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并不是往日里的那般宫宴,而是宾主齐欢,围着篝火享受着今日大家的猎来的丰盛猎物,篝火上毫无创意地烤着一只烤全羊,羊肉烤得滋滋冒油,香气熏人,看上去倒是十分可口的样子。
君玉歆刚坐下不久,便有人上前来说话,君玉歆扶着小安的手站起来,来人是慕月,容不得她仗着君家小姐身份无礼,慕月公主端着一杯酒,羞红着脸对君玉歆说道:“君小姐,我听说了一些事,想来问问你。”
“公主有话直说无妨。”许是身体依然虚弱的原因,君玉歆竟用了些力气才能让语气自然轻快。
“我听人说,君小姐与顾公子……走得极近?”慕月连脸都羞得抬不起来,在篝火的照映下,她红朴朴的脸蛋更显得迷人。
君玉歆松开君安的手,轻笑道:“公主此话何意?”
君玉歆需要知道,慕月来问这句话是想知道顾舒玄更多的事,想了解他,还是有人说了不该说的话,吹了慕月的耳边风,所以她来探个究竟。
“若君小姐……君小姐属意顾公子……”
“公主过虑了。”不必再听下去了,所以君玉歆截断了慕月的话,是有人跟慕月说了她与顾舒玄在民间传的那些谣言,挑拨慕月与顾舒玄之间那脆弱不堪的假情意,以此破坏顾舒玄想娶到慕月的计划。君玉歆没有多想便脱口而出:“我与顾公子只是普通好友,京中之人多爱逞口舌是非,相信公主自能分辨,听闻今日顾公子舍身救公主,实在令人羡慕。”
君玉歆那仅能看见的半张脸上堆着令人心情愉悦的笑容,她这小半张脸笑起来总是人畜无害,天真可爱的,要骗过慕月这样单纯的人,实在再容易不过。
所以慕月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拍着胸口:“我就知道他们是在瞎说,君小姐我敬你一杯吧。”
君玉歆刚要拿酒,君安却拦住她:“我姐姐身体不适不便饮酒,我陪你喝。”说着便一饮而尽。
慕月愣了一下,还是喝尽了杯中的酒,盈盈笑着回去了,路过顾舒玄面前时,羞赧地冲他微笑。
君玉歆的目光没有紧随着慕月,而是看向了顾星云那里,果然那位离诀国的二皇子看向自己时目光不善,想来慕月公主听到的那些传闻,就是他说给慕月听的。
“烦死了这个女人!”君安觉得窝火之极,他这位京中纨绔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不能杀顾舒玄,不能打慕月,不能替自己姐姐出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君玉歆吃了一个又一个闷亏,还必须要尽数吞下,不能向任何人提起,他看着心疼不已,却毫无办法。
“我没事的小安。”君玉歆拉着君安坐下,肩胛处还在作痛,没有哪一种灵丹妙药能让那么深的箭伤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就复原,好在这痛她还能扛得住,也亏得她打小习武,不然哪里有柔弱女子受得起这种煎熬?
“玉歆,今晚哪里都不要去,跟在哥哥身边可好?”君隐拉着君玉歆的手,他有更多的担忧。
“哥你有你的事要做,我也有我的,长善和小安都在我身边,你就不用担心了。”君玉歆笑着说道。
忽然一阵丝竹声响起,身形妖娆的舞姬们面带轻纱,头悬额饰,赤着双脚扭着腰姿旋转而入,轻快的声乐和灵活的舞姿霎时吸引了这场上所有人的目光,这舞蹈大胆泼辣,舞姬脚上系着铃铛,翩翩起舞时铃铛叮咚作响,颇是好听,
尤其是围着篝火,跳着如此惹火的舞蹈,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这就是从江南运来的那批舞姬?”君玉歆低声问君隐。
“不错。”君隐对这些莺歌燕舞一向兴趣不大,而君安则是过尽千帆,看多了莺莺燕燕对这些更提不起兴趣来。
“我倒不知道,江南的女子除了婉约有余,还风情万种。”君玉歆笑声说道。
“你不喜欢就别看了。”君隐给她布了些菜,重伤在身,吃不得太过油腻的东西,君隐也是费尽心思才挑了些清淡的小菜。
君玉歆摇了摇头,没有再说其它,而是看着坐在古长月右手边下座的古长凌。
这位凌王爷永远是是沉默话不多的,红唇不点而妖,细嚼慢咽着,浅饮斜斟着,好像这场上的热门与喧嚣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专心地喝着酒,吃着菜,认真得连古长月都不多看一眼。
“别看了,一切有我。”君隐挡住君玉歆的视线,拍了拍她的手背。
突然那边的顾星云起身,走到一众舞姬最前面,对着古长月拱手,却不下跪,说道:“我早在离诀国之时便听闻羲和国有一位温柔娴雅的公主,此番前来,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所有人都知道,顾星云拉开了今晚的重头戏,便都打起精神来认真听他说:“离诀与羲和两国子民都盼望永无战事,和睦相处,互通来往,所以我来离诀国时,父皇让我向皇上求娶公主,还望皇上赐婚。”
古长月放下酒杯,意味深长地看了顾星云一眼,又看了看慕月,慕月正一脸焦急地望着她,宴会前的那席话她是豁出去了才鼓勇气向古长月开口的,可是谁知道古长月有没有听进去呢?
