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紫‘色’带着斑点的梧桐‘花’随风纷纷扬扬飘下,宽敞的青石街上散落着无数枯萎的,半枯萎的‘花’朵,也有新鲜的承着‘露’,却就这样被人的脚满不在乎地踩过。
桐‘花’镇,十一郎记得这个地方,他和梅六当初从被囚禁出来之后曾经过这个地方,那时这个镇里的人仿佛都消失了一般,从镇头到镇尾只有一个老妪。如今,镇上人流熙熙攘攘,与怀中紧闭双眼似乎永远也再不会睁开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里是街心,他们凭空出现却并造成惊慌,那些人从他们身边擦过,谈生意的依旧谈生意,教训小孩的继续教训小孩,连街边玩耍的孩子也没受到任何影响。正是这样的正常,反而让人感到不正常。
“不会又是一个幻境吧?”子万心有忌惮地道。他们从石树下去,进入的是一个拥有琼楼‘玉’宇恍若仙境般的地方,里面龙肝凤髓,仙果‘玉’酿,人间不可见之物应有尽有,除了没有人外,凤鸣龙啸,麒麟奔走,各种传说中的神兽尽皆自由徜徉其间。如果他们自制力稍弱的话,只怕会忍不住大快朵颐,捕俘神兽,也许因此永远留在里面都未唯可知。
“这里我以前来过,那时没什么人。”十一郎没回答是还是不是,只是淡淡陈述一件事实。他自己都分不清什么是幻什么是真,哪里还能为别人分解。
“先找个地区住下吧。”久未开口的奚言豫说,并不是他想出头,实在是他现在这个形象,手臂上绑着一根白骨,怎么看怎么奇怪。
众人都被幻境折腾得身心俱疲,加上梅六又昏‘迷’不醒,哪怕眼前是龙潭虎‘穴’,想必他们也会想办法歇上一歇,何况不过是一个祥和安宁的小镇。
桐‘花’镇有客栈,客栈的小二和掌柜还很热情,房客也不少,几人只要到了三间房。这还是掌柜左腾右挪‘弄’出来的。
“她跟我住。”十一郎不容辩驳地说,不待众人反应,已先抱着梅六住进了一间窗外飘着梧桐‘花’的房间。
纪十看着他们的背影,脸上没有任何反应。
子万拍她的肩,说:“你住楼上那间,我和奚言兄一间。”说完,转头让掌柜在房间另加一张‘床’。
如果是平时,纪十必然会想到子万喜欢男人这事上去,拼死也要跟他住一间,但是此时她却只是嗯了声,便拉住小二问哪里有医馆。奚言豫耳朵立即竖了起来,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纪十肯定不是为他问的,所以还是自己‘弄’清楚比较好。
他们三人身上带的吃的都没掉,所以虽然被困了几天,在吃喝上倒没亏着,因此此时只想找张软软的‘床’铺大睡一通。不过在休息前,子万还有事要探听。
“几位想必是第一次落到这儿来吧。”听到子万的问话,掌柜呵呵笑了起来,竟是一下子便指出了他们的来因。
子万微笑不语,心里却是咯噔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只是问一下这桐‘花’镇位处何方,周边有哪些大城,便被对方猜中了来历,如果不是对方消息灵通会掐能算,那唯一的理由便是他们的情况在桐‘花’镇很常见,这也解释了路人平淡的反应。
“离桐‘花’镇最近的大城是蔚城,坐马车的话两日能到。”掌柜说,“不过我们桐‘花’镇的人很少与周边城市来往。”说到这,他笑了一下,意味深长。
“为何?我看贵镇人来人往,客商云集,难道都是你们镇上人?”子万脸上‘露’出惊讶之‘色’,眼角余光却瞟到纪十和奚言豫一先一后走出客栈。大概猜到他们去哪里,他也没多问。
“自然不是,不过他们与客人一样,客人是怎么来的,他们也是怎么来的。”掌柜说。这时有人进来,小二又正在给坐在大堂里的客人点菜,他于是歉意地冲子万拱了拱手,然后走过去接待新客。
子万‘摸’了‘摸’鼻子,决定先回房睡一觉再说。路上恰巧碰到开‘门’出来的十一郎,于是问:“十一兄,梅六姑娘情况怎么样?”
“尚未醒。”十一郎不冷不热地应,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无‘性’命之尤。”语罢,就要往前走去。
“纪小十已经去寻大夫去了。”子万忙道,怕他也是去医馆。
十一郎微微颔首,但脚步却丝毫没停,子万心中疑‘惑’,却也不好再问,只能抛到一边,回了房。直到躺在柔软的‘床’上,他仍有些恍惚,‘弄’不清现在所经历的一切究竟是不是梦。
十一郎并不是找大夫,而是去吩咐小二熬些清粥来。梅六多日未进米水,又骨伤失血,昏‘迷’只怕倒有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何况她胃中空乏,到时大夫看了,熬了‘药’也需有点东西垫底。
亲眼看着厨子另外用沙锅将粥熬上,他才打了热水回到房间。梅六平躺在‘床’上,外衣已被褪去,但头发脸手上皆沾满了尘土,即便是旁人看着也会觉得不舒服,遑论她本人。
十一郎细细给她将脸手和头发都拭了一遍,才换水擦拭身上。就算两人没有那一段时间的关系,此时的他也不会有所顾忌,何况两人早已有夫妻之实。
衣裳尽去,梅六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便显‘露’了出来,有新鲜的,也有陈旧的,满布在她玲珑的娇躯上显得触目惊心。十一郎记忆中梅六身上是有些不明显的疤痕,但绝没有这么多这么明显,显然很多都是两人分开后才添的。他的目光在她左手腕的位置停了下,上面取蛊的痕迹尤在,印证着两人那一段畸形的过往以及如今畸形的他。
迅速地擦拭了前面,又换了水,十一郎这才将梅六轻柔地翻转过来,第一次看清她后腰上的伤。稀烂的肌‘肉’,暴出的筋‘肉’骨膜,间中可见到碎裂的白‘色’骨渣。究竟是由外力造成肌‘肉’破裂,还是断裂碎烂的骨头渣子由里面刺破皮肤,已分不清楚。
这样的伤……十一郎的手顿了下,竟有一瞬间不知该要怎么处理,如果不是曾用内力将此处经脉护住,他恐怕连动都不敢动,以免造成更大的损害。
就在这时,叩‘门’声响起,外面传来纪十的说话声。
“十一郎哥哥,我请大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