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宫宴盛大而严肃,这是轩辕初第一次作为大宇之主举办的宴会,虽比不得前些日子举办的国宴万民同贺,百官同庆倒是不能少的。三品以上的官吏以前避开锋芒的皇亲国戚都居内殿,三品以下六品以上的官员以及地方大吏居中殿,六品以下官吏居外殿,多多少少加起来,不算服侍的内侍宫婢大约有一千多人。殿中钟鼓齐奏,气势恢宏,百官窃窃私语的声音仍不小。
大宇多年来未曾整顿吏治,冗员众多。轩辕初看在眼里,有些头疼,心里知道日后怕还得大整。
文武百官,左右两边依次而坐。文以丞相宁橖远为首,接着是苏国公苏落川,再下是太傅孟明跃。武以刚回朝的肃亲王为首,下座是随行回来的邓陵拓,再往下就是兵部尚书。孟嫣然像往常一样坐在皇帝身边,不过这次她的脸色倒是不如往常,整个人的表情似乎在上座开始就有些不好。
轩辕初看着这些正襟危坐心里不知道打什么小算盘的官吏,想起了这次随行去太庙的小将军陈城,倒是个可以提拔的人,只是以他的品级还不够坐到内殿的资格。
达奚逝水和澹台明月不能进殿,不过这一点都不影响她们看热闹的心情。达奚逝水早早就在旁边侧门找好了位置,拉着澹台明月一同观看。只是澹台明月在看清坐在最明显位置的几个人后,脸上的表情便有些不对劲了。
宫宴开始后,并不如往常一样是舞姬献舞,只留了乐官奏丝竹,百官都有些纳闷。少数几个明白内情的反倒是不慌不忙,安静的品尝着御厨做的佳肴。
轩辕煜左手还吊在胸前,右手却很灵活,倒不至于要人帮忙,失了王爷威严。
“朕今年不过虚岁十四,竟提早登基,不合大宇祖制,朕心中甚为惶恐”百官都看着高座之上的幼年皇帝一脸惶惶不安的表情,有些愕然,这哪里是前些日子那个气盖山河的皇上。
轩辕煜端着手里的酒樽一口饮下,掩饰掉脸上的轻蔑,黄口小儿所知为何。皇兄和她留下的孩子,竟然这般无用,平白辱没了他们的名声。
轩辕初似乎有所感应的朝这边看了一眼,正好对上轩辕煜的眼睛,然后若无其事的转开,让轩辕煜心中一惊。
“大概也是有人觉得朕尚且年幼,不堪担此大任,故派人前来阻止”而后话锋一转,看向旁边正襟危坐的孟太后。“您说是不是,母后?”
听轩辕初叫到自己,孟嫣然像突然回过神来看向旁边,今晚的轩辕初一身黑色金龙五爪帝服,墨玉王冠束发,唇红齿白目若有光,那张脸又像先帝又像宛妃,仿若他二人直直看着自己要一个答案,让孟嫣然心里一惊。有些慌乱又马上拿出以往的气势沉声道:“皇上怎会这般想,您是天降帝星命定之凤,出生之时更是红光吉兆,您登基为帝乃天下臣民的祈望才是。”
轩辕初问得突然,孟嫣然也反应极快,要不是轩辕初离得最近,恐怕就是她也发现不了孟嫣然方才闪躲的神情。不过她轩辕初是谁,要是这几句话就能让她推脱掉,她还不如别做这个皇上了,免得当个傀儡受人摆布。
“那母后您为何……”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不能再说下去。
座下文武百官越发摸不着头脑,但有些精明的已经知道今天晚上怕是针对太后娘娘布的一场局,皇上这是要动手了啊。
