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峡谷劫囚车变生不测 荒郊驰骏马祸弭无形

云蕾这晚翻来覆去不能入寐,想起周山民落入敌人之手,甚是担忧,心道:“我明日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救他。”脑海中忽然现出周山民要她改口以兄弟相称时的□腆神情,想起他一路上隐隐透露的情意,又不觉甚是惶恐不安,想道:“要我舍命救他,那还容易;要我接受他的情意,却是万万不能!”隔房透过石翠凤咳呛的声音,想她亦是心事重重,未曾入睡。云蕾想起石翠凤的一片痴情,又不觉哑然失笑,脑海中周山民与石翠凤的影子拼在一起,暗自笑道:“好,就是这样,把他们拉在一起,什么麻烦都没有啦!”可是,真的就什么麻烦也没有了吗?周山民与石翠凤的影子刚刚消失,张丹枫的影子却又悄悄地爬上心头,这不止是更大的“麻烦”,这还是难解的“冤孽”,云蕾突觉一片茫然不能再想,也不敢再往下想了。

第二日一早起身,毕道凡已是布置停当。云蕾出到厅中,只见院子里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毕道凡说道:“我们已打听清楚,张风府与樊忠只率领着五十名御林军,押解着六辆囚车,其中有一辆特大的囚车,车子行时,张风府的坐骑不离左右,看得很紧,车中的囚犯想必就是山民贤侄。咱们虽来不及传下绿林箭,蓝兄弟的庄丁和附近的兄弟凑合起来也有四十多人,尽可够用。张风府虽然厉害,由我和云相公去对付他,大约也还对付得了。青龙峡形势绝险,昨日蒙面怪客山顶滚石那手法儿,咱们也可采用。”蓝天石道:“自山顶滚下大石,不怕砸坏了囚车么?”毕道凡道:“不必滚下大石,用鹅卵大的石头飞石乱打那队官军,只要对他们的队形扰乱,叫他们要分神应付那就行啦。郝庄主,石姑娘,你们领十多名兄弟爬上山顶,就这样办吧。官军中午时分大约可到青龙峡,咱们现在该动身啦!”

众人出了大院,纷纷上马。云蕾傍着毕道凡并辔奔驰,忽然问道:“毕老前辈,你怎么不骑那匹白马?”毕道凡笑道:“归了它的主人啦。”云蕾道:“什么?张丹枫几时又见了你了?”毕道凡道:“这照夜狮子马真是天下罕见的名驹,极有灵性,那日它听主人吩咐,驮我脱险,脱险之后,它就连声嘶鸣,再也不服我骑啦。我知道它是想念主人,就将它放了。”云蕾道:“你怎知它一定能找到主人,若给坏人截了岂不可惜了?”毕道凡一笑说道:“一般好的战马,也知道寻觅主人,何况是这匹天下罕见的照夜狮子?再说,没有擒龙伏虎的本事谁又截得它住?”云蕾本也知道那匹白马的灵异,可是因为心中悬挂张丹枫,不免多所顾虑。毕道凡说了话后,忽又微微一笑,道:“云相公,若不是石姑娘说过,我真看不出你和张丹枫竟是不共戴天的大仇人!”

云蕾面上一红,拍马加鞭,避而不答。毕道凡好生奇怪,料知其中必有别情,却也不再发问。

不一刻进入峡谷,毕道凡按照原定之计,指挥众人埋伏。眼看日头渐渐西移,忽听得前面把风的人传下话道:“来了,来了!”众人捏紧兵器,只见一队官军,押着六辆囚车,缓缓走入峡谷,毕道凡对云蕾道:“就是中间那辆。”忽见张风府在马上扬鞭大笑,叫道:“要劫囚车的这可是时候了!”

毕道凡、云蕾同吃了一惊,这张风府竟似早有防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霎时间,伏兵尽出,只见张风府将御林军摆了一个圆阵,护着正中的那辆囚车。毕道凡一马当先,率队急冲,那五十名御林军都是百中选一的精锐,圆阵变化无方,首尾相应。蓝家的庄丁虽然骁勇,却是冲不过去。

但听得张风府哈哈大笑,朗声说道:“震三界毕老头儿,前日给你饶幸逃脱,怎又自投罗网来了?”毕道凡哼了一声,冷冷说道:“看是谁自投罗网?”蓦地一声长啸,顿时山鸣谷应,林鸟惊飞!

