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小心!”卓天凡看着骤然射过来的羽箭,心下大为焦急。挥舞着手中长剑击落数支羽箭,却仍有一支流矢射向了君若雅。
君若雅下意识地退了两步,身体一侧,竟然伸手夹住了那支羽箭。饶是如此,身边的卫士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
“殿下,此处危险,不若先回大帐吧!”卓天凡急步走到君若雅身边劝诫道。
他是不明白为什么君若雅一定要来这里,此处距离战场不过百步之遥,虽然相对安全却无法完全杜绝流矢。不过,既然母亲让他留在护国大将军身边保护,他却无法违逆的。
君若雅反手握住那支羽箭,细细端详了片刻,皱了皱眉道:“这是我们的羽箭!”
“自从南明大将军阵亡,塞州沦陷,多个州郡守军溃不成军。人人争相逃命,各地军械库的兵器落到外邦手中不足为奇。”卓天凡轻叹了口气,语气沉痛。
见敌人用自己国家的兵备在自己的国土上屠戮自己的同胞确实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君若雅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小将军对封疆国的将领汪湛可算熟悉?”
虽然不知道君若雅为何有此一问,卓天凡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道:“双方交战多时,倒是听得一些传闻的。只说这汪湛倒是个善战的将军,不过受制于皇太女冯安琴,丝毫没有武将之风。”
自古以来,武将身上都有一股傲气,这股傲气就是除了效忠的皇帝绝不轻易低头。就算是皇帝,到了战场上也将的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汪湛本是善战之人,只是对监军的皇太女冯安琴太过畏惧,卓天凡故有此一说。
君若雅听了却觉得这汪湛算是一号人物。虽说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是,真的如此行径只怕打完仗了,回朝之后少不得被皇帝秋后算账。
冯安琴身为皇太女坐镇军营代表的就是他们的女皇,汪湛自然没有必要随意得罪与他。若是真的得罪了,且不说,女皇会不会听皇太女的话,惩戒她。只怕冯安琴登基之日,第一个不能放过的便是汪家。
这是这些话,君若雅断不会说出口的。虽说她是嫡皇女,又深得母皇宠爱。可是,既然,她无意于皇位,犯不着做些表现骨气却凭白惹得皇姐们猜忌,无故得罪了未来的女皇。
“看来,这封疆军中真正做的上主的倒是皇太女冯安琴。”君若雅修长的手指抚摸着羽箭的箭杆,若有所思。
可惜了,清风不在身边,少了个出主意的,君若雅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只因着行那离间之计的非常凶险,需要一个智谋过人的去主持。若说道智计过人,她身边唯有南清风最是出色了,故而便派了出去。这会儿,想找个像南清风一般可以帮着出个好计策的却是难找了。
“殿下可是有什么难为之事?”卓天凡见她一直紧皱着眉头,终于忍不住问道。
君若雅看向卓天凡心中一亮:“若两支军队在交战中,两军战将想要言和,却不知道对方的心思。小将军以为何种方式能够在两军不停战的情况下,交涉议和之事?”
“护国大将军想要议和?”卓天凡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现如今,封疆国和凤闼国主力并没有真的屈居劣势。在这样的情况下议和,难不成以为对方会将占领的州郡交换?若是,愿意签订丧权辱国的城下之盟,大军又何必冒险出关,死守秦关便是了。
君若雅见他脸色突变,那里不晓得他心中所想,低笑道:“小将军是怕本宫要舍弃沦丧的郡县吗?如此大可放心,本宫还不至于如此不济。”
“那么殿下为何想要议和?”
“不过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罢了!”君若雅举起手中的羽箭道,“若是这支箭能够调转方向岂不妙哉!”
“汪湛和冯安琴都不是傻子,如何肯调转枪头,帮我们对付凤闼国?”
