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虹夕也扯出尴尬的笑容,宽慰道:“就是啊,陛下怎么会去前线呢?她不会去前线的。”
“可是母皇不是在战场上啊,是在一间大屋子外的长廊上。”曲靖容抽噎着纠正道。
南宫紫晨惊骇的面无人色,一手拽着小小的曲靖容,一手打她的屁股说道:“胡说!叫你别说了!叫你别说了!你这孩子怎么听不懂呢!”
曲靖容还从未被人打过,这样一来,便放声嚎啕大哭起来。南宫虹夕赶紧抓着南宫紫晨的手,呵道:“哥!容姐儿不过是做了个梦!你干嘛呀!”
南宫紫晨又慌忙紧紧的搂着曲靖容,像是安慰自己般的喃喃而道:“容姐儿不哭,母皇不会有事的,你只是做了个梦,只是一个噩梦罢了……容姐儿乖——容姐儿不哭……”
在后面一辆车准备上车的柳书君和唐越全程看见了这一切,柳书君拉住正要上前的唐越,一脸愁容地摇摇头。
唐越听着车里南宫虹夕赶忙哄起曲靖容的声音,这才锁着眉心,扭头看向奶爹怀里抱着的曲俏然,默默上了车。
回到皇宫,大家都食不下咽的过了这个年。
原本分成南宫紫晨和南宫虹夕,加上慕容浅秋,三人与秦楚笑和柳书君分庭抗礼的明显阵营,也不知不觉的瓦解了。
因为凤太后频繁的召见各位已经封王的先帝遗女。如今的阵容,就一致变成了众人若有似无地,有些戒备和敌视——凤后江珵鹤。
江珵鹤焦急的在清凉殿正殿踱步,宫人们一盆盆的血水向外端着。慕容浅秋痛苦的呻嘤声不停地从寝殿传来。
南宫紫晨和南宫虹夕满面愁容,但他们的情绪愈发难以控制的释放了出来。柳书君和秦楚笑虽然只是聊表关怀,却也没有幸灾乐祸,毕竟这没了的孩子是他们枕边人的孩子。
唐越从寝殿里出来的时候,神色不是很好。南宫紫晨和南宫虹夕都急迫地问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用了不该用的东西。”唐越的手指忍不住有一些颤抖。纵使他行医许久,看见成型的孩子没了,他还是难以承受。
南宫紫晨条件反射性的看向柳书君,他永远难以忘怀他的第一个孩子是怎么没有的。
秦楚笑自然不是很清楚,早先南宫紫晨和柳书君在仁义府的那些旧事。他有些惊讶,南宫紫晨为如此难以自持的,从目光中泄露出满溢的愤恨。
原本秦楚笑以为的是他们三人对柳书君和自己的针对,单纯是为了瞧不上他们的出身罢了。看来,还是另有文章的。
百里凌风也少见的变了颜色,他听着慕容浅秋状似哀戚,又似悲鸣的呜咽声,也难掩为之恻隐。
文德太贵君这才急赤忙荒地赶了过来。站在清凉殿门口,他便顿足了。文德太贵君看着宫人们端出去的一盆盆血水,步履有些趔趄地直奔唐越而去。
“仁义侯!唐修仪你之前是做过仁义侯的,孩子是不行了,可这大人……可还无恙?”文德太贵君听着慕容浅秋渐渐衰弱的声音,忍不住担忧起来。
唐越紧锁的眉宇一直呈现着川字,他扯了扯嘴唇,低沉又沙哑地说道:“就看能不能熬过今晚了。”
江珵鹤这才发现了事态的严重程度。一众人也都骇然了。
所有清凉殿的宫人们都更加警醒了,他们一面不敢发抖,保持着手上的活计,一面又担忧主子万一薨陨了,他们也要一并跟着人殉。
南宫两兄弟和唐越虽然大概知道康正帝是如何的心性,他们猜测,若是康正帝知道了这事,恐怕又要难过一阵子。而柳书君与秦楚笑,比任何人都陷入了更深的愁思之中。
柳书君和秦楚笑在康正帝还是金玲的时候,就跟着她感同身受地经历过一些罹难,所以会更加想的深刻一些。
他们,担心的不仅仅是康正帝会难过,他们更怕康正帝承受不住打击。她的孩子,接二连三的出事。他们二人真心害怕,康正帝会再像失了金韵涵时那般看似无事,却整个人都快要崩溃的样子。
秦楚笑愁眉忧容地看向柳书君,按了按他的手,虽然他什么也没有说,但是柳书君大体上,也明白秦楚笑的意思。
文德太贵君像是一夕之间苍老了许多似的,可莞尔,他便眯着眼,像苍鹰一样盯着江珵鹤。
虽然文德太贵君没有说话,可是大家心底都莫名地生出一股子畏惧之意。文德太贵君周身散发出来的这种气势威压,怕是只有长久浸淫在阴私倾轧之下才能磨砺出来的。
直到慕容浅秋再也没了力气喊痛,又被灌了参汤吊住了气,大家这才惴惴不安地散去。
南宫紫晨和南宫虹夕,自然是留在了清凉殿。
文德太贵君也没有多做阻拦,他想了想,便道:“也好,你们二人毕竟是慕容修仪的哥哥,有你们盯着点,哀家也放心。有什么动静,一定要派人来立刻通知哀家!”