“本宫不知道皇上所言为何?但本宫行的正坐得端,就不怕有人嚼舌根子,也请皇上不要信了小人谗言,误会哀家”还是那张美丽的鹅蛋脸,带着仿佛与生俱来的威严,不过岁月终究会带走美丽,她与十四年前初见相比,老了很多,轩辕初心里想,以往的嚣张与狂妄荡然无存,话说得也没什么底气。
“母后难道要儿子细数这十四年的种种才罢?”轩辕初说的声泪俱下,孟嫣然听她此般说更是心中一惊。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孟嫣然有些不安,但仍极力维持镇定,那几件事她都做得极为隐晦,苏落川都不见得知道,她一个孩子又是如何得知的,怕是在哄骗自己。
轩辕初此时已经面容悲戚,台下群臣更是觉得皇上受了多少迫害,忍不住看向高台之上的孟太后,见她神色恍惚更觉有异,“儿子不过四岁幼童之时,母后就派人换了儿子宫中的熏香,此香让人心神迷幻易睡,若不是宫中女官察觉,儿子怕早就不知不觉身死梦中。”
孟嫣然听得心中一震,却只紧咬着唇,却听得轩辕初顿了一顿,接着道。
“后南山围场那晚,虽有大鄢贼子行刺,儿子本习得功夫并不畏惧,可母后竟然将儿子的茶换成酒,里面更是加了引发毒药的药引,让儿子身受重伤无力反抗。”
台下百官皆惊,轩辕煜举起杯子神色莫名,那晚的刺杀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却不知是谁推到孟嫣然身上。
当年的事没想到还有这般变故,孟明跃和孟远东皆是背后吓出冷汗,今日若太后倒了,他们的下场指日可待。孟嫣然有片刻茫然,她却是准备在秋猎之会上动手脚,但却不是那晚。
“若只是这些,儿子都可以顾念这些年养育之恩,不做计较。可是这些东西摆在儿子面前的时候,儿子却是再也不能视若无睹”轩辕初没等孟嫣然想明白过来,愤而将手中的一叠信件扔在台下,孟嫣然瞳孔一缩,这才露出慌张神色。这些信她早就让清颜毁了的,怎的会落在轩辕初手上。
文臣以宁橖远为首捡起一封,武将以轩辕煜为首,两人见到内容面色都不太好,将信件往后传阅。
“母后虽对儿子有养育之恩,但儿子是大宇的皇帝,不想做愚孝之子,更不想做那亡国之君,朕……。万不能看着这等卖国之人为所欲为”百官看完信后又听见这话,皆微微皱眉,这样的养育之恩怕是不要也罢。
轩辕初说得铿锵有力,正义凛然,孟嫣然这时候才正眼看清面前的小皇帝。她身穿黑色五爪金龙暗纹龙袍,头顶金冠,面上擦去脂粉越发莹白如玉,那双眼睛更是像极了宛妃,黑濯濯如月下清泉,鼻若悬胆,倒是有先帝的风骨。这两个人,一个是她一生未得到,一个是她一生未争过,现如今也要输给他们的儿子么?她不甘心,双眸中蓦地迸出狠色。
“皇上莫要被旁人挑拨了,成了他人手中的傀儡,让别有居心之人从中得利。哀家不过一介妇道人家,害了您哀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不是。倒是某些人的狼子野心,皇上不可不防。”说罢,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台下脸色铁青的轩辕煜,暗示之意十分明显。