“她们自不是傻子,所以唯有让这个主意变成他们唯一的选择。”君若雅冷笑道,“国与国之间,从没有永远的朋友,自然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众人所图的也不过是个利字。冯安琴若是走到了绝境,稍微许她些许好处,却不怕她不上当。”
卓天凡呆若木鸡,一时竟然没有话语可以辩驳。这是心里却冒起阵阵寒意,不想这看似天真烂漫的少女却有着如此的城府。
自出关以来,卓天凡遵循母亲之命,守在君若雅面前寸步不离。多日相处下来,却觉得君若雅随是嫡皇女又是女皇钦点的大将军。在见这排兵布阵之事全是君甯葑、楚青绮和蒙菲兰在安排,几乎已经忘却了身边这娇俏的少女才是护国大将军。
在君若雅看来,君甯葑、蒙菲兰和楚青绮都是驾车之人。而她需要做的不过是告诉车夫这辆车往哪里走,该是一个怎样的走法罢了。生在皇室,君若雅被教育的最多的不是如何做什么,而是怎样识人,安排适合之人去做此事。
只是卓天凡毕竟自小在军营中长大倒不是不解世事的无知少年。不过是,一时之间被君若雅娇弱的容貌所惑,猛然间发现对方竟有着截然不同的心性有些意外罢了。
“却不知殿下想要和他们密谈又或者明谈?”卓天凡理了理思绪,正色道。
“何为密,何为明?”
“密谈便是派遣使者秘密接触封疆人,进行谈判;明谈,最是简单,只要写了信,用羽箭射到对方营中。若是对方乐意何谈,双方主将自可上前面对面商谈议和之事。”
“咱们主动要求何谈,未免有些示弱的味道在里面。”君若雅略一思索,“可有法子,让对方主动要求和谈?”
“那么,就给对方一些暗示吧!”卓天凡想了想道,“末将倒是有一计谋,或许可以一试。”
“小将军但说无妨!”
“可以让末将假装被俘,见了敌军将领,在说些和谈的意图。若是对方有心,自然会悄悄送了末将回营,遣使者前来密谈何意。”
“计倒是好计,只是此计至于前去的人太过凶险。”君若雅沉吟道,“若是封疆人没有议和之心,只怕就拿你出气了!卓将军将你好端端的送到本宫身边,若是有个万一,只怕真是让本宫无颜相对了。”
“身为南离人,自该为南离国效死力。天凡身为军人,若是为国牺牲也是天命所归,绝不怨天尤人。”
“不必多言,本宫已经有了更好的人选!”
卓天凡惊讶地望向君若雅道,“殿下身边得力者尽数出击,却不知何人比末将适合?”
这做幌子的官职太低,只怕封疆人不屑于俘虏,一刀砍杀了事。即使是成了俘虏,只怕也是与对方将领说不上话。而像蒙菲兰、楚青绮这样的大将自然冒不起这个险。
不说三军不可夺帅,就算是真的被擒了,不过是让封疆人多了个依仗,凭白送了个把柄到对方手中。
君若雅扬了扬手,招了身边的一名侍卫低声道:“去左卫营把南婧妍唤来。”
南婧妍随君若雅会京师后,常想着能够再回前线为母亲报仇。无论,房千凡等人如何劝诫她耐心等待君若雅的安排也无法说动。最后,君若雅只得将她送到了福郡王身边,只说若是京师在派遣援兵,左卫营只怕便是主力,这才欣然去左卫营报道。
福郡王怜惜南明为国捐躯,临了只留下此女,倒有些年轻人的勇气,如何不尽力提携。因此,便找了个机会在女皇面前禀明了原委,将南婧妍留在左卫营做了一名副将。
自战争伊始,南离国伤亡颇为惨重。尤其是各沦陷州县的地方守军及守边将领几乎被屠戮殆尽。若是此番能够收复沦陷州县,少不得要提拔些年少得力将将领上去填补这些空缺。
