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者不失时,故五谷不绝,而百姓有余食也。”不过,临青溪却发现在楚国,五谷分别是指稻、黍、麻、麦、菽,其中稻是旱稻,黍也称糜子,它和麦子是楚国百姓的主要粮食来源。
而麻虽能食,却主要用来织布,菽是黄豆,以往只是配食,自从临家村出现了豆腐和黄豆饼子之后,黄豆也已经渐渐成为楚国百姓主要的“粮食作物”。
楚国偏南一些的地方秋收时节一般在秋分过后,云州府因处在南北交界处,所以秋收要依照当年的天气状况来判断。
今年楚国无论南北,秋收时节都要比往年晚半个多月或者一个月,主要是阴雨天气过多,不但造成粮食减产,而且普遍偏冷,秋播也被耽误了。
福安县秋收时节最热闹的地方自然属临家村,因为家家户户种的粮食和蔬菜种子全都是从老临家花低价购买的。
而且,种植的过程中临远山和临忠国一直在指导他们,教他们施肥、灌溉、除草和撒农药,所以,比起别的村因天气和种植技术不当造成地里没有几斤粮食,临家村却是家家大丰收。
“远山叔,那片都是溪丫头的麦子地吧?可比咱村里任何一家的麦子都好,亩产得有三四百斤吧?”临长胜和几个村里的后生正帮着临远山割老临家地里的麦子,休息的时候,他看着远处一片耀眼的金黄惊奇地问道。
临远山大口喝了一碗水,然后点起了旱烟袋,笑着说道:“一亩地三四百斤可不止,昨天溪园的人现割现打,一亩地是六百零一斤。”
“多少?”临长胜他们都紧盯着临远山问道。
“六百零一斤,称得时候我就在那里,斤数足足的,哈哈!”临远山高兴地说道。
临青溪今年种了将近千亩的麦子,临远山替她算了一笔账,就算一亩地的产量只有五百斤,那么一千亩就是五十万斤麦子,现在溪园的人每天都在抢收麦子,而且临青溪早就在收麦子之前让人盖好了大仓库。
“远山叔,溪丫头地里的产量怎么会这么高?难道是她种的麦种和咱们不一样?”临长胜好奇地问道。
临远山点点头说:“是有一些不一样,不过也是一个老祖宗,咱们村里这些麦种都是我家地里的四代种或者五代种子,咱楚国有的地方种冬麦,有的地方种春麦,云州这里却是冬春都可以种,所以很多人就种两季麦子,结果这地里的肥力用的多了,麦子产量就上不去,溪丫头这两年自己想法子在麦地里做了实验,结果发现咱这地种春麦比单独种冬麦还有两季麦,产量都要高。”
“远山阿爷,我家也跟着溪妹妹种春麦可以吗?”临阿贵笑呵呵地凑近临远山问道。
“当然可以了,不过,你家要想像溪丫头的地里麦子的产量那样高,不但要多施肥,勤除草,还要在无雨的时候给麦子浇水,也要多撒一些农药,最重要的是,你家地里的麦种要是溪丫头那地里的第一代麦种。”临远山笑着说道。
“远山阿爷,我可听说溪妹妹是求的景公子给她配的麦子农药,那种药村里人也去求过,但是景公子说他是给人治病的,不是给麦子,都拒绝了。我也听忠国伯说过,溪妹妹这地里的麦种,就是你们自己家都没挨得上,哪还轮得到其他人呀。”临阿贵有些挫败地说道。
临远山用烟袋杆敲了一下临阿贵的头说:“你这臭小子,你溪妹妹是那种小气的人吗!这几年她一直都在想办法找出最好的麦种,你以为她放着能赚钱的蔬菜大棚不种,为啥把所有的地都种上了麦子吗?”
