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讲:因雪想高士,因花想美人,因酒想侠客,因月想好友,因山水想得意诗文。
面对咕嘟嘟冒着热气的火锅,苏蔬忽然想起姬少游来,虽然他侠气、匪气集聚一身,但与他一起,勿论说笑、对饮、博弈、旅行、投宿等等,自己没有压力,恣意惬意随意,心颇自由,姬少游乃自己典型的蓝颜知己。
但面对蓝云阔不同,总让苏蔬心存戒备,无法真正放松起来。
“你坐啊。”蓝云阔面对凝神而思的苏蔬道。
苏蔬点头,燕儿早为她把椅子放好,她随手拉着燕儿,示意她也坐下。
自己是奴婢,安敢与主子同坐,但苏蔬一直待她如姊妹,久而久之,燕儿与苏蔬心无隔膜,也就不过分客气,刚想坐下,蓝云阔却对她道:“你也累了一天,快回房歇息吧。”
燕儿立即起身,笑容讪讪,好不失落,转身就走,却被苏蔬拉住。
“这么早睡觉,又非七老八十,陪我坐,吃火锅喝酒,都是人多才有氛围。”
蓝云阔不好第二次驱赶燕儿,唯有点头坐下,把锅里大部分的肉类都夹给苏蔬,燕儿看着火锅,无从下箸。
蓝云阔视若无睹,举着酒杯敬向苏蔬,应景吟咏道——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完毕,邀苏蔬同饮杯中酒。
苏蔬正想白日之事,依旧在担心,世人多忌讳,只怕苏记出了人命,此后客人会少,听蓝云阔之乎者也的卖弄,她灵光一闪,为了让苏记持续兴隆,需搞些旁门左道,弄个小节目,比如斗诗、斗酒,胜出者可以有某些奖励,先打出广告,到时人们竞相前往,顾客盈门,自己不会亏,那奖励早在客人的饭钱里扣出,说不定还有盈余。
她喜上眉梢,立即把这个想法对蓝云阔和燕儿讲出,得到他们两个的赞同。
“后天即是上元节,不如就安排在十五如何?”蓝云阔给了建议。
苏蔬点头,“好,就在十五举行斗诗大会,不过对这些我不是太懂,大家你一首我一首的念下去也麻烦,不如就这样,诗词接龙,谁能接到最后谁就胜。”她接着讲了具体的细节,蓝云阔当然对她支持。
提起十五,燕儿忽然道:“小姐,我昨晚梦见司空将军他在十五晚上回来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苏蔬满面笑容唰的散去,蓝云阔更不高兴,本来同佳人围坐火炉对饮,美哉乐哉,被燕儿一句扫了兴致,看着她瞪了一眼,咕咚咚灌下一杯酒,随后“咚”的把空杯掷在桌子上。
燕儿不知是真没觉出还是故意装着不知,继续道:“小姐,司空将军若回来,你和他谈谈。”
一提司空轩武,苏蔬就感觉自己的心无处安放,左右飘忽,到处寻找栖息之地最终却还如站在枝头孑然而望的鸟儿,其状堪怜,再提他是有妇之夫的事,更加烦躁,没好气道:“谈什么,是不是讨论我和他的那些老婆谁是一三五,谁是二四六,哦,也不行,那么多人,就是一天安排一个侍寝,轮到我都是猴年马月,与一群女人争一个男人,你以为我嫁不出去了。”
她说着,眼中雾气升腾,举着酒杯朝向蓝云阔,“来,今晚一醉方休。”
见她对司空轩武一副决绝模样,蓝云阔心里暗想,自己和奶娘密谋之事,要不要继续下去?
“当初爹爹对你寄予厚望,正是因为你的果敢,巾帼英雄之气概。”蓝云阔本是好意吹捧。
苏蔬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抢过蓝云阔手中的酒杯,道:“蓝管家新丧,你就饮酒作乐,此是不孝,哦,不是还有个丁忧制度,你应该回乡为父守孝,如何还混在汴梁?”
蓝云阔解释:“此事我已禀报给蔡太师,因最近太府寺有项新制颁行,我是负责此事之人,不能离京,所以太常那里已然说过,我现在是素服办公。”
燕儿突然把头低下,想起蓝云阔和自己那次差点共赴**,更觉不安,守孝期间禁止一切娱乐活动,更别说**女爱。
苏蔬道:“这倒是,搞什么花里胡哨的名堂,孝顺不是做样子给世人看,问心无愧就好,来,喝!”