而古长月格外享受这种大家都在等着他一句九鼎之言的感觉,所有人都必须安静,而且侧耳倾听他的每一句话,他享受了许久才慢慢说道:“慕月是朕唯一的妹妹,是本朝的公主,按理说,当嫁离诀国太子才对。”
君玉歆把目光转向顾舒玄,这个时候的顾舒玄应该是要站出来谢主隆恩了,可是顾舒玄却一动不动。
慕月也急了,古长月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顾舒玄为什么还没有动静呢?
还未到到大家着急更多,顾星云已是豁出去了:“若公主只是想嫁一个太子,那本国给她一个太子妃便是,等我回到离诀,便是太子。”
君玉歆将身体微微向前倾着,这样能减少一些疼痛,心里却在冷笑,顾星云显然是在离诀国过惯了人上人的优越日子,丝毫也不了解古长月的心理,古长月这样的人最讨厌别人用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跟他说话,他是帝王人,他便是最高的那个人,而顾星云却不明白。
而君玉歆,她是早已知道了这两人的性格,便料定了只要稍加挑拨,顾星云想娶慕月便难上加难。
果不其然,古长月冷冷说道:“怎么,你是觉得我国公主是个物品,是个人都可以娶回家吗?”
“皇上此话何意?”
“此事稍后再议,上歌舞!”
君玉歆心下微沉,拉了拉长善的手:“你的双刀带着没?”
“从不离身。”长善扶着双刀刀柄,警惕一声。
“行,等会儿有事你自己先跑。”君玉歆说道。
“好。”长善干脆应下。
君玉歆心里有些堵,长善好歹也假装一下忠心什么的。
篝火跳动,丝竹之声再次响,君玉歆敏锐地看顾星云的手在身后比了一个手势,君玉歆目光迅速看到江九怀身后有一个人悄然退下,再看身侧,君隐已放下手中的筷子,双手搁于膝上,那是一个最快出手的姿势。
突然一个舞姿优美旋转动人的舞姬踢飞了燃烧得正旺的篝火,四处乱飞的火把往四周宾客身上飞过去,桌子上又有不少酒水,火遇酒,火势越大,君安挑飞一个奔向君玉歆的火把,与长善架起一个保护的姿势,将君玉歆护在中间,而君玉歆面纱下的目光清亮,直直看着古长月的方向。
这是她的机会,她本可以趁此机会杀了古长月!
“护驾!”这一声大呼是君隐发出的,所以君玉歆的念头再一次被无情碾碎。
那十几个身姿窈窕的舞姬眨眼间便化身训练有素的刺客,她们的姿势凌厉而悍勇,全然不似女子该有的,这种悍勇是经历了无数次生死磨练之后透出来的悍不畏死,不知她们藏在哪里的短剑此时尽数亮出,剑身上还倒映着篝火跳动的火焰。
“来人啊,侍卫何在!”古长月大喝一声,所有守卫在四周的侍卫却毫无动静。
君玉歆回头一看,那些手持武器的侍卫像是稻田里被割断的麦子,一个接一个的地,无声倒下。
“这是怎么回事?”长善惊恐地大声问道,那些人好像已经死了很久,被人轻轻一推,就倒了下来一样。
“长善小心!”君玉歆大喊一声,一把拉开长善,一只长箭堪堪擦着长善侧身掠过,再迟半分,长善就该丧命当场了。
黑暗中突然涌出无数人来,他们统一身着黑衣,手持弯刀,飞快逼近!
长善再也顾不得,双刀出鞘,冷汗涔涔。
“君忠!”君玉歆高呼一声!
一群身着蓝衣的暗卫从来而降,上臂袖子处金线刺着一个显眼的“君”字,这是君家三百八十七暗卫,他们从不示于人前,而是潜行在黑暗中,替君家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大把是杀人,拷问,刺探情报,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如此正大光明的暴露在世人面前。
君玉歆,终于是将君家所有的底牌都亮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