文德太贵君又狠戾地“叮嘱”了侯在一旁的太医们,这才让人搀扶着回了永寿宫。
漪澜殿里的烛火不停地跳跃着,柳书君的指甲上套着刚好包着指甲的短小护甲,他忍不住用甲套代替指甲撩了一下灯芯。
秦楚笑叹了口气,说道:“这年也快过完了,陛下还没有回来,慕容修仪又出了这种事,等到她回来,不知道会有多难过。”
柳书君用鼻腔重重的出了口气,他担心的似乎不止是这些。
“怎么了?想什么呢?”秦楚笑压制着自己心底的不安,从得知慕容浅秋不知怎么回事落了孩子开始,他的眼皮就一直在跳。
这感觉有点像金玲被曲宸萱抓回大月氏前的感受,莫不是她又出事了?秦楚笑不愿这样想,只是不安却像晕染的水墨画,越来越大的扩散而去。
柳书君不愿说不吉利的话,他淡淡的扯出一抹笑,愁苦的低声说道:“别人也许不知道,她都经历了什么。可我却很清楚。你也知道的,她之前的逃亡,经历了太多。人间疾苦,最丑恶,最折磨的事情,基本上都经历了个遍。一般的人,早都疯了……”
秦楚笑只是知道金玲被刺字发配,让人钩着琵琶骨,一路高烧染病坚持到矿地。他也旁敲侧击的从别人嘴里打听过,不难知道金玲看着柳书君和自己的爹爹被人锈辱折磨……
秦楚笑不敢想象这是怎样的一种经历,单是听说,他就忍不住心疼她。难道……还有其他?
“在大月氏经历的种种,我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只是,在楼兰国的事情,就怎么也打听不到了。难道……还有比那些还残忍的事情发生了?”秦楚笑忍不住问道。
柳书君满面愁容,他抿了抿唇,说道:“她告诉我,原本在苍术草原是可以躲过被宇文皓月带走的。可是执羽世子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把她暴露了,于是……于是宇文皓月就把她从苍术女王那里要走了。”
“接下来,宇文皓月对她进行了……如同咱们这里对男子那般折磨*的手段。后来,她几乎忍不住自缢,可为了找到老主君,不得不让自己好过一些。她便向那个宇文皓月,提出了很多有助于农务和商业的一些意见,结果宇文皓月……便把她囚禁在自己的身边。再后来,宇文皓月为了夺嫡储备资金,便把她卖给了当时的曲宸萱。再往后的事情,你大概也知道了。”
秦楚笑略微有些吃惊,原来她还经历过这些!他怎么也打听不到的事情,以及后来,为何坊间说曲宸萱一点都不为正君早殁而难过,这样一来,就都说得通了。
秦楚笑还是不解地问道:“可是,那她为何还要求娶宇文皓月呢?”
“为了报复吧。可是不想,反而又被他算计了。”柳书君叹了口气。
秦楚笑俊秀的眉微微一抬,道:“被算计?”
“宇文皓月并没有死,死的是他找来易容成他的亲信。”柳书君微微蹙眉地说。
秦楚笑深思之后说道:“怪不得!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楼兰国忽然出现了一个自称龙翼的组织,就是在那宇文皓月假死没多久活跃起来的。”
“恐怕他是回去也得不到认同,先是以这样的形式出现。直到陛下还是瑾王的时候,被扣在梦遥国当人质,那个神秘的龙翼头领皇子,才忽然被封为越王。”
“我当时乍然听说,还以为是楼兰国先帝在外面遗留的多情种。可是那人名字依然叫宇文皓越,只是同音不同字,当时就觉得很奇怪。这样说来,应该就是那位了。”秦楚笑回想起当初在前往梦瑶京都的时候,乍听这样的消息,曲宸萱微微眯着眸子沉思的神情,怕是她当时就想到了。
柳书君微微一愣,又陷入了沉思。
秦楚笑忍不住捏了捏拳头,说道:“困在这深宫里,一点点消息也探听不到,没有母家做耳目,真的是要急死人了!”
柳书君闷了很久,轻咬着嘴唇,最后说道:“总是得想点法子才行。”
就在快到上巳节的时候,康正帝终于回朝了。帝师月落雪压制住了凤太后另扶她人上位的小动作,已经不下八九次。而慕容浅秋从先前的丧子之痛下也稍微缓和了。
康正帝火急火燎的赶回了皇宫,可是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个眉骨分明,轮廓刚毅,大大的双眼皮有些深邃的嵌在眼窝,湖蓝色的眼眸里满含深深的憔悴和焦急的男子——独孤染珂。
独孤染珂怀中抱着的是面色透着青紫的萧烬。而在独孤染珂一旁的是那带着黑色的玄铁面具只有眼眶和唇是用金色描绘的夜王。
“去,把唐越请来!”康正帝嘴唇发白地对一旁的梁斐芝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