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偏殿的轩辕初没有去安熙宫找孟太后,让几人不必跟了,只带了宁华风一人前往摘星台。
“你知道为什么这地方先祖命名为摘星么?”站在摘星台下,仰望整个大宇最高的建筑,轩辕初淡淡的问身后的宁华风。
“先祖宏愿,大约是只要大宇皇想要的,即便是日月星辰也唾手可得。”正说着却觉得手心温暖,小初拉着他一步步走上这座约定成俗只许大宇皇上上去的摘星台。宁华风也不觉得有什么于理不合,只双手又拢了拢温暖那双温度比自己低的手。
“以前我也这般以为,但今天又觉得不是如此。大宇皇族掠夺成性,远些的苏氏内功心法付诸一炬,近些皇室宠妃也在瑞凉殿囚禁致死。先祖建了这些个建筑,恐怕不是想要摘星逐月,更多的是高处不胜寒。”因为太过骄傲,不敢让人知晓,只能在高出独自品尝这寂寞的滋味。轩辕初顿了顿,才侧过头看着宁华风道,她并不介意这些秘闻被宁华风知道,以宁家的势力,这些怕也早已不是秘密。
“自古君主,皆是如此”说出这话的时候,笃定得似已明白一切。
面对这双聪慧的眼睛,宁华风一时竟然无言以对。要说些什么,难道说小初别怕,我会永远陪着你。这誓言无论在心中说过多少次,却从不会宣之于口,永远有多远,他不知道,他只会陪着她,陪到不得不离开她那日。这不得不离开,这时候他以为是死别,所以不敢开口怕徒伤怀,多年后他才知道还有生离。
还是告诉她接受与生俱来的责任与宿命,无论哪一种他都不愿开口。爱一个人就是想把一切美好的东西送到她面前,而不是告诉她面对那些苍凉无奈。
一段路总会有终点,更何况这段并不算长的阶梯,“你还记不记得,那天也是这个时候,夕阳西下,我独自站在摘星台上,心中彷徨不知所依”宁华风挑了挑眉,不曾想过她竟然也有这样的时刻。
“就在那个时候,我看见你翩然若蝶自由飘逸”仿佛又现当日场景,身边人鹤立鸡群在八角飞檐间。
“所以说,小初是在那时候便倾心于我吗?”宁华风自然也想起那日,看着轩辕初,嘴里是打趣的话,意思却万分认真。
“我倾心于你?”轩辕初想起当年南山围场的戏言,三分认真三分打趣道“不是某人早早的以身相许了么?朕还以为早已是朕的人了”
宁华风眼里闪过一丝惊喜,本来的尴尬也不知道被抛到哪里去了,双手转过轩辕初,让她面对自己“这算是那天晚上的回答吗?小初”
轩辕初不说话,只是看着宁华风笑,没有以往的算计,也没有可以伪装出来的调皮,只是柔柔的坚定的看着他。她看着眼前如和风霁月的少年,需要微微仰起头,那眉眼熟悉得闭着眼都能描绘出来,突然想起达奚逝水对苏逍的形容,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她没见过苏逍,但她想在所有女子心中,她们倾心的男子怕都是自己心中的‘世无其二’吧。
宁华风微微俯下身,靠近那张只要巴掌大小却能让他终日魂牵梦萦的脸,轩辕初以为他要吻她轻轻闭上眼。却不想头上一轻,睁开眼就撞进那双满满都是笑意的眸子:“那这个秘密,是不是如果我不说,小初也永远不会告诉我呢?”
“你不是早就知道么?”轩辕初有些恼,达奚逝水没说错,他早就知道了。果然,宁橖远那只老狐狸的孙子怎么会是只看起来纯洁无害的白兔呢?
