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郎用被子盖住梅六腰以下的位置,又用衣服遮了伤口上面‘裸’‘露’出来的背脊,这次打开‘门’。
大夫是一个白须白发的老者,当他看到伤口时,几乎连脉都不‘摸’便要转身离开。
“腰脊骨烂成这样怎么还能活着,你们收拾收拾准备后事吧。”在纪十拦下他的时候,老人摇着头说。
“大夫爷爷,她还活着,你给她看看吧。哪怕是止止血,包扎一下也好。”纪十拖着老大夫不肯让走,可怜兮兮地哀求道。在看到伤势之后,她也没指望这个小地区的大夫能治好梅六,但能处理一下也是好的。
她脸圆人小,又是这样一副不顾脸皮的作态,老大夫不免由其想到自己爱娇耍赖的孙‘女’,不由叹口气,转了回来。先给梅六探了探脉,发现脉虽弱,却很稳,倒是吃了一惊,神‘色’也跟着认真起来。
不止一眼可见的外伤,靠近后脊的两肾也有损伤。过了许久,在指挥着十一郎清洗干净伤口,上了些止血消炎的草‘药’,又用绷带包扎好之后,开了两张方子,便摇着头走了。在他看来,就算暂时死不了,也不过是拖命而已。因此开的方子里除了止血养肾的‘药’外,最多的还是培元益气之物。
纪十送老大夫出去,便没再回来。这时粥也熬好了,小二送过来,十一郎想办法慢慢喂梅六吃下去,她脸‘色’终于好看了一点。怕压住伤口,只能让她俯卧,用被子轻轻盖上,他准备去抓‘药’,这才发现方子不在,显然是被纪十拿去了。
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明净的天空,以及不时飘落一两朵的紫蓝‘色’梧桐‘花’,心中隐隐有些暴躁,有一个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催促他杀了梅六,杀了这个能唤起他情绪的人,杀了子万和奚言豫这两个让他感到威胁的人,杀了纪十,将她身上的灵蛇皇夺过来。
最开始这种杀意只针对着奚言豫和子万,被他强行压下了。直至后来灵蛇皇的出现,以及梅六受伤对他形成的影响使得这种杀意扩大,并加深,让他不得不分出大部分的‘精’力去压制。他很清楚,他本人是不想杀他们四人的。又或者说,他并不愿意轻易杀人。
事实上,当初在记忆全部恢复之后,十一郎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异常。他无师自通地拥有了大量关于蛊的知识,也忆起失去意识期间所做过的非人该为之事,以及体内对强大力量的异常渴望。他如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自己为了吸引和夺取别人身上的蛊虫无所不用其极,手段血腥残忍,他也能感觉到在吸收别的蛊虫力量以及见血时所产生的暴戾、兴奋、征服快感,却又明确地知道那些感情不属于自己。在见到梅六出现,母亲还活着时,他觉得自己本该欢喜‘激’动,然而这些情绪却没出现。他看着她们,如同陌生人,理智让他说出该说的话,做出该做的事,情绪却‘波’澜不起。从那个时候起,又或者更早时候,他便知道,他已不是他。更确切地说是,他的本‘性’被压制,帝皇蛊的‘性’格占着主导地位。
只是,当‘洞’悉了这一切之后,生而为人又怎会甘心让一只蛊虫控制住自己。因此,自进入秘境之后,他一直在试图将蛊‘性’压下甚至消除。然蛊‘性’是通过他自己的意识表现出来的,除非是像杀戮亲友这样太过明显的怪戾念头,否则实在难以分别,因此除了克制杀戮外,实在是成效不显。直到梅六受伤,那片刻的剧烈心疼不仅让他感觉到了真实的自己,也让体内的帝皇蛊感应到危机。
他知道只要自己一个疏忽大意,恐怕就会伸手拧断梅六的脖子。这是决不容许发生的……想到此,十一郎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右手悄然按上心脏,一股内力探入,然而片刻后手便被弹开,同时喉咙一甜,嘴角溢出一抹鲜血。他抬手擦去,除了脸‘色’微白外,神‘色’平静如常。
这是意料中的事。如果能这么轻易地除去它,他又何至于落到此等境地。但是这却是他给它的警告,‘逼’得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微微垂眸,感觉到心中的杀意果真平复下来,他才转身回到‘床’边。
梅六静静地趴在那里,仍没有醒的迹象。十一郎伸手给她把被子往上扯了扯,然后拉了张椅子就在旁边坐下,闭上眼静静地养神。
没过多久,纪十便端着煎好的‘药’走了进来。
“大姐夫姓剑,名厚南,医术在中原除了明昭先生外无人可与其匹敌,如今他跟大姐一道随着宇主子去了塞外罪恶之城。宇主子有翻云覆雨之能,曾与明昭先生合力将为姐夫换血而必死无疑的大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如今不仅人好好的,还得了一子。”将‘药’给了十一郎,纪十便退到了窗边,一边看他喂‘药’,一边淡淡地道。“明昭先生是焰族医皇,据说能活死人‘肉’白骨,如今他也在塞外。如果能找到这三人,梅六定然能够治好。”听她的语气,显然并没准备一起去。
“我会带她去。”十一郎说,既没问原因,也没打算邀她同行。
纪十微微颔首,正要离开,就听到一声呛咳,梅六将刚入嘴的‘药’汗又吐了出来,人也醒了过来。她犹豫了下,便仍站在了原地。
十一郎从旁边拿了帕子给梅六将吐出来的‘药’汁擦干净,又待要喂,却被一把推开。
“我不喝,拿开。”梅六轻轻道,语气极为平静,只是动了动身体,似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却未得所愿。一是全身无力,再则他的手揽得极稳。
“喝完便可睡下。”十一郎淡淡道。
梅六后腰其实疼得厉害,让她连话也不想多说,哪有‘精’神与人僵持,原本是后脑勺靠着十一郎的肩,这时她转了过来,将额头抵在他颈窝,感觉到那里一下一下沉稳的博动,似乎好了一些。
“我不想活得太难看。”她有气无力地说,‘唇’角勉强扯出一丝笑。自己知自己事,她如今下半身木然没有感觉,且不说能不能治好,就算有人能治好她,在治好之前这段时日,大小便失禁,日常不能自理,那样的境况于爱美又自尊极强的‘女’人来说会有多可怕,尤其还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