南婧妍随南将军镇守边关多年,对边事颇为熟悉。女皇许了她留在左卫营,指望着她在阵前多立战功,以后能够成为震慑一方的戍边大将。就算是无所建树,能够留在左卫营,务实做事,日后荣耀家里,也算不辱没了南明大将军的一世英名。
卓天凡母子与南将军母子同为戍边将领,倒是有过几面之缘。卓华安与南明更是莫逆之交,甚是谈的来。南将军阵亡前,两家议起亲事几乎要结为亲家。只是,南将军才动了这门心思,尚未着人下聘,已经遇到两国联军叩关。随即南明战亡,这门亲事才不了了之。
“殿下所说的南婧妍可是南明大将军的女儿?”卓天凡讶然道。
南明大将军阵亡消息传来,南婧妍也失了踪迹。卓华安私下与卓天凡议论只怕是南婧妍也随她母亲共去了。此刻听到南婧妍的名字,只想着可是同名同姓之人。
但是,南姓在南离国其实并不多见,如今的南姓之人莫不是十大世家之首的南家或者南家旁系。出自同一个家族之人,同名同姓的概率自然是极低的。
君若雅点了点头:“本宫去年北上之时,在一处小山村遇到了南小将军。遂与本宫同回京师由本宫引荐送到了福郡王帐下,如今却是作为军中的一名副将了。”
卓天凡先前倒是好奇为何女皇没有指派几位年长的皇女出征,却偏偏挑中了这为最年幼的嫡皇女。就算有心提携幼女,却也不该拿此等国家大事玩笑。
如今,听君若雅口气倒不像是个从未离开过京师的皇家贵女,想来战前已经到过北地了。不过,他只是母亲帐前的一名副将,现在这位护国将军面前,人家肯听取他的意见已是难得,哪里敢随便问起这些。
不一会儿,南婧妍已经拍马而来,见了君若雅连忙行礼。这恭敬的态度倒是让卓天凡又意外了一些。他数次见到南婧妍,知道这位南小将军带兵得了其母几分真传,就连南将军严谨的处事风格也是学了个十足。
再者,这南婧妍随时南家旁系出生,毕竟是世家大族出生,又因着勤奋好学,颇得南将军喜爱,骨子里带着傲气。他们数次见面,这南婧妍对他顶多也是站在远处见个礼罢了。何曾见着南家小将军对人如此恭敬客套过。
不过,想到军中将领就算是蒙菲兰、楚青绮到自己的母亲卓华安,哪个对君若雅不是恭敬的很。向来,这南婧妍倒是个聪慧的,因此对君若雅恭敬。
他何曾知道南婧妍是因君若雅对自己有着救命之恩,又保荐了她去左卫营立功,心存感激。
正当卓天凡思忖着南婧妍的态度时,君若雅已经与南婧妍说了方才所言的计策。
“此计凶险,要行此计也得婧妍自个儿愿意。”君若雅顿了顿道,“只是本宫想婧妍是南将军之女,若是言说想为南将军报仇,故而希望与封疆人结盟对付凤闼人倒是有助于取信对方。”
“殿下但有驱使,末将决不推辞。何况此事确实还能报末将报那杀母之仇。”南婧妍没有丝毫地犹豫,已经决定应允此事。
她所在左卫营如今便是战线最前锋。知道虽然目前南离军占据上峰,整体实力与两国联军相比尚有距离。要知道此刻的凤闼国主力尚未加入主战场。
若是此计能够奏效,便可以让己方完全掌握主动权。想她南婧妍得皇十四女所救,苟活于世为的便是国仇家恨,即使不幸阵亡,料想她一人之死也不影响大局,因此便抱了破釜沉金的心思。
君若雅见她应允倒也不多言,就细细交代了她应答方式。卓天凡在边上听得仔细,心下暗暗诧异。倒是觉得这嫡皇女教授的应答之间颇有些门道。想这嫡皇女倒不像是传闻中的那般荒唐。只怕那些流言不是她的对手恶意传播,便是她自己有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