轩辕煜做了这么多年大宇的战神王爷,也不是谁都可以随意泼脏水的,双手拿着书信上前行礼:“太后所言有理,只是有臣等辅佐,相信不会让这些别有居心的人得逞,只是太后娘娘,这书信中的种种,太后娘娘须得给臣等一个交代。”
这些书信,都是她前些日子派人交给大鄢和齐歌有关轩辕初的行踪,让他们围杀轩辕初的。上面不是她的字迹,却有私印为证。
“此事实属污蔑,这些书信哀家不知从何而来,上面确有哀家的私印,字迹却不是哀家的”孟嫣然直直看着轩辕初,这次你若扳不倒哀家,皇上,你就等着殡天吧。朕还要好好看看这大好河山,不会给母后您这个机会的,两人用眼神无声地交流着。
“哼,荒谬,太后娘娘此举莫不是想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轩辕初看向台下,才发现是平日鲜少见着的宗亲,从他身上穿的袍服看来,此人位阶还不低。
苏落川朝她暗暗使了眼色,原来是轩辕煜那边的人,难不成是示忠来了,只不过不久之后她就会让这些人看清楚,弄错了忠心的对象,后果很严重。
孟嫣然看了那人一眼,冷笑一声,却不答他的话,只转向轩辕初道“皇上若能拿出证据来,哀家任由皇上处置。”跳梁小丑,还没有资格和她这般说话。当初没有处置了这些人,如今他们竟然又出来蹦跶。
“既然母后这般说……”孟嫣然在看见轩辕初嘴角浮现的,那种势在必得的微笑让她心里一惊,强烈的不安就这样扩散开来。
“将人带上来”没有人想到会带进来一名男子,白面俊俏身段风流,却是安熙宫近侍荆和。孟宣光和这人倒是熟悉,他常年在安熙宫行走,荆和看起来势力颇大,在孟太后身边也很说得上话。平日里穿戴不比他们这些主子差,他本以为是荆和能办事比较得宠,现下看来还有些别的由头。身上一身衣服有些乱,被人带进来跪在地上神色慌乱,看见高坐在上面的孟太后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高声呼喊“太后娘娘救救奴才”
孟嫣然直觉得面上无光,自己宫里的人竟然这般不知礼数,又有些怕他胡言乱语着了别人的道,怒喝道:“大胆奴才,乱叫些什么”
荆和跟在孟嫣然身边多年,素日自不会这般失态,方才被底下人吓得紧了,现在又听太后这般训斥自己,更以为那些人所言不虚。太后救自己的希望微乎其微,想到这儿荆和噤声不语,他还不想死啊。
“皇上抓哀家宫里的人做什么”孟嫣然心中有数,怕是这小子想用荆和来扳倒自己,她想得太过天真了,就算这人与旁的有些许不同,但不过是个奴才罢了。
“母后不必着急,且让朕来问一问他”轩辕初却不答她的话,只站起身来走下台去,站到一身困窘的荆和身边。
荆和只感觉一道冷风到自己身边,入目所及是一双黑色绣银边龙纹祥云靴,他想抬头看,面前不过是平日他都不太放在眼里的小皇帝而已,却不知为何偏生抬不起头来。
荆和没有功夫在身,只以为是皇上才登基,天子龙威不可冒犯,却不知道轩辕初释放出武者威压,武功高到一定境界若非要以势压人,也会让人不敢直视,试问蝼蚁怎敢仰视高山。轩辕初将气息收敛得很好,百官只能看见皇上站在跪着的荆和旁边,倒是躲在一旁看热闹的达奚逝水看得更真切些,轩辕初这丫头的功夫又精进了,留在宫里当皇帝还真是浪费了,这样的人放在江湖上,以她的悟性,日后必是宗师级的人物。
“你来告诉朕的众位大人,你是谁?”
