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重生,临青溪忽然觉得临家村被烧了,也许并不是一件特别糟糕的事情。
“好!”
“溪丫头,我和几位族老决定了,与其在这里苟安一辈子,不如出去坦坦荡荡地活一天,我们愿意带着村民重建临家村。”似乎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现在这口气吐了出来,临仁义觉得全身都放松了不少。
再一次召开了全村大会,临仁义争取了村民的意见,所有人都举手同意要出谷,原有的家没有了,没关系,就像临青溪说得那样,他们可以重建自己的家园,只要他们还是左邻右舍,那么他们所在的地方就可以叫临家村。
三年大旱,他们都挺过来了,饥饿和寒冷也没有打垮他们,如果真得会因为天下大乱而死,那么现在他们也愿意和自己的家人团聚在一起,快乐地活一天总好过心有负担地活一辈子。
他们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不必要躲藏,他们不怕因战乱受苦,一家人在一起才最重要,所以不必要躲藏。
临青溪的很多话说进了村民的心坎里,他们也不想和自己的家人、朋友分开,永远窝在这样一个深谷里不见天日。
蓝罗原本是打算从屋顶上下来的,可后来想了一下,她就继续做起了“窃听者”,还引来了越来越多的村民。
只是这次,她调皮地想要测试一下临青溪昨天晚上用来逗临念水的大喇叭,却没想到这种临青溪嘴里老旧的“扩音设备”让屋内几人的说话声无意中放大了,还让很多村民听到了。
从她救下蓝罗的那一天并开始训练她,蓝罗就很喜欢黏在她身边,如果她和别人在屋里说话,她不是在门外守着,就是跑到屋顶上。
“不会!”临青溪抬头对屋顶说了两个字。
“主人,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屋顶上传来蓝罗稍显忐忑的声音。
通过临小玉打开的门,临仁义、临仁和他们看到院子里已经站满了村民,而临青溪瞥见了玉扇的手中拿着用纸糊的一个喇叭状的东西,如果她没猜错,在屋顶的那个应该是蓝罗。
“溪妹妹,我愿意跟你出去重建临家村,我也要做个有根的临小玉!”这时在门外听到临青溪这些话的临小玉推门走了进来。
“族长阿爷,以前我不明白人为什么要落叶归根,可是后来经历了很多事情,我也想明白了很多东西,就算一棵树活得多么粗壮和久远,如果没有强大的根吸附着大地,那么一阵小风就能把它吹倒,一场细雨就能让它腐烂
。对于我来说,我的家人、族人、朋友就是这些根,没有你们,临青溪这个名字就没有任何意义。”临青溪真挚坦诚地说道。
“溪丫头,现在村民手里可是一无所有,无论是田还是银子,他们什么都没有,如果你帮助大家重建家园,族人能报答你的也只有一双手了。”临仁义已经有些松动,被困在这小小的深谷之中,与所有亲人、朋友隔断关系,他真得很难受。
临青溪点点头说道:“如果族长阿爷决定重建临家村,那么可以考虑这两个地方,而且族长阿爷要是相信我,就把重建临家村的事情交给我,我保证会给所有村民一个美丽、安全、富足的新家。”
“溪丫头,你是不是有了打算?”临仁义看着她问道。
“没错,我爹说所有在我名下的田地都没有卖,不止是丽水湾,北山湾还有一万亩的水田,这两年这些水田全都荒着,无人耕种,已经又长满了杂草。不过,只要稍微拔草翻耕,依然是种水稻的良田。”临青溪并没有打算把曼陀罗山庄的事情告诉除家人以外的其他人,也许不知道自己是曼陀罗山庄的庄主,对他们会更好。
当时搬离临家村比较匆忙,老临家的人都被临青溪的死打击的痛苦不已,那些田产的事情估计也没来得及处理。
“记得,当年你消失之后,那里的稻子亩产八百多斤,你阿爷和爹把那些稻子都给了当时的陆县令,不过后来大家都搬到了这里,那些地应该都荒着吧。”临仁义说道。
“族老阿爷,临家村虽然已经变成了山庄,但是临家村之所以叫临家村,是因为临氏族人,咱们人在哪里,哪里就可以叫临家村。您还记得丽水湾那个地方吗?”临青溪问道。
“溪丫头,我听你三哥说,临家村已经被人盖成了山庄,那里咱们已经回不去了。”临仁和觉得临青溪的话很值得深思,但是就算现在想回去,他们也不一定回得去了。
这一刻,不但是临仁义犹疑了,就是外边很多村民也都犹疑了,临青溪说的话声音不大,但是屋外的他们都听到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又能隔断亲情血脉,很多人都做不到无情无义。对于以“仁德”出名的临氏族人来说更是很难,是苟且偷生,还是坦然面对生死呢?