“我只是想你亲自告诉我?”那样会让我知道你是真的信任我。温热的鼻息在两人之间触手可及,宁华风知道那小巧笔挺的鼻子下面是嫣红的唇,他这次闭上眼印上温软的烙印,一如想象中美好。唇上的温热让轩辕初一惊,却又如此自然,就这样鼻息相缠便成了天地间最大的幸福。
她微愕,沉默,不是不知道宁华风的想法,片刻之后,轻轻挣脱了宁华风的钳制,双脚微点纵身至屋檐上,三千青丝没有束缚随风飞扬。宁华风想起她形容的,若他那时是蝶,那此刻的她就是最绝艳的花。甚至不需要绝色的容貌作陪衬,只一个动作就已是绝代风华。
微微摸索一会儿,再下来时手里多了样东西,正是孟嫣然翻遍整个乾坤宫没有找见的兵符。她怎么会想到那么重要的东西会被放在这样一个无人看管的地方,更不会想到最后竟然是自己的贴身女官告知对手的。
“这就是清颜告诉你的”早在清颜带人进乾坤宫是宁华风就知道不仅仅是传旨那么简单,不正面回答皇上的话更不会是清颜这种有老资历的女官会做的事。
“是荷梦告诉我的”天上日月,整个大宇最高处怕也就这摘星台了。一想起再也看不见那个会包容自己一切的女子,心里就像缺了一块,她就安静的满身伤痕的留在那里,去见苏宛,去见那个她埋在心里一辈子的先帝。是的,她一直都知道,荷梦和她的母亲宛妃一样,爱上了那个英明果决却早逝的帝王。宛妃放下一切追随先帝而去,而她忍辱负重,看顾自己,看顾着这个被孟嫣然弄得乌烟瘴气的国家。她代替他看着这一切,若再见面她大概也能问心无愧的对答。
宁华风没有说话,只是从背后抱住轩辕初。心里的喜悦在知道她亲密的人过世这样的悲痛下也掩盖不住,他吻她以为会被拒绝,可是她没有;他以为她不信任他的,她却用行动告诉他,从此刻起她愿与他分享人生一切喜乐。
“小初还没有字吧”到她这个年纪本来是早该有字的,只是这些亲密的称呼应该是由家中长辈给予的,寄予着最美好的期望,碍于她的地位竟也无人提起。
轩辕初没有答话,她有多在乎荷梦,就有多恨孟嫣然,正想着怎么报复,一时间竟转不过弯来。
“我想了好久的,要不就叫凤栖。”就算是天定之凤也会有普通人的情绪,所以在累的时候,也歇一歇。让他最美丽的凤凰可以飞得再远一些,再开心一些吧。
温软的气息就回荡在耳边,让轩辕初原本躁动的情绪也安静下来,凤栖,她真的可以吗?“若我叫凤栖,那你要不就把表字也改一下,叫梧桐。就我们两个人私下里叫,凤凰非梧桐不栖,好不好?”轩辕初是带着笑意说的,有几分玩闹却带着十足的真心。家中长辈给的名字不好说改就改,想到后退了一步改口道。
有些东西来的太突然,突然得有些不真实的错觉,那天漫天烟火下从未有过的悸动似乎又回到身体里,回应自己的是身后拥得更紧的怀抱,以及耳边坚定的声音“好”。
凤栖梧桐,真是一个美好的词。
晚上还有晚宴,没有多少时间让两人温存,宁华风将轩辕初的头发拢好,用王冠束上,黑色的发丝从指尖散落又回归整齐,他突然想起可以用什么换凤栖的并蒂玉佩。
两人并肩走下摘星台,两人相处感觉没有改变,心境却早以不同。
还有两个时辰,宫宴就要开始了,宁华风没有多停留,领了宫牌就出宫去了。今天晚上的宫宴想来不会善了,他怎么能不在他身边。虽然不能以官职留在内殿,却是可以用丞相孙子的身份随爷爷一起列在文官席位的,偶尔用一次特权他还是不介意的。
宁华风刚走,菏泽前来回报,肃亲王已在方才进城回了王府,递了参加今天晚上宫宴的牌子。方才的温和早已不在,轩辕初嘴角勾起一丝冷冷的笑,轩辕煜,你回来的真是时候,还想在这把火上浇点油,不过这次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都准备好了么?”这一次就让你们都看看清楚,算账的时候到了。
“回皇上话,万无一失”菏泽自然知道轩辕初问的是什么,心里也十分期待今天晚上那些人的嘴脸。不过有些人,还真是人九泉之下的小姐失望啊。
“你先下去罢,传莲香莲妩,沐浴更衣。”停了一会,接着道:“将荷梦的遗体停放到承和宫,取冰块放置在偏殿保肉身不腐。”
菏泽听完又是悲又是喜,她与荷梦当年一起在承和宫伺候宛妃,死后能在承和宫停灵也是最好的归宿了。才要跪安下去,却被身后人的称呼定住身型。
“泽姑姑,别人欠我们的,朕必然要他们十倍百倍的还回来。”轩辕初说得不重,却像敲在菏泽的心上。跟了宛妃之后她从未受过什么欺辱,后来宛妃去了,她与荷梦为了皇上安危忍气吞声,受尽孟太后的刁难,现在终于到了还给她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