点把瘦猴儿似的穆呈给搞翻过去,忙不好意思的把人给扶起来,然而酒却是洒了,随即满脸憨厚笑容的迎着穆呈的瞪视,舔着脸问道,“那顾小娘子叫啥来着?”
“好像是叫……顾宝瑛?”不等穆呈张口,络腮胡子先就回忆着之前听到的名字,不太确定的说道。
“就是这个!”穆呈立时一拍桌子,肯定的道,“我还见过她一回哩!挺水灵的一个小娘子,长得别提有多好看了!”
“真叫顾宝瑛?”朝五一听,立马就是坐直了身子。
“没错!就是这个名字!绝对不会错的!”穆呈肯定的道。
朝五脸上立即露出复杂的神情来。
络腮胡子跟白胖子一见此,不由也跟着复杂起来:“莫不是,这真是江镇的那个继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