同样的,很多村民这两年也曾试图走出深谷,去看一看自己的家人,但每次都是偷偷摸摸的,不敢让人知道他们躲在这个地方,更不敢让他这个族长知道。
临仁义沉默了,他也是有女儿、有姐姐的人,当初搬离临家村的时候,他狠着心没有告诉女儿和两个姐姐,虽然她们嫁到别的地方,但始终是他的血亲,他又怎么不想她们呢。
“可是,谷外也有咱们的家人和朋友,你们真得舍得再也不和他们联系吗?让他们带着担忧你们的心过一辈子?”世外桃源并不存在,就算临家村的人安居在这个深谷,他们内心深处也是不安的,因为他们也有亲人正在外边遭受着离乱之苦。
“溪丫头,族长阿爷知道你想说什么,其实,我现在已经不想什么振兴临氏一族的事情了
。外面狼烟四起,天下大乱,能够活下来就已经不错了。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如果现在再搬出去,未必是一件好事。”临仁义也有他自己的打算,外边兵荒马乱的,还不如在山谷里过一过悠闲的生活。
“族长阿爷,您真得要带领村人躲在这里一辈子吗?”无论那个神秘人出于什么目的,临青溪都觉得躲在深谷里不出去,并不一定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在山谷里呆了几天之后,临青溪就打算回曼陀罗山庄了,因为除了见到家人,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只是,真的要把村人都留在这个山谷里吗?
“是呀,真好!”穆氏的脸上也重现了久违的笑容。
老临家院子里围坐在一起聊天的几个女人听着临小玉、临青溪她们笑闹的声音,欣慰地说道。
“真好!”
站在远处观看这一切的玉扇和蓝罗有些羡慕地看着她们,原来她们的主人不是不会笑,只是还没遇到能让她笑的人,在这里,她有家人和朋友,可以尽情地大笑开怀。
一时间,整个山谷里都是少女们欢笑的声音。
“哈哈哈……”
“还不跑!”临小桃拉着临青溪率先躲过了临小玉的魔掌。
“好呀,你们几个联合起来欺负我,看我不挠你们痒痒!”说着,临小玉假装凶狠地伸出了双手,开始扑到几个人的身上,要往她们的咯吱窝里伸去。
“应该是大母老虎才对!”临英子也凑起了热闹。
“你经常说孙婶子是母老虎,你是她的女儿,那不就是小母老虎,呵呵!”临小草打趣地说道。
临小玉眼一瞪,双手一叉腰,十足一个小泼妇,看着几人说道:“谁吓他了!我又不是母老虎,他跑什么呀!”
似乎一下子就回到了以前那样嬉笑的时光,临青溪也看着被揶揄的临小玉故意点点头。
“就是,我看是小玉姐太主动了,所以六郎哥才会吓得说不娶。”临小桃也笑着说道。
“哈哈,小玉姐,你真是不怕羞!当年六郎哥可是被你追得满村躲!”临翠花大笑着说道。
此生此世,临小玉就认定临青木是她的丈夫,所以,除了他,她不会再嫁给别人。
临小玉点点头,不过很快她的脸上又重展笑容说道:“没关系,我知道他说得不是真话。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听到你死的消息,受到的打击太大。就算,他说的是真的,我也会等他的,他这辈子要是不娶,那我这辈子就不嫁了。”
“六哥真这样说了?”不可能的,虽然当初临青木一直在想办法躲着临小玉,但是临青溪曾经亲口听临青木说过,他说自己也喜欢临小玉的
。
听到临青溪问起自己的婚事,临小玉的眉眼间有些低落,她勉强笑着说道:“青木哥不想娶我,他说,他这辈子都不会成家。”
“小玉姐姐,我命大着呢,没那么轻易就能死。你和六哥还没有成婚吗?”临青溪记得,当初郝阿爷和临远山约定,等到临小玉及笄之后,就给她和临青木完婚。
“溪妹妹,你能活着回来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长大之后的临小玉个子高挑,容貌秀丽,虽然性格依然泼辣,但是见到临青溪,眼泪就很脆弱地流了下来。
往日的小伙伴也来到家里找她叙旧,临小玉、临翠花、临小桃、临小草和临英子都已经变成了大姑娘,只是因为突然的避世,她们都还没有成婚。
临青溪没死这个事实让老临家的人重新都活了过来,往日的笑声又开始出现在临家小院的上空。
太多的问题一下子冲进了临青溪的脑海里,而要想找到答案,就只有找到那个神秘人。
那个神秘人究竟是谁?他与巫族有着怎样的关系?又为什么救下自己的父母和侄子?还有,他大费周章地让临家村在这个世上消失又是因为什么?