荆和有些忐忑,回答得也谨慎“奴才叫荆和,是安熙宫的侍卫,后来被太后娘娘提拔,改为近身伺候。”
“书信上的字迹你可认得”轩辕初接过宁橖远递过来的书信递给荆和。
荆和双手接过书信看了一眼,复看向孟嫣然,神色复杂摇了摇头“奴才不认得”
轩辕初勃然大怒,将手中的信狠狠扔在荆和脸上,薄薄的一张纸竟然扫出一片红痕。
“住手,皇上莫不是想屈打成招”孟嫣然见到此番景象,平日枕边的人遭这番对待到底是忍不住出声,又怕荆和最后真的招了,他在宫中多年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中应该有数,但人心又怎么说得准。
“母后放心,朕心中也有数。来人,将证物带上来。”疏竹呈上一本小册子,孟嫣然看着这本册子只觉得心跳的越来越快。
荆和看见这册子的时候再也强撑不住,委顿在地,别人不知道这册子写的什么,他却是每天晚上都要写上一会儿,再好好藏好的。这上面不仅仅是寻常记事,更有掉脑袋的东西,今日别说太后,就是天皇老子来怕也救不得他了。“荆和,看见这个,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鲜红的缎面册子敲在素白的手上,好像也敲在他心上一般,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他活不成了。微微闭上眼,轻轻吐出两个字:“我说”
孟嫣然不知道他竟然暗中藏了东西,虽不知道是什么,但也能猜的着,脸色越来越不好,就听见荆和的声音接着响起。
“那些书信都是太后娘娘让奴才帮她写的,意在让大鄢和齐歌潜藏在大宇的细作掌握皇上行踪,试图……”荆和不敢说下去,罪名太大,大到在大宇甚至不是诛九族可以解决的。
“试图什么……。”轩辕煜一点都不介意浇点油,他也不喜欢孟嫣然这个女人在这场局里。
“试图弑君”四个字铿锵有力,让百官心头一震,看向说话的人,不是一向不忌讳他人却又从不曾给人留下把柄的国公大人。大宇从未出过联合外敌弑君一事,这对整个大宇的臣民都是极大的侮辱。他们可以内斗,但绝不会联合外敌将刀剑对准自己的同胞。
“你胡说什么”孟嫣然不敢置信的看着荆和,他不要命了吗?荆和终于抬起头,朝着孟嫣然笑了笑,只有他心中清楚册子中的内容,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倒不如全说出来,憋在心里多年,谁又知道他心中的苦,想想太后娘娘大概是救不得他了,不过这样为自己陪葬也不错,总好过自己一个人在黄泉路上。
“太后娘娘,奴才有没有胡说您最清楚,还是您忘了皇上四岁时,您让奴才换掉的熏香,一睡不起梦千年。后来南山围场,让丹颜引皇上进密林派人刺杀,却不想皇上竟然逃出来了。这次皇上登基,您本来要将边防布阵图送出去的”荆和嘿嘿一笑,脸上已是死色,又带着几分嘲讽道“可是您没找到另外半边兵符功亏一篑,没有兵符,边防布阵图根本就是一张废纸……您本来以为万无一失的行刺夺位计划……。”
南山围场那晚本来是有暗杀的么?轩辕初眼里划过一抹暗色,不过孟嫣然怎么也不会想到竟然被先祖留下的黑夜骑兵搅了局。
官员们听着本来有些疑惑,太后娘娘不是在晚宴上准备了刺杀吗?怎的又是引皇上进密林,可人一般都是会为自己的猜测找借口,没想到太后娘娘竟然恶毒至此,显示派人将皇上诱到密林,一计不成后又想在酒宴上刺杀皇上,最后又把罪名退给大鄢,支走同为皇族的肃亲王,其心之险恶。
“住口,你这奴才竟敢冤枉哀家,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孟嫣然惊得站起身,声色俱厉更显她此时的心虚,说罢又看向座下孟氏一派,却无一人敢吱声,弑君的罪名一坐实,他们就都完了,如今只想着离太后远远地才好,那还会凑上去,又不嫌命太长。