“为啥呀?”几人同声问道。
“那是她在为你们种麦种,看到那边一百亩地的麦子没有,溪丫头说,这地里的麦子就是留给咱们村明年做麦种的。”临远山只要想着前两天临青溪对他说的那些话,他梦里都能笑醒。
这几年来,他一直以为临青溪把重心放在了那些外族种子和蔬菜大棚上,却没想到,她真正看重的是那些麦子,而且每年都会从自己种的麦子中选出最优质的麦种,这样一年年下来,今年春天播下的麦种就种出了现在优质的麦子出来。
“远山叔,你没说谎骗我吧?溪丫头这孩子,她……她……”临长胜心里又是惊讶又是狂喜,要是他家的麦田里也能种出亩产六百斤的麦子,就是饥荒年月也不会饿死人了。
临远山又拿烟袋杆敲了一下临长胜的头,大笑着说道:“臭小子,我能骗你!我还听说,溪丫头去求了景修,让他把农药的配方给自己,说是明年这配农药的事情就咱们自己来做,景修已经同意了。”
“远山阿爷,溪妹妹这麦种贵吗?”临阿贵家比较困难,他担心自己买不起。
临远山瞪了他一眼,似乎临阿贵这样说是在侮辱自己的孙女,但他也正好趁这个机会给村里人透个气。
于是,临远山就对几人说道:“你溪妹妹这麦种是打算不要钱的,不过她说,咱们村这地种得太零散,要想产量上去,最好相邻的地都种成同样的东西,比方说,这片地方都种上麦子,那片地方都盖上大棚,无论是浇水还是看护,都方便。”
“远山叔,这种子怎么能不要钱呢!溪丫头种个地也不容易,再说咱们村现在也不是穷得拿不出买麦种的钱。还有,以后这地,您和溪丫头说怎么种,我家就怎么种。”临长胜现在对临青溪佩服得五体投地,村里人说得没错,溪丫头就是临家村的“福女”。
“远山阿爷,我家也是,地里到底种什么,我都听溪妹妹的。”临阿贵说道。
其他几人也表示以后种地都听临远山和临青溪的,到了晚上的时候,大半个临家村的人都知道了临青溪要免费给村里人麦种的事情。
老临家围坐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叶氏也忍不住对临青溪问道:“溪丫头,你真得打算免费给村里人麦种?你可知道,那不是一亩两亩的事情,可是整个临家村的地呀。”
临青溪喝了一口汤,然后笑着说道:“阿奶,村里这么多地不可能都种麦子,就是都种,我这种子也够用。那一百亩地少说有五万多斤的麦子,怎么都够了。之所以要免费给村民,是我想报答他们曾经的恩情,阿爷不是说过,我从小就是吃着临家村的百家饭,穿着临家村的百家衣才活下来的吗,现在是我回馈他们的时候了。”
“你这孩子说得也有理,溪丫头,你是个有情义的,呵呵!”叶氏欣慰地笑了。
“孩子他娘,你不用担心麦种的事情,晚饭前,几位族老都已经商量好了,等到族长从京城回来之后,他们合计一下,就把咱们临家村这些地都集中分成三大块,村前的地都种成麦子,村后的地都盖成大棚,左右两边的都种上黄豆,而且从明天开始,除了溪丫头的地不动,其他村民的地都重新分。”临远山说道。
“这地怎么重新分?往年村里两兄弟分个地都还要吵上一架,这次整个村都重新分地,那还不炸了锅。”叶氏语气里有着担心。
“没你想得那么复杂,就是各家各户前后左右都能有点地,像咱家村前有二百多亩地,村后只有十亩,左右两边没有,谁家要是村后地多,或者是左右两边地多,就能给咱家换一换,现在再贫的地施肥之后也能变良田,所以也都不在乎好地坏地之分了。”现在村里人相处起来比以前和睦亲近多了,临远山觉得这次分地应该会很顺利。
“也是,不过咱家村后多换一些地,左右两边不用换太多,最好以后大郎他们兄弟六个每人都能分得匀些。”叶氏想得比较长远。
“我知道!”临远山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和族老们说换地的事情时,他也言明了自己村前村后要换多少地,以免将来几个孙子分地不均。
“对了,你给溪丫头留了地吗?”叶氏又问道。
“阿奶,我自己的地还种不完呢,您和阿爷就别想着给我了,都留给几个哥哥嫂嫂吧,要是不够,我溪园的地多,到时候再给他们一些。”老临家的地还没有她自己的零头多,她怎么可能会再要别的地。
“我不要!”临青豪和临青木立即就表态了,他们这当哥哥的还没有帮到自己的妹妹,怎么能再惦记她的东西。
秦氏和吴氏也表示不会再要其他的地,她们原本就不太会种地,临青云和临青海以后也不可能回家种地,要地也没用。
临菊花自然和临青豪意见一致,溪园的地原本就是临青溪的,她也不会要。