如果这个人姓“巫”,他又会卜算之术,这让临青溪不得不想到巫族,巫凤儿虽然答应了她没杀临忠国和穆氏还有两个侄子,但却把他们扔到乞丐窝里,让他们自生自灭。
临青溪听到蓝罗说到“启轩国”,第一反应就是那个神秘人可能是景修的人,可是第二天临仁义告诉她,当年那个神秘人当面给他们卜算临氏一族的未来时,他看到了那个神秘人手上戴着一枚刻着“巫”字的木戒指。
“属下刚才与白狼他们在谷里四处看了一下,发现周围有一圈很奇怪的绿草,那是一种毒蛇猛兽闻见之后就会远离的虫毒草,这种毒草很明显是有人故意撒了种子种上去的,而且正极大陆这种毒草只有启轩国才有。”蓝罗还专门拔了几棵虫毒草拿过来。
蓝罗看了一眼临青飞和临青禾,这时,临青飞和临青禾站起来就打算避开她们主仆,但是临青溪让他们不要走,也让蓝罗直接说。
“什么事情?”临青溪问道。
“主人,属下有事情想对您说!”蓝罗从外边走进院子里说道。
“卜算之术?”不知为何,临青溪突然想到了巫凤儿。
“族长和族老也都见过那个人,他似乎会卜算之术,所说的话族长和族老都十分相信,所以才会全村人都搬到这里,还烧了临家村。”虽然觉得有些地方不对,但是临青飞当时也没有想太多,临青溪的突然死亡和家里遭受的巨变,让他没有更多的心思放在这件事情上。
“三哥,只听那个人的一面之词,你们就做这样的决定,是不是太过草率?你就没有想过,他会是坏人吗?”搬离祖祖辈辈生活过的地方,还亲自动手烧毁家园,临青溪不认为这是一件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事情
。
“他说,如果我们不搬离临家村,村民就会有危险,最好是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然后隐居在深山之中,等到天下太平的时候再出来。”正因为没有感觉出对方的敌意,临青飞才照着做的。
“他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其他的话?或者有其他怪异的举动?”临青溪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那个黑衣人出现的太巧合了。
“这个神秘人穿着黑色的披风,戴着黑斗笠,听声音是个老者,武功高强,而且也是他帮我们找到这个地方,在村里人搬到这里之后,很快天下就发生战乱,原本还想着要出去的村民,都安心地呆下来了。”临青飞想了一下说道。
“神秘人?三哥,你见过这个人的样子吗?或者听过他的声音?”临青溪问道。
而且,当初也是这个神秘人将断掌之后的临忠国、穆氏、临念雨和临念水四人交到了他的手里,要不然他们就被乱匪给杀了。
临青飞告诉临青溪,他之所以说服族长带领全村人躲进深山之中,是因为有个神秘人告诉他,天下即将大乱,临家村要想安然无恙,只有躲进深山之中,不被任何人找到。
于是,兄妹三个就坐在小竹院里聊了起来。
“三哥,告诉妹妹吧,她也有知道的权利!”临青禾面无表情地看着临青飞说道。
“三哥,为什么村里人都搬到这里来了?还有,为什么要烧了临家村?”临青溪不解地问道。
“大哥和二哥去了吴国,你四哥和六哥现在在京城。”临青飞原打算今天也启程去吴国的,但是白杨找到他们,说是临青溪回来了。
“对了三哥,大哥、二哥和四哥、六哥呢?”临青溪并没有见到临青云他们。
