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国皇后大多为萧姓,因为萧氏一族是契丹的后族,在耶律阿保机时曾定下律法明文规定,辽国的皇族必须和后族成婚,所以,萧氏在辽国地位显赫,这位因光头被苏蔬称为萧和尚的萧竹隐,也是辽国地位非常重要之人。
他姓萧,已经让苏蔬感觉到他非同寻常的身份,又听说是什么耶律大人有请,耶律是辽国的皇族,但不知这个耶律大人是不是拥立耶律淳建立北辽的耶律大石?看此地距离燕京非常之近,应该差不多。
萧竹隐剑眉一皱,丹凤眼暗沉,明显不是很高兴,习惯翘起的嘴角也拉平,冷冷道:“回去告诉耶律大人,我稍后便到。”
门外之人应声而去。
苏蔬急着问:“耶律大人,可否是耶律大石?”
萧竹隐点头,却改了话题,“有关你们的衣帽我已经准备好,等下都换了,出此门不远有家李记客店,你们去住下,我晚上过去。”
他随手一指角落,苏蔬才发现那里有个超大的包裹,他酒菜没吃一口,起身向苏蔬等人告辞,匆匆下楼,如他所料,门口果真有辽兵等着,见他出来,躬身施礼,然后带着他七拐八拐,来到另外一处茶寮,进门即看见有个四十四、五岁的中年男人正在独自品茶,他身边站着几个辽兵。
此人,就是耶律大人,也就是耶律大石。
虽然耶律大石亦是辽国的皇族,是太祖耶律阿保机的八世孙,正因为他遥远的与辽国皇帝的亲缘关系,仿佛当年的刘备与汉献帝,所以他想出人头地,靠的不是父祖辈的显赫,而是自己求取功名,用心经营所得。
天祚帝逃亡,他在燕京拥立耶律淳为皇帝,而耶律淳已经病死,其妻摄政,主管军事统领兵马的大权就在耶律大石手里。
他欣赏萧竹隐文武兼备,一心想拉拢为己所用,怎奈萧竹隐曾遭辽国皇族迫害,后虽然保住性命,却对仕途就此灰心,他明白自己过去正因为锋芒毕露,才让辽国皇族猜忌,是以从那以后,他就韬光晦迹,隐居而活,不仅仅剃净三千烦恼丝,还到处游走,于此才结交上也喜欢到处游走的术虎巴阿。
此番耶律大石手眼通天,居然能在这样的村落找到自己,他亦明白,耶律大石定然要他出山,为燕京的辽国效力。
“耶律大人有着千里眼顺风耳不成,能在这样的荒村僻壤找到在下。”
萧竹隐也不客气,过去就坐在耶律大石对面,自己倒了茶。
耶律大石呵呵一笑,“汉王好雅兴,居然到这样的荒村僻壤游玩。”
汉王,是萧竹隐曾经的封号,就是因为他文韬武略,这也成了他遭遇磨难的因由,所以,他很不屑这个称呼,“大人切莫这样叫,现下我六根清净,已经改称萧和尚了。”
他这样说,是忽然想起了苏蔬给他取的这个绰号,觉得蛮不错,遂拿来对付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看看他光溜溜的脑袋,寓意深长的问:“汉王真的能放下一切吗?我大辽国千千万万的子民被金贼所杀,汉王你就无动于衷吗?”
萧竹隐反问:“我大辽亦曾杀了大宋千千万万的子民,他们也想着报仇雪恨,如此,冤冤相报何时了,打仗只是某些人为了一己私利,不顾生灵涂炭,大肆掠夺罢了,我是方外之人,心如止水。”
耶律大石因为新建立的政权势单力薄,才想拉拢萧竹隐,见他毫无出仕之意,不免有些失望,叹口气道:“汉王真的视自己为无上之人、是化外之人?我却听说你在今日曾一人力战近千人的金兵,这,却是怎么回事?”
耶律大石既然知道这件事,那他也应该知道苏蔬的事,萧竹隐知道隐瞒无用,坦言:“为了一个朋友。”
耶律大石蓦然直视他,疑惑不解的样子,“什么样的朋友,竟能让六根清净的汉王你大开杀戒?”
萧竹隐最后饮下一口茶,然后起身欲走,丢下一句:“倾国倾城。”
把自己“大开杀戒”的动机用在一个美女身上,才不会让耶律大石产生其他方面的猜疑,如今的萧竹隐,真真是杯弓蛇影,不想自己牵扯到辽国的政权上,他说完拔步就走,至门口,耶律大石遥遥喊话过来,“看来汉王你并无六根清净啊!”