“溪丫头,你有地是你自己带人开垦出来的,阿爷和阿奶给你的,那是应该给的。你不是说,将来要找个上门女婿,以后就在临家村住到老死,不能让外人说阿爷和阿奶一碗水没端平。”叶氏笑着说道。
“上门女婿?”男女两桌的人都有些异样地看向临青溪和叶氏,尤其是景修和辛漠阳。
“阿奶,嘘——您不是说您不说出来吗?我闹着玩呢!”那天,临青溪和叶氏祖孙两个聊天的时候,话赶话,临青溪就说自己将来要找个上门女婿,然后一辈子陪在叶氏和穆氏的身边。
“闹着玩呢?唉,阿奶还以为你说一辈子陪在阿奶身边是真的呢,没想到你是闹着玩呢!”叶氏装可怜地说道。
“阿奶——”临青溪叹笑一声喊道。
“溪丫头,你真要找个上门女婿?这样也好,娘就不用和你分开了。”穆氏笑着说道。
“娘——怎么你也……”临青溪赶紧低头吃饭。
“呵呵!”看着临青溪发窘的样子,两边桌子上的人都笑了起来。
晚上回到溪园的时候,茉莉、蔷薇、木槿、铃兰和白桦、白杨都在屋子里等着她。
“姑娘,长工和短工都雇了不少,麦子割的快,可是打得慢,恐怕还要再买几个石磨和两头牛。”蔷薇说道。
“行,你看着办吧,最重要是尽快把麦子都收好放进仓库里,另外,一百亩的麦种地你们不用管了,阿爷他会负责的。”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收割机和打麦机,只能全部用人工收割和黄牛拉磨压麦,不过这样,势必有一部分麦子会被压坏。
“姑娘,咱们秘园里的东西也都成熟了,是放在那边还是放在溪园这边?”茉莉问道。
茉莉口中的“秘园”就是临青溪在山洞那里发现的“秘密基地”,去年临青溪不在临家村的时候,木槿她们几个女孩子愣是把那里的地开垦出来一部分,然后按照临青溪事先说的,种上了各种各样的种子,现在秘园里的收成比外边还要好。
“先放在那边,你们在园子里除了水仙她们四个,再找几个可信任的人,然后把他们带到秘园去,再把该种的东西种上,另外,叮嘱他们除了秘园其他地方不要乱去。”临青溪现在已经知道山洞那边就是深山腹地,周围有很多凶猛的野兽,如果什么武功都不会,最好不要乱走。
“知道了,姑娘!”茉莉和蔷薇早就已经在暗地里观察溪园有没有可进一步使用的人,现在她们心中都有了目标人选。
“姑娘,那些外族的种子五个农庄今年已经开始种了,番茄、辣椒、黄瓜的长势都非常好,姑娘在京城寻得那些种子,也已经种在了秘园,只是玉米种子姑娘打算怎么办?”木槿问道。
玉米一开始是种在山洞外边的,后来,临青溪就把所有的玉米都种在了秘园,除此之外,那些稻种她也种在了秘园那里的湖边,还挖出了一条小溪,稻子全都种在了水里,有时候还能看到很多鱼在稻子里游来游去。
“玉米种子现在有多少?”临青溪问道。
“姑娘每年只种五亩地,现在种子有一万二千多斤了。”铃兰说道。
“这些种子一定要按照我说的方法储存好,来年让人多开垦一些地出来,开始大面积种植玉米。”大眉山下的无主荒地还有很多,临青溪明年打算再开垦一些荒地出来,然后主要种玉米。
“姑娘,麦子收了之后,咱们种什么呀?”蔷薇问道。
既然临青溪不打算种冬小麦了,这几千亩地也不能白白空着,总要种点什么。
“咱们种草!”临青溪笑着说道。
“姑娘,铃兰可能听错了,您说您要种什么?”铃兰真以为自己听错了。
“种草呀,你还记得我让你带人在山里收集的那种草种子吗?”临青溪笑着问铃兰。
“记得呀,当时您说要很多草种子,甚至让我雇了村里的好些孩子去山边上找草种,当时大家还都以为我疯了呢!”铃兰想起几个月前,临青溪突然对她说,让她收集一些野草的草种,而且还是越多越好,虽不知道临青溪要做什么,但她还是照做了。
“呵呵,你没疯,我更没疯!我让你找的那些草都是具有土地增肥和改善土质的好草,而且它们大部分都比较耐寒,有些冬天也能存活下来,到了明年就算不用施过多的农肥,咱们的地种出的庄稼也比别人的要好。”临青溪笑着说道。
“那些野草原来这么有用,要知道我就多采一些草种子了。”铃兰有些后悔地说道。
“到时候犁地的时候,直接把草种子洒在地里就行,另外,再留出三十亩地种一些秋冬时令蔬菜,这样纳园和绣园吃的蔬菜就不用愁了。另外,白桦、白杨,你们以后主要呆在秘园,我身边有海桐、海蓝她们就可以了,棕竹他们也可以带去秘园。”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临青溪发现棕榈他们对自己十分忠诚,而且干活也很卖力。
“是,姑娘!”