临青禾听出临青溪的声音里有着失落,对于失而复得的妹妹他心中的狂喜比任何人都多,可是他早就学会了不外露自己的情绪,面对曾经和他最亲密的妹妹,他只是温柔地摸摸她的头。
长大没什么不好,只是长大了就再也回不去那时候的单纯了,肆意的哭和笑似乎成了一种奢侈。
“是呀,五哥长大了,溪丫头也长大了,我们……都变了!”临青溪声音里有些微微地苦涩。
“溪丫头,你五哥只是长大了!”经历过这么多曲折风波和磨难逆境,他们每个人都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就是临青溪也变了。
“五哥,你……没事吧?”这样的临青禾是临青溪从未见过的,她可以感知到他内心深处的激动,可是他依旧假装面无表情,这些年,临青禾究竟经历了些什么,让他变得不像他了。
“你也长高了!”临青禾见到临青溪之后,没有哭,没有笑,一直都保持着冷静,甚至有些冷淡。
“五哥,我们都好多年没见了,你都长这么高了,我都有些不认识了
!”自从临青飞和临青禾出海之后,临青溪的确是有好几年没见过他们了。
等到了晚上,临青飞和临青禾得到消息之后回到了深谷之中,见到平安无恙的临青溪,临青飞大力地把她抱在怀里,三年来第一次流下了男儿泪。
穆氏醒了之后,确认临青溪是真得还活着之后,又是哭又是笑,好久情绪才平复了下来。
“是阿奶对不起你,阿奶没有找到你,以后你哪里也不去了,阿奶守着你,天天守着你!”叶氏也抱紧了临青溪。
“阿奶,我还活着。对不起,溪丫头现在才找到您!”临青溪抱着叶氏说道。
“溪丫头,溪丫头,你还活着,还活着!”叶氏坐在临青溪的身边,不住地摸摸她的脸,直到感觉出温度,才确信自己的宝贝孙女真得活着。
就是临仁义和几位族老也以为是临氏一族连累了临青溪,所以才导致她年纪轻轻就跳崖而死。
“溪丫头,你能活着真是太好了。”曾经临远山一度认为,临青溪莫名遭难是她说漏了天机,老天爷折了她的寿数。
“爹,我的确是跳崖了,但是被人给救了,昏迷了一年才醒过来,不过我的五脏六腑都受了损伤,所以又学了一些武功和内功心法来修复身体。”临青溪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溪丫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跳崖了吗?”看着再次死而复生的女儿,临忠国喜极而泣。
“属下遵命!”玉扇先退出去了,给其他老临家的人腾空,让他们一家人好好说说话。
“好,无论如何都要治好我娘的双眼!”临青溪看着玉扇说道。
“主人,夫人只是见到主人一时有些激动,等她醒过来安抚她一下就没事了,夫人的眼睛有些麻烦,不过也不是完全治不好,属下会想办法的。”玉扇回答道。
“玉扇,我娘怎么样?”临青溪担忧地坐在床边握着穆氏的手问道。
好在,穆氏只是受到刺激昏了过去,并没有什么大碍,医术精湛的玉扇给穆氏吃了一颗安神丸,还查看了她的双眼。
自己这样突然的出现的确会给家人冲击,可她等不及了,在得知家人的消息时,她一刻也等不及了。
“娘!”穆氏忽然晕了过去,临青溪吓坏了。
可是这声音为什么这么真切,就像在她耳边轻唤一样,周围都是嘈杂的哭声和说话声,可是这声娘顺着她的耳朵钻进她的心里,狠狠地把她击倒。
“娘!”
幻觉,一定是幻觉!虽然她不想承认,可是她如生命一样爱着的女儿跳崖死了,死了的人又怎么会喊她“娘”呢?不会的,不会的
!