“奴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冤枉太后娘娘啊,远的娘娘记不清,最近的娘娘该记得的,皇上回宫前齐歌的死士…。”
“啪”原是孟嫣然跌坐在地上,神思慌乱,头上凤冠珠钗交替撞击声响一片,再不复之前的嚣张姿态。
满朝寂静无声,昨天晚上遇见的事情,他们这些随侍的大臣都还心有余悸。若其它有难以取证的,昨天经历的却还是历历在目的。轩辕初心里冷冷一笑,哼,傀儡阵的事她还没和她算呢。
“说到这儿,朕到想起来还有一人。”不用轩辕初传,禁卫军将一人带上来。那人垂着头,身上穿着武将官服,满身灰尘显得有些脏乱。直到那人跪下,才抬起头看向高座上的孟嫣然,不是蔺高又是谁。孟嫣然看到在这人时,才真的心如死灰,蔺高听从她的吩咐和齐歌的人接头,他既然被抓,事情也就再无转机。
皇上昨晚上留下这人,原来目的竟在此处。
“母后可认识这人?”孟嫣然听那声音似从地狱传来,早已面如死灰。
轩辕初自然知道蔺高和她是什么关系,这般问不过是想看她如何垂死挣扎。
孟嫣然并不答,也不再看台下的蔺高,只瞧着轩辕初,神色略有疯状。
“成王败寇,哀家十六岁入宫便是皇后,统领六宫,莫敢不服。却不想最后竟然败于你这黄口小儿之手,究竟是哀家小看了你,还是老天都在帮你……”她不甘心,只想求一个答案。
轩辕初走上高台,站在跌坐在地上的孟嫣然身边,听起来多有不忍,柔声道“事已至此,随你怎么想,只是太后娘娘”微微低下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在孟嫣然耳边悄声道:“那天晚上你若不因为一念之差放过我,哪会有今天,还是你真的以为宛妃的孩子会对自己的杀母仇人微笑。”
孟嫣然本来还不知道她收得究竟是哪一晚,听到最后才大惊,她竟然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记事了么?想明白过来的孟嫣然蓦地看向轩辕初,发现她正在朝自己笑,像多年前的宛妃一样。难道她是宛妃转世,否则怎么可能有那么深的心计,年幼时竟然就懂得隐忍,越想孟嫣然越觉得发憷“妖怪,你是妖怪……”孟嫣然不顾太后仪容,疯狂的挥舞双手,想这样阻止轩辕初靠近她。
底下不知道是谁叫了声“太后娘娘疯了”
孟嫣然疯了,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轩辕初看着地上装疯卖傻的女人,她以为这样自己便会放过她么?要不是一直看着她那双眼睛,她说不定真的会被骗过去,不过这样也好。她还想让孟嫣然看看她心心念念想要保住的孟氏一族是怎样一步步败落下去的。
轩辕初要不是一直看着她那双眼睛,说不定也被骗过去了。
“来人,将太后娘娘带下去,禁足于安熙宫。”轩辕初看似痛心疾首,前来护驾的禁卫军将孟嫣然带下去。孟嫣然,就这样苟且偷生着吧,我今日放你一条活路,他日你可别自寻死路。
宁华风坐在下首,没想到凤栖竟然会这样放过孟嫣然,这么大的罪名竟然就轻轻揭过,实在让人难以置信。不过转瞬便想明白了,凤栖将孟嫣然囚禁于安熙宫,接下来肯定是要对付孟氏一族。孟氏这些年经过孟嫣然的扶植,势力早已盘根错节,要铲除绝不是孟嫣然这一项罪名可以连根拔起的。
她是要一步步蚕食掉孟氏的势力,更要做给肃亲王的人看,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今日便是很好的一招杀鸡儆猴。宁华风呆在轩辕初身边这么多年,对她的心思猜不到十成,八九倒是不会错的。只是他还是低估了轩辕初,她不是在杀鸡儆猴,而是在下月的科举一过便准备直接杀猴。