她不用别人劝酒,自己左一杯右一杯,半个时辰后,面前空了两个坛子,她睁不开眼、动不了腿,浑身打了麻醉剂似的,最后举杯竟然找不到自己的嘴,彻底喝高。
酒壮英雄胆,此时迷迷糊糊,该有的规矩全部没有,她一会儿拉扯燕儿,一会儿与蓝云阔搂搂抱抱,放浪形骸。不该想起的事情却全部想起,眼神迷离的看着蓝云阔,呵呵一笑道:“那个蔡文琦,把你许给她姐姐做夫婿,被我挡了回去。”
她不想蓝云阔和蔡文珺有瓜葛,是因为蔡京的缘故,自己答应蓝礼庭照顾他儿子,那就得把他导入正途,她知道蓝云阔贪得无厌,擅于蝇营狗苟,若不及时制止,和蔡京同流合污,到后来便是蔡京的下场,苏蔬了解历史,几年后蔡京朱勔等人,都是惨死的归宿。
谁知,她酒醉人懵懂,掐头去尾的只说出这样一句,让蓝云阔以为她对自己终于转变心意,高兴道:“我对蔡文珺绝无那种念头,我喜欢谁你知道,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哎,此恨绵绵无绝期。”
苏蔬哈哈大笑,“你念诗,你唱歌我也不喜欢你,你也知道我喜欢谁,哎!此恨绵绵无绝期!”她眼神黯淡,心被刺痛。
蓝云阔仿佛被兜头泼了盆冷水,抓起酒杯狂饮。
燕儿劝苏蔬道:“小姐,我扶你去睡。”
苏蔬忽然想起她梦见司空轩武在上元节回京的事,拉着燕儿嘟嘟囔囔道:“他除夕才回来,说好月余班师,十五回不来,他若十五回来,我立即嫁给他。”
纵使她聪慧异常,终究还是酒多误事,这番话被蓝云阔听了,暗自想,司空轩武除夕回来过?按他出征的日子计算,岂不是擅自离军?好好,又抓住你的把柄。
燕儿亦知道蓝云阔的为人,急忙制止苏蔬胡言乱语,转了话题道:“听说你收了蔡京的女儿为徒,小姐,你先是拜莫笑天为师,他们两个与你都有仇怨,此后你该如何处理这么复杂的关系。”
苏蔬摆摆手,满不在乎道:“蔡京是蔡京,蔡文琦却很可爱。奶娘是奶娘,她虽然恶毒,扮蒙面人杀害无辜,莫笑天却是莫笑天,他……”
“你说什么?”蓝云阔一把抓住苏蔬,打断她的话,听她说奶娘是蒙面人,仿佛投在冰面一块巨石,惊得蓝云阔脑袋轰隆隆之响。
苏蔬推开他,烦躁道:“你爹还是你爹呢,他杀死苏家父子,我不还是与你来往,大惊小怪,咋咋呼呼。”说完,噗通趴在桌子上,人事不省,任凭蓝云阔左摇右晃追问。
燕儿紧张异常,知道蓝云阔势必会盘问自己此事。
果然,蓝云阔看向她道:“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若遗漏半个字,别怪我发火。”
既然苏蔬已说出,燕儿也隐瞒不得,再者,纸包不住火,蓝云阔聪明,早晚会得知,那奶娘如此恶毒,让他有所防备也好,于是,她把那日陆荣采花,苏蔬女扮女装去钓yin贼,奶娘出现要杀苏蔬和陆荣,姬少游和开封府的众捕役未到,蓝礼庭挺身而出救下苏蔬,被奶娘暗器打伤,中了剧毒,之后他老实交代自己就是会冥功指之人,亦是杀害苏家父子的凶手。
蓝云阔早听的瞠目结舌,“不可能、不可能,爹怎么是凶手,他在苏家勤勤恳恳几十年,与老爷少爷情深意笃。”
燕儿唯有继续把蓝礼庭因何杀死苏家父子的事也说出,最后说,落shen医过来救人,却发现蓝礼庭用功夫把毒逼向五脏六腑,自绝而死。
蓝云阔依旧不敢相信,自己那文绉绉的父亲,怎么是杀人凶手,更没料到与自己密谋的奶娘居然是杀害父亲之人,但他了解燕儿决计不敢欺骗自己,只觉内心纷乱如麻,一时理不清头绪,丢下苏蔬和燕儿,哐当踹门而去。
冷风一吹,人就清醒,他匆匆穿街过巷,行了许久,来至潘楼东的鬼市,在一处宅院门口停下,抬手叩门,当、当当、当当当,很有规律,未几,门从里面打开,露出的,竟然是驴三那张猥琐的脸。
“蓝爷,如何此时来了?”吕三有些慌张,身上披着袍子,袒露着干瘪的胸脯。
蓝云阔并不回答,腾腾往里面走,进了屋内,才发现驴三的床上躺着一个妇人,肥硕的一张脸,浓妆艳抹,血盆大口噬人一般。
蓝云阔回手就给跟在身后的驴三一个耳光,骂道:“你个蠢货,生死关头还有这个心情,不怕走漏风声,让那毒妇知道。”
驴三哭哭唧唧,“爷,好歹我也是个男人,是男人哪有不想女人的,这是邻家姐姐,断然不会出去乱说,毕竟这对她也不是光彩之事。”
那妇人看出蓝云阔大概是驴三的主子,两个人**半途,被蓝云阔撞见,好不扫兴,悻悻的穿起衣服,晃着大屁股回了自己的家。
见那妇人离开,驴三问:“您怎么大半夜的不睡觉,到处游走?”
蓝云阔沉思一下,道:“当初那毒妇让我杀你,我之所以留你一命,是因为你我主仆一场,再者,我不想恶事做绝,一旦苏蔬知道,更加鄙薄我,然,我供你吃供你住,不是让你逍遥快活的,毕竟,我们还没到放松的时候,你听着,此后不要到处招摇,把命给我好好留着,你我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莫府奶娘。”
驴三问:“蓝爷,你想我让怎样?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蓝云阔噗通坐椅子上,长出口气,脸如冰霜:“赴汤蹈火不必,你是个绝好的人证,说不定哪天,你会出面指证奶娘陷害苏蔬。”
驴三不明白,问去:“你要对付奶娘?”
蓝云阔道:“不是现在,让她再多活几日,我还用得着她,但是,不用太久,她必须得死!”他眼冒寒光,凶神恶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