这是叫山顶诸人动手的信号,山顶上郝宝椿发一声喊,现出身来,说时迟,那时快,忽听得挟风呼啸的暗器破空之声,三柄飞锥连翩飞至,郝宝椿叫声:“不好!”逼得将石头向上掷出,打落飞锥。但见对面山峰出现了一队官军,将石头纷纷抛掷过来,其中还夹有飞镖、飞锥、弹丸之类的暗器,为首的乃是与张风府并称京师三大高手之一的御前侍卫樊忠。他所发的飞锥最为强劲,火神弹郝宝椿虽是暗器名家,也不得不小心应付,其他诸人更是给闹得手忙脚乱,双方掷石作战,哪还腾得出手来打下面的官军?

张风府得意之极,又是哈哈大笑,扬刀说道:“为将之道岂能不审察地形,防患未然。震三界你武功虽强,却是少读兵书!”毕道凡大怒,降龙棒滴溜溜一转,逼退诸般兵器,猛然伸手一抓,施展大擒拿手法,将一名官军摔稻草人般的直甩出去。云蕾刷刷两剑,将御林军的铁甲划破,宝剑威力惊人,御林军虽然身披铠甲,也给逼得两边闪开。毕道凡与云蕾一用掌力,一仗宝剑,竟然闯进重围。

张风府把手一挥,圆阵一变,索性将二人放入,却把其他人群截在阵外,张风府背靠囚车,缅刀一指,笑道:“震三界咱们再斗三百回合!”斜眼一瞥云蕾,又笑道:“好极好极,你也来了!好吧你们两人就一齐上吧,我可不要别人相帮。”毕道凡面上一热,挥棒说道:“今日之事咱们都是为了朋友,拼着两胁插刀,管你人多人少,我都和你拼啦!”一招“风虎云龙”,棒挟劲风,当头劈下。

张风府凝身不动,一个“夜战八方”招式,缅刀疾发,架开降龙棒逼退青冥剑,刷刷刷还了三刀。毕道凡暗叫一声“惭愧”,换了一个招式,用缠身十八打的棍法,盘旋滚进,云蕾剑走轻灵,也着着抢攻。若然以一敌一,张风府胜在气力,要比毕道凡稍高一筹,而今加上云蕾,斗到三十招开外,张风府逼得斜闪数步,云蕾身法快极,趁此空档,一掠疾过,飞身跃上囚车。

云蕾一颗心剧烈跳动,想不到竟然这样容易便告得手,想那张风府并非庸才,何以竟会独自抵敌,不要官军防护?即是自负,亦不应轻敌如斯。不过她虽有所疑心,但此时此际,已不容细心推想,一跃上车,立即揭开帐帘,只见有一人蜷缩内里,车内光线微弱,看不清楚,云蕾惊喜交集,颤声叫了句::“周大哥!”剑交左手,右手往里一探。

忽听得“嘿嘿”两声冷笑,车内那人突然坐起,手腕一翻已把云蕾脉门扣住,云蕾这一惊非同小可。那人喝道:“进来吧!”用力一扯,云蕾身不由己,跌进车内,扑倒之时,宝剑一拉,将车帐割断,阳光透入,忽又听得那人叫道:“咦,原来是你!”似是颇为惊诧,云蕾心灵手敏,应变快捷,剑柄反手一点,那人松手避开,与云蕾双双跃出车外。

阳光之下,只见那人戴着遮风皮帽,双眼外露炯炯有神,竟然就是昨日假扮蒙古牧人,袭击番王的那个怪客!两人对面站立,相距不过咫尺,云蕾看得真切,那眼光神态,身材肥瘦和前晚那蒙面人又正是一人。

云蕾喜出望外,急忙问道:“你可知道周大哥在哪一辆囚车?”在云蕾心中,以为此人既曾献计叫毕道凡截劫番王,又曾得他暗中相助,必是自己人无疑。哪料此人忽然又是一声冷笑,道:“谁知道你的周大哥!”左手划了半个圆弧,猝然用大力金刚手法硬抢云蕾手中的宝剑。

这一突变,更是出于云蕾意外,猛不及防,那人手指已堪堪触及,相距更近,忽见他双眸炯炯,手指一划,招数将发不发。云蕾疾的一剑,那人似是猛然吃了一惊,手指一弹,只听得铿锵一声,弹着剑背,云蕾虎口发疼,几乎把握不住,心中暗惊:此人的金刚大力手法,果是不同凡响!