接下来的几天,临青溪和溪园的人就开始各司其职地忙碌着,麦子用镰刀收下来之后,直接在地边压出来的麦子场上打好晒好,然后放进仓库里。
因为蔷薇雇的短工比较多,所以溪园的麦子收的很快,在加上是用牛拉磨,打麦子也比人力要快得多。
另一边,临远山找来临大旺、临长胜、临阿贵、临兴、临虎、临大山,和临忠国、临青豪、临青木一起把那一百亩的麦子都给用镰刀割好捆好。
然后在麦场上晒两天,接着又找来大木桶,几个大男人站在木桶边上,抓住麦秆开始在木桶边上敲,像这样敲打过后,麦粒自然就会落在木桶里。
临青溪让临远山用石磨压,但是临远山他们都不同意,说这是村里人来年的麦种,压坏了太可惜。
好在秋收的时候,天气一直都是晴朗的,虽然很累,所有的麦子还是都抢收完了。
只不过,随着临青溪一亩地麦子产量是六百多斤的消息在临家村和周边村落传来之后,很多人开始找上门来,希望能从老临家购买一些来年的麦种,就是陆志明也拿来了钱,说是要从临青溪这里大量购买春麦的麦种。
老临家祖宅的后边已经重新盖了大院,现在村里女人制袼褙、切底都挪到了那个院子里,所以老临家祖宅的院子就变得清静多了。
但村里人似乎都习惯了晚上把老临家祖宅院子当成聊天说话的地方,因此,很多人一吃完饭就三五成群地来了,好在地方够大,能坐的木床没了,但是临青木闲来无事做得很多小凳子全都派上了用场。
这天晚上,陆志明虽然是便衣而来,但是很多村民还是认出了他,一开始众人还很拘束,后来发现陆志明是个非常亲和的县太爷,对他也就没那么见外了。
“县令大人,您也要买溪丫头的麦种?”临长胜大着胆子问道。
“是呀,溪儿这麦种产量高的事情现在整个福安县的百姓都知道了,哪怕是种出传闻中的一般产量,福安县的百姓也就不愁吃了。”陆志明办完案才回福安县,而且刚到县衙没多久,江师爷就慌慌张张地找到他,说是临青溪手里有高产的麦种。
如何提高麦子的产量,临青溪早就把方法告诉了陆志明,而且他也写成奏折给了当今圣上。
皇帝早就让农事官员按照临青溪所说的方法种了麦子,产量的确是提高很多,但是达到一亩地六百多斤,还是有些距离。
“师父,您有多少银子从我这里买麦种?您这个县令大人一个月的俸禄可是不多,听夏蓉姐姐说,您连给师娘买玉簪的银子都没有!”临青溪不怕揭陆志明的短,她那一百亩地是免费给村里人的,其他的可就不是免费了。
“师父可否先赊账,以后慢慢还你,你放心,字据我都写好了!”说着,陆志明就从怀里拿出一张字据,上面已经盖上了他私人的印章。
他这个县官的确是囊中羞涩,两袖清风,可是为了全县百姓,他一点儿也不介意给自己的徒弟写欠条。
临青溪笑笑说道:“师父,您这欠条我不能收,因为我知道,您就是当一辈子的七品县令,也还不起我这种子钱。”
“溪丫头,怎么和你师父说话呢!”临远山瞪了一眼临青溪,怪她有点儿没大没小,而且还当面让陆志明这个一县父母官下不了台。
“没事,溪儿说的对,我这个县令的确是还不起!”陆志明苦笑一声说道。
“阿爷,师父,你们要让我把话说完呀。我说师父还不起的确是事实,要是外人来买我的麦种,外加教授他们种麦子的方法,还有赠送一包农药,少说一斤麦种要一两银子,不过师父又不是外人,我直接借给他不就行了。”临青溪说道。
“溪儿,你就借我,我以后怕是也还不起!”要让自己办案,陆志明觉得不难,可让自己挣银子,他就作难了。
“师父,您还得起的。我借给您多少斤麦种,明年秋收的时候,您还给我多少斤麦子就行了,而且看在您是我师父的份上,这租借的费用就免了吧。”临青溪笑嘻嘻地说道。
院子里的人都被临青溪这话给震住了,虽然一借一还麦子斤数是没变,可一年之后,一斤麦种就不是一斤麦子了,而是翻了无数倍,临青溪根本就相当于白送。