梦,是梦呀!是那个她每晚都会做得梦,梦里女儿依偎着她,朝着甜甜地笑着,然后不停地喊她:“娘,娘,娘……”
原本应该会哭的,可穆氏发现她没有眼泪,她眼前布满三年的黑暗突然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然后从那白茫茫的世界里走出来一个人,朝着她不断地挥手微笑。
穆氏被院子里的哭声弄得十分慌乱,更被“溪丫头”这三个字惊得左右难安,直到临青溪喊出了那声“娘”,她才呆呆地站在那里,就像一尊被抽去灵魂的雕塑。
“娘!”这是临青溪见到家人说出的第一个字,她一手扶着穆氏,一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一侧脸庞。
随后,玉扇、山狼和白狼也走出了小竹院,这样的场面不适合他们。
“这里太挤了,我要出去透透气!”蓝罗眼睛微微泛红,她笑着跃出了人群。
玉扇、蓝罗、山狼和白狼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令他们动容的家人重逢的场面,他们都以为自己是冷血动物,不会哭,更不会被别人的情绪左右,但是此时的他们都有些忍不住。
当他们看到站立在院中那个长高了很多,面貌美丽的少女,强忍着眼泪扭头看向他们时,两人也哭了起来。
“溪丫头……溪丫头……”临远山和临忠国是跌跌撞撞跑回自己家的。
“小妹……你……”秦氏也是呜咽着说不出话。
“我的溪丫头,啊……呜呜……我的溪丫头……呜呜呜!”叶氏那发自心灵深处的哭声感染了所有出现在老临家小竹院里的人,一时间都是哭声。
“娘,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穆氏想朝着放声大哭的叶氏那里走去,但却被脚下的板凳差一点绊倒,这时有一双手扶住了她。
再然后,就是从四面八方跑来的杂乱的脚步声,这种只能一个人在黑暗之中而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感觉,让她瞬间变得无助起来,她慌忙站起来,双手胡乱地挥舞着。
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穆氏觉得院子里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凝滞了,她听到所有人的呼吸声都不太对劲,紧接着她听到叶氏嚎啕大哭的声音,然后是秦氏、吴氏和临菊花的哭声。
“娘,您还是趁热……”“啪!”吴氏端起的药碗突然打翻在地。
但是每次听到有人叫临念溪的名字时,老临家的人都会很心痛,这让他们再次想起已经不会再回来的临青溪。
临青豪说,这样好听。临菊花知道,丈夫是在想念自己的妹妹临青溪。
临菊花抱着儿子临念溪坐在一边微微地叹气,儿子的名字原本叫念安,但是他爹临青豪执意地给儿子改了名字,叫他念溪。
穆氏却推开了药碗,她不喜欢喝这种苦涩的药,每次喝的时候,她都会想起当初给自己女儿喝药时的情景,临青溪怕苦,现在她也怕了
。
“放那儿吧!”叶氏手里依然纳着千层底的鞋底,自从搬到这里之后,她的双手就没有停过。
“阿奶、娘,该喝药了!”秦氏熬好了两碗药,和吴氏一人一碗端到了叶氏和穆氏的面前。
小竹院里晾晒着衣服,养着兔子和鸡鸭,偶尔还能听到羊牛的叫声,但是响彻山谷却传不到山的那一边。
一排排简陋的竹屋被野生的竹林围绕,院子外是通向刚开垦没多久的田间小路,小路两边长满了五颜六色的小野花。
群峰环绕的深谷之中,树木葱郁,溪水潺潺,泉水叮咚,远处的悬天瀑布飞流直下,有调皮的孩童正赤身在瀑布下的水潭里嬉笑游泳。
临青溪在着急奔去见家人的路上,想着自己怪不得找不到任何踪迹,他们根本就没有走远,而是搬入了更深的深谷之中。
碧湖山脉就是从空中俯瞰也不一定能窥其全貌,更何况这里峰峦叠嶂,山峰山谷纵横交错,有些地方更常年被云雾遮盖,真要在某一个深谷之中躲藏起来,的确是找不到。
“你马上带我去!”临青溪迫不及待地要见自己的家人。
“姑娘,三少爷和五少爷现在就在云州,其实,临家村的人并没有搬太远,就在离大眉山几座山的一个深谷里。”白桦说道。
蓝罗给两个人解了毒之后,临青溪等他们情绪平复了一些,这才开始追问家人的事情。
只是,他们没想到临青溪竟然出现在这里,她还好好地活着,这真是太好了。
谁知,两个人进来之后,怎么也找不到路,而且曾经最熟悉的地方,竟然也会迷路,最后还中了埋伏,被人下毒活捉。
白桦和白杨两个大男人激动地哭了起来,三年前他们两个也身受重伤,好不容易好了之后,却得知临家村没有了,而且这段日子还有人重新在这个地方建起了山庄,两个人心有不甘,就想来看看秘园怎么样。
“我没事,我还好!”见到这些曾经认识的人,她说的似乎只有这些了。
白杨这时候才听到临青溪的声音,然后转过头看向她,不敢相信地说道:“姑娘,您没事,您还活着!”
看到白桦和白杨意外出现在这里,临青溪心里很开心,冬青曾经说过他们跟着家人离开了,那么从他们嘴里应该就能知道家人的下落了。
“你们没事了吧!”