接下来是对这些奴才的处置,轩辕初看了眼眉清目秀的侍卫,有些皇室秘辛还真不能摊开来说,这一条就暂且放过她。“侍卫荆和欺上媚主,明日午时斩立决,龙虎卫右统领蔺高贬为贱籍,即刻入军营服役”
“皇上仁孝”听到皇上下旨,惩处算是轻的更没有牵连旁支,文武百官皆伏跪谢恩。那些本来站在孟氏那边的,更加庆幸轩辕初没有迁怒,好不容易保住小命。
轩辕明赫低垂着头暗恨这些文官就爱做些拍马屁的勾当,心中冷笑,轩辕初不费什么力气就处理掉孟嫣然,还得了个仁孝的好名声。眸色暗下去,等收拾完孟氏一脉,接下来怕就要轮到父亲了,他们……。终究是要你死我活的。
这场宫宴最后在文武百官的感恩戴德中结束,听得轩辕初头疼不已,她一定要裁员。
宁华风在宫宴散后就被宁橖远带走了,今天晚上他们府上大概也不会太安宁,本来想着事情完了,大不了又去乾坤宫的屋顶呆上一晚上,是知道丞相府的灯竟然直到天色微亮才灭,他这个丞相府大公子也跟着陪了一夜。
轩辕初本以为这天晚上之后应该会安静几天,谁知道宫宴才散,莲妩就拿着轩辕煜的折子,告诉轩辕初轩辕煜明日早朝之后会去勤政殿拜见。
越想越心烦,与其这般等着,倒不如多解决些事。想明白后也不回乾坤宫,直接带人去了安熙宫。
不出意料之外,整个安熙宫的人都以为孟太后疯了,皇上虽说禁足安熙宫,但看在太后疯了的份上,也没什么实质的罪名下来,一时间安熙宫虽然人心惶惶,但孟太后积威日久,也没人敢做出什么欺上的事。
女官清颜和灵心在跟前伺候,奇怪的是孟茹雪竟然不在。再见时孟嫣然虽然不如三岁稚童般痴傻,倒也神志不清有些疯癫。清颜正在试图给她宽衣,换下身上方才宫宴上的凤袍。倒是灵心先看见轩辕初的,忙跪下请罪,只有清颜一丝不苟的给孟嫣然换好常服后才跪下请安。
轩辕初对这女官有些好奇,她好像无论何时都是这般不慌不忙做着自己的事情。
让灵心起来后也不曾多加苛责,只让她带着那些小心翼翼的宫女退出去,独留下清颜伺候。
偌大的宫殿只剩下轩辕初、孟嫣然和清颜三人,安静得不似平日,轩辕初随意捡了张雕花木椅坐下,清颜见她不说话也干脆就在一边垂首伺候着,规矩到位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你究竟是谁?”轩辕初静静看着眼前的女官一会儿,她眉眼细致,带着大鄢女子的婉约,却又没那股小家子气,反而沉稳大方有些大宇世家女子的味道。
清颜正准备回话,就听见轩辕初又出声“想好了再回答朕,否则可是欺君之罪哦”
轩辕初捧起方才侍女奉上的龙井,细细品了一口,放下茶盏。看着上面的描画纹样,轩辕初冷笑,孟嫣然还真以为没人能治得了她,还敢用着皇后规格的物件。照理说以清颜这般谨慎的性格怎么会不提醒孟嫣然呢?除非是不想提醒,这样一个人在孟嫣然身边,不就像一颗定时炸弹般么。
“奴婢在没进宫前是前御察史林清的庶女,后来家父获罪处斩,家中男子皆世世代代为奴,女子皆进宫为婢”
前御察史林清,轩辕初突然觉得这个名字十分熟悉,像在哪里见过。却没想到一旁本来装傻的孟嫣然看着清颜的眼神恨不得食其骨肉,林清这个名字她怎么不记得,其人迂腐不堪,在她还是皇后的时候就被他一直弹劾,说她飞扬跋扈不配为六宫之主。所以她就让人找了个罪名将其下狱,没想到自己身边一直信赖的人竟然是他的女儿,还真是养虎为患,她到现在要是还不明白为什么轩辕初总能化险为夷,她这些年的太后就白做了。
“哦,所以说你是为父报仇么?”没想到原来是孟嫣然自掘坟墓看,不过从清颜平日给她的感觉看来,只是这样一个筹码还不足以让她留在宫中这么多年。