“溪儿,你此话当真?”陆志明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自然当真!师父,当徒弟的明白您的心思,您原意应该也是想这样把麦种租借给百姓吧?既然如此,当徒弟的就跟着师父的脚步走喽。”
临青溪并不缺金银,而且现在她也不想把自己变成一个金钱至上的人,钱虽然重要,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教会她,这个世上还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
“可是溪儿,这样的话就没人拿钱来临家村来买麦种了!”临青溪说的没错,陆志明原打算就是要这样做的。
他是想着从临青溪这里买来麦种,然后免费租借给县里的百姓,到时候双方签下契约文书,租借多少斤麦种,秋收的时候还给县衙就可以了。
“师父,我原本就没打算拿麦种赚钱,而且您这样做,也省了村里整天进来外人到处打听了。”临家村现在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裕村,很多人都盯着这里,不过也奇怪,倒不见有什么惹是生非的人进来捣乱。
其实,临青溪不知道的是,在临家村的暗处早就藏了很多保护这个村子的人,虽然他们的主子不是一个人,但他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不让任何人伤害这里。
“溪丫头,你这样说的话,那你给咱村的那一百亩地的麦种,是不是也能让外人来种?”临兴突然出声问道。
“当然可以呀,你们要是有亲戚朋友想种咱们村的麦种,直接找我阿爷就可以了。”临青溪早就知道临家村的人是要不完那些麦种的,他们想赚人情送人也没什么,这本就是人之常情。
“我还以为不行呢,呵呵!远山叔,溪丫头,你们放心,这麦种我和我姐家用了多少斤,明年我加倍还给你们。”临兴笑着说道。
他姐姐家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所以他打算也让自己的姐姐、姐夫种临青溪的麦种,而且自己可以把种植的方法告诉他们,到时候他们家也就不愁了。
“临兴叔,不用加倍,我说过,村里人的麦种都是免费的。”说话要算话,临青溪不干出尔反尔的事情。
“溪丫头,我都想给你立个长生牌位,把你整天供着了,呵呵!”临兴笑着说道。
“临兴叔,你千万别这样说,我还小,怕折了寿数!”临青溪调皮地吐着舌头说着。
“胡说八道,什么折了寿数,溪丫头,以后这话不许胡说!”临远山像是想到什么事情,十分严厉地训斥道。
没想到临远山会这么大反应,临青溪赶紧说道:“我不说了,以后再也不说了。”
两天后,临青溪让溪园的人把所有的麦种都准备好,然后通知陆志明派人来拉走。
而福安县的百姓看到贴出来的告示之后,全都奔走相告这个好消息,正式租借麦种那天,县衙里排满了长龙。
江师爷为了写百姓租借麦种的契约文书,手都要写断了,后来见来的人太多,就找了几个平时谈论诗文的好友,一起帮他写。
临青溪就是有一座麦山,不出几天,也全都被陆志明给拉走了,很快溪园的大仓库就空了一大半。
看着越来越空的粮食仓库,铃兰这个“管家婆”心疼地直问临青溪:“姑娘,这些百姓是不是拿麦种当粮食吃了?咱家的粮食一天比一天少了,陆县令来拉粮食的马车一天比一天大了。”
临青溪知道铃兰是心疼自家的粮食,就笑着安慰她说:“没关系,留够咱们溪园、纳园和绣园两年吃的粮食,明年再种春麦不就可以了,再说,明年这个时候你这粮仓里还是会满的,人家借走你的,不是还会给你吗?你着什么急呀!”