“姑……姑娘!”即便临青溪的容貌变化了很多,但是白桦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她。
他只顾抬头看冬青,并没有发现一旁的临青溪,以前他就发过誓,一定要守护好这里,不让外人随意踏入
。
“冬青,你竟然背叛了姑娘,秘园是不准别人踏入的。”白杨狠声说道。
“白桦哥,白杨哥,你们没事吧?”冬青蹲在两个人身边问道。
“是,主人!”蓝罗从临青溪看两个人的眼神就猜出她真得认识这两个人,赶紧给他们喂了解毒丸。
“蓝罗,快给他们解毒!”临青溪一看就知道是蓝罗搞的鬼。
临青溪赶到秘园的时候,就看到白桦和白杨很狼狈地躺在地上,两个人外露的皮肤上都有些红肿。
临青溪的手下山狼和白狼都认识,而被抓住的两个人他们却从未见过,但冬青是临青溪原来的手下,所以为防出错,山狼和白狼还是通知了临青溪。
当天半夜的时候,临青溪被山狼和白狼叫醒了,说是秘园里有贼偷东西,被抓住了,但是冬青却不让他们杀,说他们都是临青溪的人。
被人牵着鼻子的感觉非常不好,临青溪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地被人帮助。
种子送去秘园之后,临青溪回到自己住的溪风园,然后写了一封信交给蓝罗,让她与火雀通信,并且把自己写的这封信交到焃昀的手中。
通往秘园的山洞已经被临青溪打通了,而且洞穴里架起了一座宽大坚固的木桥,就是两辆马车在上面载重同行都没有问题。
冬青三天前重回了这里,如今的他已经脱胎换骨,再也不是那个动不动就哭的男孩子了。经过三个月的艰苦训练,他已经成长为一名战士,一位真正的男子汉。
“这些是粮食、蔬菜和水果种子,都很珍贵!玉扇,把这些种子都先送去秘园交给冬青保管。”临青溪说道。
她和蓝罗、山狼、秃鹰他们都是从小在死人堆里长大的,过的都是刀口舔血和杀人害人的日子,对于摆弄花花草草和庄稼地,可是一点儿都不懂。
“主人,这都是什么种子呀?”玉扇也不认识。
如果是以前,临青溪看到这些种子一定会非常兴奋,但是现在她只有惊奇和疑惑,为什么焃昀会送这些东西给她?他对她的以前又知道多少?
临青溪赶紧让山狼他们把木箱子都卸下来,然后全都打开让她看,木箱里真像蓝罗说得那样,全都是种子,而且全都是外族种子,数量还不少。
“主人,我还以为火雀的主人会送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一些种子,而且不是毒草种子。”蓝罗失落地说道。
“是什么?”临青溪问道。
不过,很快,临青溪就听到马车里蓝罗有些失望的声音。接着,就看到她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我来打开看看
!”蓝罗先查看了一下马车四周,发现没什么问题,这才钻进马车里,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是什么?”说实话,临青溪也很好奇,焃昀这个奇怪的人会送什么奇怪的东西给自己。
几天后,有人叩响了曼陀罗山庄的大门,然后六辆马车驶了进来,每辆马车里都有两个大木箱子。那些人把东西送到之后,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但即便她明确表示自己不需要焃昀以及他手下的帮助,他们似乎依旧我行我素,无论她领不领情,该帮助她的时候他们总是会及时地出现,这让临青溪很有挫败感。
有时候你不招惹别人就能惹来灾祸,更何况有人主动招惹你呢,所以她对焃昀一直都有本能地戒心,这一点不止是对焃昀,对任何人都是如此。
临青溪做不到三境老人那样的坦然以对,她无法不对那些主动示好的人表示怀疑和具有戒心。
临青溪亲自回三境山问过三境老人焃昀的身份,但是三境老人笑着对她说:“这个我还真没问过,他只是我的朋友,而且我知道他不会伤害我,这就足够了,至于他究竟姓甚名谁,又有着怎么样的身世,和我并没有关系。”
真要算起来,自己的势力能够在一年的时间里就发展的这么快,除了她自己努力以外,就是焃昀在暗中帮助她。