“倒也不全是这样,奴婢是家中庶女,母亲更是歌姬出身,奴婢母女二人在家中也不怎么受重视。奴婢刚入宫时本来是要逃出宫去的,不过遇人不淑最后被人绊住了手脚”她倒是坦白,说话间更有几分江湖女儿的洒脱,真是没有想到御察史家是怎么养出这样的女儿的。
“说说,是什么事?”轩辕初有些兴趣,好久没听见新鲜事了,更何况遇见这么个妙人。
清颜悄悄抿了抿唇,这算是皇上的恶趣味么?“奴婢年少不懂事,性子更是粗野不得人喜欢,在凤仪宫做粗使丫头,哪想到那时候竟有个人渣说爱慕奴婢,奴婢信以为真。一日与他相会时被还是皇后的太后娘娘撞见,本是要处置了的,幸得宛妃娘娘出手相救。”原来竟然是母妃又帮了自己一把么?难怪荷梦菏泽对清颜与旁人不同。
孟嫣然仔细想了想却是不记得这茬,那时候她哪会注意到这么个小丫头。
“本来这也没什么,夫妻都会在大难临头各自分飞,更何况奴婢与他并无什么承诺。可是不就以后他就成了皇后娘娘身边手握重权的近侍,又怕奴婢漏了口风想将奴婢灭口”
“这话就有些新鲜了,他既然手握重权,又得太后娘娘看中,正好将你讨要了去两人欢欢喜喜过日子不是正好,何来灭口一说。”
“这就要问太后娘娘了,您说呢,娘娘”没有人会想到清颜会突然看向一旁的孟嫣然,眼中没有恨只是满满都是厌恶,看得孟嫣然一惊竟然忘记反应。
“那侍卫……”轩辕初有些明白了,那侍卫应该就是今日处置了的荆和,荆和成为孟嫣然的入幕之宾,又怕当初的相好清颜招出一切,所以要杀人灭口。
“奴婢以前在府中时从来就不是吃亏的性子,旁人欺辱我,我怎么也要还回去的,后来就到了太后娘娘身边伺候了。”清颜说得轻松,轩辕初也觉得有几分好笑。清颜说不是为父报仇,说在府中并不受重视,现下看来并不尽然,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性子怎么也不是不受重视能养出来的。再者历届御察史为皇室监察百官,有民要告官或是官吏的账目上有问题都是要经过御察史的审查的,所以御察史的选拔异常严苛。这个林清自然也不会例外,这样一个人竟然会顶住层层压力娶了小妾,更有庶女,可见母女二人在林清心中的地位不会太低。
“再后来奴婢又知道了一个秘密”听她说话的意思,这个秘密可一点都不像是秘密。
清颜看了轩辕初一眼,然后恭恭敬敬的跪下来,轩辕初见她这幅模样突然就明白了。难怪她见林清的名字眼熟,可不是就是那张一百年前苏氏旁支分出去的一脉,只不过林清的名字写在那张已经没什么用的名单上面,轩辕初当初就虚虚晃了一眼所以记得也不太清楚。
“奴婢一家世世代代皆忠心于苏氏,若有二心死后灵魂无依,不得安宁”清颜将衣物裙摆整理,双手伏地以额抵地行礼。
轩辕初心中虽有猜测,却没有想到清颜这样的人会行这么大的礼,愣了一会儿才起身双手扶起清颜。
才坐下又想起清颜方才说的誓言,心绪竟然有些不稳,死后灵魂无依不得安宁。这些话不久前澹台明月曾和她说过,要是她找不回那一魄……。不,不会的,只要她成为天下间权利最大的人,就会想尽一切办法。
“你这贱婢……。”孟嫣然听到这话那还会不明白,原来这些年,她一直被身边的女官算计。她素日自视甚高,怎么能容下这样的事,当下气急竟然忍不住暴露出来。话一出口明白过来,倒也没什么后悔的,轩辕初不是不知道她装傻,以装傻放过她就说明轩辕初根本就不会杀她。
“太后娘娘,其实奴婢的父亲并没有说错”清颜顿了顿,又笑了笑接着道“以您的胸怀确实不能成为六宫表率,所以您就用着您的皇后制式物件当您的太后。不过奴婢想,您大概也没有机会换回来了”
要说一开始孟嫣然还有些理智,现下怕是已经被清颜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了,抖抖索索愣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