“姑娘,话不能这样说,那要是他们不给呢!再说,您昨天不还说,要从纳园选一些表现好的到绣园里,然后再招收一些纳鞋底的女工吗?这纳园的人一多,吃的可不就多了,这粮食肯定是不够的!”铃兰说这些话的时候,眼泪都在眼圈里打着转儿。说她小心眼也好,反正她就是舍不得。
临青溪想对她说,这几十万斤的粮食就是整个临家村的人吃,也要吃很长很长的时间,而且以后的粮食产量会更高,难道都堆在仓库里发霉吗?
不过,看着铃兰委屈的泪眼,临青溪只得无奈笑笑,没说什么。
更意外的事情还在后头,卫玄也知道了临青溪麦子高产的事情,亲自让夜影快马到了临家村,将一封信给了临青溪,而且随着卫玄书信而来的还有二十万两的银票。
看完信之后,临青溪就让夜影连夜拉走了二十万斤的存粮,当铃兰看着空空如也的仓库时,忍不住蹲在仓库里放声大哭,茉莉和蔷薇她们怎么劝都劝不好。
“姑娘,您看这要怎么办?”茉莉指着还在抽抽噎噎的铃兰问道。
麦子全都被拉空了,虽说茉莉等人心里也不是滋味,可毕竟有二十万斤换了银子,而另外的明年也都会再回来。但是铃兰的表现就不一样了,她太在乎溪园里的东西了。
“铃兰,你哭或者不哭,这仓库里的粮食今年是不会回来了。有这个哭的时间,你还不如和木槿她们去把那二十亩的冬麦种上,总不能明年真让几个园子里的人跟着饿肚子吧。”临青溪也没想到卫玄会来信要买粮,而且信中还是很急切的样子。
就算溪园这边的粮食仓库里没有了东西,老临家还种着一百亩的麦子呢,足够应付明年几个园子里的吃饭问题了。
“姑娘,您……您这是饱了别人,饿着自己。”哭完铃兰就觉得有些丢脸,可憋在心里的话不说不痛快,那些百姓里有值得帮助的,也有不值得帮助的,他们饿着就饿着,犯不着去帮着他们。
“铃兰,我知道你心里是什么想法,可你想想,如果你是那些百姓,或者那些百姓里有你最亲近的人,你还觉得把这些粮食租借给他们是‘犯傻’的事情吗?再说,我这个主子不会饿着你们的,也保证让你的溪园小仓库都是满满的。比我还大的人,就知道哭鼻子,小心以后嫁不出去。”临青溪冲她说道。
“姑娘,您要笑话就笑话吧,反正以后我不嫁人,我就守着咱溪园的东西,不能让外人随随便便拉了去。”铃兰轴劲儿也上来了。
“好好好,一切都随你,就是别哭了!明天就开始耕地了,别忘了把你仓库里的草种子都拿出来,这可不能护太紧。”临青溪笑着说道。
“姑娘您放心吧,草种子我早就准备好了,要是不够,我再去山里面找。”铃兰心里也清楚什么东西要护得紧,什么东西要拿出来的快,她并不是分不明白的人,也不是一味护着东西的人。
这段日子,临青溪忙着在溪园收麦子和处理麦种的事情,景修和辛漠阳都没有打扰她,而且在香絮的劝说之下,辛漠阳甚至亲自动手帮助临远山干活儿,董鹰自然也没闲着,能帮的他都会帮上一把。
等到临家村秋播结束之后,临仁义他们也从京城回来了,而且回来的当天,临远山就带着临青溪去了临仁义的家。
“族长阿爷,《百鸟朝凤图》是不是给了徐国公府夫人?她有说什么吗?”卫玄的来信中并没有说起京城的事情,所以临青溪也不知道临仁义他们事情究竟办没办成。
“《百鸟朝凤图》被我送到了徐国公府,一开始徐国公夫人给我五千两银票,我把绣品交给了他们府里的大管家,银票没有要,然后就走了。后来,那位大管家亲自找到我们暂住的客栈,说是徐国公要见我。”
临仁义想起那天离开徐国公府时的心情是忐忑不安的,他以为像京城这种大地方,还有徐国公府这样的皇亲国戚之家,见过的奇珍异宝定是不少,也不知那幅绣品会不会入了徐国公夫人的眼,却没想到,最后是徐国公亲自见了他。
“徐国公?”临青溪以为像这种绣品之类的事情,那些大户人家的男主子是不会参与进来的,难道徐国公也和徐国公夫人一样很喜欢绣品?