临青溪记得跟着三境老人学武的一年里,她一共见过焃昀两次,在离开三境山之后,两个人没有再见过面,但是他的四个手下火龙、火虎、火武和火雀一直都在暗中帮助和保护着她。
焃昀是三境老人的朋友,他虽然看起来只有二十岁,但是那种世外高人的模样实在与他的年龄不相符。
“焃昀?”临青溪低语了一下,就没再继续问。
不过,临青溪和玉扇都能听出她的语气里还有一丝喜悦,能有火雀这样一个朋友,蓝罗应该也是高兴的,毕竟最怕孤独的就是她了。
“她没说,只说是她主人吩咐的,她是偷偷给我报信的,还说让我以后报答她,真是整天尽想美事,我又没说想知道。”蓝罗不屑地说道。
“我看你们是毒味相投才是,对了,她信上有没有说要送来的东西是什么?”临青溪问道。
“主人,这可不能怪我,是火雀她非要和我做朋友,有事没事总喜欢给我写信,而且她那只小雀鸟总能找到我在哪里,我也没办法。”蓝罗什么办法都使过了,可就是没办法躲开火雀,要不是知道火雀不会伤害临青溪,她早就把那只通信的小鸟给烤了吃了。
“火雀?你们怎么会有联系?我需要的东西?我怎么会不知道?”临青溪转身笑看着蓝罗问道。
“主人,属下刚刚接到火雀的来信,她说主人需要的东西不日就会有人送过来。”蓝罗笑着走进了观荷亭说道。
三百六十五个日日夜夜,她觉得很长又很短,或许是仇恨激发了她的潜能,天生的学习能力让她无论是学武、修炼内功心法还是学习五行八卦都那么得心应手,领悟能力让教习她这些的三境老人和哑婶都吃惊不已
。
最开始来到这个异时空的时候,临青溪觉得这里最神奇的地方是有人真得能用武功飞来飞去,可是在三境山谷底的那一年,她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认识的还太少太少,原来还有很多神奇的东西她没有见识过。
山庄里到处都是机关,很多小院内外都布着五行八卦阵法,一般人是进不去的,就是懂行的人也不一定进得去,因为很多阵法都是临青溪亲自布下的。
曼陀罗山庄一直在建造,因为是从外到内盖建这个地方,所以内部的施工都变成了临青溪自己的人,而且越神秘重要的地方,知道的人就越少。
只是,她酿的酒还欠缺一点火候,过段时间那种香浓的酒气才会弥漫开来,不过,说不定到那时候,这满池的荷花和荷田都已经落败了。
临青溪也想有这样一个身心放松的所在,所以她仿照记忆中杭州西湖曲院风荷的样子在老临家的祖宅也建了这样一个地方,这里也叫曲院风荷,同样在旁边有个小酒坊,池塘里和水田里种满了荷花。
曲院风荷是西湖一道独特的风景,里面廊、阁、亭、轩与荷香、绿云相映成趣,古时候还是皇室宫廷的酒坊,每当夏日清风吹来,酒香伴着荷香,令人心醉神迷。
临青溪想起有一年她从苏州前往杭州谈一笔生意,然后在杭州逗留了一段时间,就去西湖逛了逛,还特意去了别人介绍的曲院风荷,很多人都说那里很美。
现在的临青溪不喝白开水,也不喝茶,而是离不开酒,很奇怪,无论喝多少酒,她都不会醉。
“主人,这曲院风荷就是再美,也没有你记忆中的家美。”玉扇走近临青溪,给她倒了一杯醇香的美酒。
看着依照她的指示修建的古朴典雅的亭台楼阁,还有与远处山眉河相连的六十亩荷田,那里面种着各式各样的荷花,其中不乏正极大陆上稀有的荷花品种,临青溪的心中划过淡淡的忧伤。
“玉扇,你觉得这曲院风荷美吗?”临青溪起身问道。
玉扇将摘下的荷花交给了身后的一个绿衣小丫鬟,小丫鬟拿着荷花转身离开去了药房的方向。
“比起被人欣赏,我觉得它更适合入药。”临青溪淡然一笑,荷花可是具有解热解毒、清心凉血的功效,就算摘下来也不能浪费。
“是,主人!”身后的玉扇轻点双足,犹如仙女飞空落下,再回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朵包含着清晨露水的荷花。
“‘六月荷花香满湖,红衣绿扇映清波。木兰舟上如花女,采得莲房爱子多。’这满池盛开的荷花真是美,出淤泥而不染,似乎也很圣洁,玉扇,摘了吧!”临青溪站在临近池塘的观荷亭上看着池中那最美的一朵荷花冷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