萧竹隐剑眉微挑,随即哈哈大笑,出门离开茶寮,往苏蔬下榻的李记客店而去,他其实也欣赏耶律大石,只是现下的他,真的差不多六根清净了,无心权力争斗,只想游山玩水,写诗作画,吃酒品茗,三两朋友闲谈,唯此足矣,但他明白既然耶律大石想拉拢自己,就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不免担心苏蔬几人,怕耶律大石在这上面做文章。
进了李记客店,问过小二苏蔬等人投宿在哪间房,小二带着上楼来找。
姬少游几个已经换好萧竹隐给准备的辽人服饰,唯有苏蔬,她从会宁出发随完颜宗弼西行开始,几乎没有洗过澡,不是荒村野岭就是荒漠,一方面疲于行路,一方面顾着逃命,根本没有心思沐浴,现在总算暂时安稳,既然术虎巴阿请这个萧竹隐护送她出辽国,那么此人定有非同一般的能力,苏蔬放心下来,招财进宝主动请缨,给她烧了一大桶热水,此时苏蔬泡在木桶里,身心舒爽,一平静,蓦地想起碧玉,先是湿了眼眶,接着泪水滚落,进而是嚎啕大哭。
“碧玉,对不起!”她边哭边喃喃道,料定碧玉引开完颜宗弼后的下场,必定是粉身碎骨。
此时门外蔡文琦在喊:“师父,萧和尚来了。”
苏蔬哗啦哗啦撩水,把自己的眼泪洗干净,然后叫蔡文琦进来。
蔡文琦走进后,再道:“师父,那个萧和尚来了,他想见你。”
苏蔬板着脸斥责道:“文琦,萧和尚只是我随口胡说,你作为小辈,不要这样称呼人家。”
蔡文琦哦了声,“师父,我记住了,因为你叫我才叫。”
苏蔬耐心的解释,“他是术虎巴阿的朋友,术虎巴阿是我的朋友,我才对他说笑,但你是我的徒弟,你在萧竹隐面前就是晚辈,要尊重他。”
蔡文琦点头。
苏蔬从木桶里伸出湿漉漉的手,拉着蔡文琦道:“文琦,此后你不是太师国相的千金,你只是一个普通之人,不能菲薄谁,也不能妄自尊大自己。”
蔡文琦频频应是,被师父训斥,她非但没生气,还没心没肺的对苏蔬道:“师父,我也想洗澡。”
苏蔬指指自己的大木桶,挤眉弄眼道:“那我们,就师徒同浴。”
蔡文琦嘻嘻一笑,迅速脱了自己的衣服,噗通跳进苏蔬的大木桶,两个人说笑着,嬉闹着。
萧竹隐在姬少游的房间等了半天,一直不见苏蔬到来,不明所以,就想起身告辞,忽然门开,苏蔬带着蔡文琦走进,师徒两个刚刚沐浴完,头发皆是湿淋淋披着。
萧竹隐因为之前有了术虎巴阿那封信,是以他专盯着苏蔬看,见苏蔬,洗尽满面风尘之后,如出水芙蓉亭亭玉立,白皙的肌肤被热水泡过,平添了红润,脂粉不施,丽色天生,一件普通的皮袍穿在她身上,却是分外动人。
萧竹隐不禁感叹,果真是术虎巴阿口中的天下无双。
“萧大侠,让您久候了。”
苏蔬过来与萧竹隐对面坐下,还在想着他被耶律大人请去的事,但不知这个萧竹隐究竟是何许人也,为何那个来请他的人唤他为汉王?怕关系到自己的安危,禁不住问:“是不是因为我,耶律大石才找你?”
萧竹隐知道苏蔬担心,宽慰道:“有我在,保证送你们安然离开辽国之地。”
他忽然想起术虎巴阿,看苏蔬这样艳丽之人,而术虎巴阿实乃英雄,不知苏蔬和术虎巴阿究竟是何许关系,因为术虎巴阿并未交代清楚,只是托付他保护苏蔬,他不明白的是,这个苏蔬为何从金国逃走,他更怕金人不依不饶,过来暗袭苏蔬,为了确保苏蔬的安全,他想多了解一些事情,于是问道:“苏姑娘,术虎他八百里飞骥派人传书来此,又辗转找到我,他这样关心你,看来你们两个的感情非常密切。”
苏蔬狡黠的一笑,凑过去故作神秘道:“我们两个,是亲人。”
萧竹隐立即坐直,躲开苏蔬凑过来的脸,于是臆断,这位苏蔬,定然是术虎巴阿的心上人,不然她不会说是亲人。
这时霸多敲门而入,看苏蔬道:“苏帝姬,我想买把刀。”
因为他的那把猎刀被碧玉夺走,身上没有兵器,一旦遇到麻烦很难对敌。
苏蔬点头,“好吧,你上街时小心,若有人为难你,你就说是萧和尚的朋友。”
霸多应声想走,姬少游也想有件兵器,完颜宗豪和招财进宝也想有,几个人遂一起出去。
苏蔬转头想跟萧竹隐说话,却见他盯着自己看,打趣道:“喂,你不是和尚吗,干嘛这样看女人,你思凡了吧。”
萧竹隐被她取笑,立即扭过头去,他其实是对霸多口中的“苏帝姬”产生好奇心理,他当然知道帝姬这个称呼在大宋是公主之意,问道:“苏姑娘,你既然是术虎的心上人,你为何又是大宋的公主?”
心上人?苏蔬愣,心里狐疑的是,不知术虎巴阿在给萧竹隐的信里这样交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