“没错,他给了我两万两银票,还说这些银票并不是买绣品的钱,因为那幅绣品在他眼中同样是无价之宝,这两万两是给绣出这幅绣品之人的一些谢礼,徐国公还亲自吩咐人把我们几个人都送了回来。”临仁义这辈子见到最大的官是知府,他是第一次被一位地位这么尊贵的人以礼相待。
“那位徐国公是不是还说了别的什么事情?”如果事情真是这样单纯地进行,那么今天临仁义回来就不会让临远山把自己也叫了过来。
临仁义看了一眼临青溪,然后点了一下头,说道:“没错,他说希望这幅《百鸟朝凤图》成为世上再也无法超越的唯一湘绣绣品,如果日后临家村再流出比这幅绣品更出色的湘绣来,怕是会有灭族之祸。”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此刻的临青溪突然明白了,临氏一族送去京城的《百鸟朝凤图》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它原本可以成为这世上无数湘绣珍品中的一个,但是因为现在持有它的人想法不同,所以它本身也发生了变化。
“灭族之祸?怎么会这样?”临远山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别慌,徐国公也说了,只要咱们日后所绣的湘绣绣品没有这幅《百鸟朝凤图》好,就会安然无事的。”临仁义安慰几人说道。
临青溪可不会相信那位徐国公所言,《百鸟朝凤图》怕是已经成为了那位徐国公手里的棋子,只是不知道他会拿着它做什么事情,而且这件事情很可能会让临家村也陷入危险之中。
从临仁义家里回来之后,临青溪回了溪园,然后让茉莉给她烧一壶白开水送到茶室,还对她说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自己。
半个时辰之后,临青溪在茶室里又让茉莉给她送一壶热的白开水,只不过这次端着热茶进来的是景修。
“溪儿今天为什么喝这么多清水?”景修将热水放到两人之间的茶桌上。
“景修,你来了!我只喝了一杯,这壶里的白开水都已经凉掉了。”光顾着想事情,临青溪忘记了喝水,等她想起来再倒一杯去喝的时候,却发现水已经变凉了。
“有什么难以想通的事情吗?说来听听,也许我能帮你找到答案。”景修笑着对她说。
“景修,你觉得‘风险与利益的大小是成正比的’这句话说得对不对?”临青溪有点迷茫地看着他问道。
“正比是什么意思?”景修也有不解的地方。
“正比的意思就是风险大、利益跟着大,反之,风险小、利益也跟着小。”临青溪解释说道。
“那我可以回答你刚才的问题了,那句话只对了一半,而且既然有正比,就会有反比,这个世上还有很多风险小但利益大的事情,关键在于做这件事情的人。”景修平淡地说道。
“关键在人?”临青溪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忽然,一道灵光在她脑海中快速地闪过,也许她已经知道景修说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想明白了?”看着临青溪原本苦恼的脸上重现笑容,景修也跟着笑了。
“嗯!景修,谢谢你!”
这辈子能结识景修这样一个良师益友,临青溪觉得太值了,似乎在景修那里,她的疑惑总能找到最好的答案。
“不客气!现在还要继续喝你的白开水吗?”景修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茶壶笑着问道。
“我觉得还是你的珍藏茶叶比较好喝,呵呵!”临青溪笑得有些贼兮兮的。
“茉莉,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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