只听得张风府又是哈哈大笑,朗声说道:“毕老头儿,你看可是谁自投罗网!”接着一声叱□,一声怒骂,刀棒相交,声震耳膜,想是毕道凡怒不可遏,使出气力,下了重手。

云蕾第二剑第三剑又已连绵发出,那人双掌翻飞,随着剑尖舞动,掌风挥处,每将剑刺方向逼歪。云蕾剑法急变,青冥剑一圈一转,只听得嗡然一声,久久不绝!

云蕾的“百变玄机剑法”,奇诡快捷,天下无双,此际被迫使出绝招,上八剑,下八剑,左八剑,右八剑,每次连刺八剑,都是一气呵成,上下左右,霎时之间,刺了三十二剑。那人掌力虽然遒劲却跟不上剑招的快捷,好几次险险被她刺中。但不知怎的,云蕾总觉这人似曾相识,虽然不知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心中却有一个亲近的感觉,好几次应该可以刺中,都是不期然而然的剑尖一滑,贴衣而过,连自己也觉得万分奇怪。

上下左右追风八剑自成一个段落,三十二剑刺完,势道稍缓,那人显是知道肉掌不能应付,嗖的拔出腰刀,左刀右掌,立即抢攻。只见他刀光闪闪,用的全是快手,出掌却是舒缓自如,越来越慢,一快一慢,各有妙处。用快刀斩乱麻之势,把云蕾的攻势打乱,又用掌力震歪云蕾的剑点,叫她宝剑之威,无法施展,这样一来,立即反客为主,转守为攻。云蕾剑法虽然精妙,却也只有招架之功,仅能自保。那人的刀法虽然凌厉也还罢了,那掌力却是越来越劲,把圈子渐渐扩大,直把云蕾逼出八丈开外,近身不得。但说也奇怪,有好几次云蕾遭遇险招,那人的刀风掌势,也是掠面而过,沾衣即退,也不知他是有意无意,就恰像云蕾适才对他一样。

云蕾剑法加紧,全神应付,只见那人目光闪动,虽是在急攻之中,却是不停地打量自己。云蕾心中一动,刷的一剑,拦刀拒掌,喝问:“你是谁?”那人还了一招,也喝道:“你是谁?”云蕾一怔,道:“你先说!”那人面有异色也道:“你先说!”云蕾心道:“我的来历如何能说与你知?”但却又急于知道此人的来历,略一迟疑,又挡了三招,坚持说道:“你先说!”说话神情,活像一个负气固执的孩子。那人眼珠一转神色更是诧异,似乎是碰着一个童年时候的朋友,回忆她当年的神情,拿来与现在印证一样,左刀右掌,都迟缓下来,目光不住地在云蕾面上扫来扫去。云蕾逼上一步,那人忽又嗖嗖两刀,将云蕾隔开,坚持说道:“你先说!”正在纠缠不清,忽听得毕道凡大叫一声:“今日风紧,并肩子扯呼!”云蕾斜眼一瞥,只见毕道凡已是全然陷在下风,被张风府刀光罩着,形势甚是危险。外面缓兵,又给官军的圆阵挡着,闯不进来。

云蕾大急,剑走连环,疾抢数招,那人掌力加紧,就如一道墙壁,拦在中间,急切间如何闯得过去。那人又叫道:“你到底说不说?”云蕾心中生气,闷声不响,挥剑与他抢攻,霎时之间,又斗了三五十招。云蕾功力本来稍逊,只仗着剑法精妙,所以才能处在下风,勉强打成平手。此际因担心毕道凡而不免分神更是感觉不支,不但抢攻不成,反给逼得连连后退!

正在吃紧,忽见谷口那边尘沙大起,张风府喝道:“谁敢闯道?”猛然间只听得怪笑之声震撼山谷八骑健马迎面奔来,为首两人,服饰怪异,一黑一白,相映成趣,云蕾不觉惊叫一声,这两人可不正是白摩诃与黑摩诃!中间四人就是曾到黑石庄的那四个珠宝买手,后面两个缠着头巾的妇人,却是黑白摩诃的波斯妻子,这八人策马驰骋,全不把□杀双方放在心上。

黑摩诃快马先到,张风府勃然大怒喝道:“滚下马来!”凌空一跃,搂头就是一刀。黑摩诃一声怪笑,绿玉杖往上一戳直刺丹田气穴。张风府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个怪人竟具如斯身手,身子凭空扭转,脚尖一勾马镫,身落马背,左右连两刀,快捷无伦。黑摩诃也不禁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个军官竟然如此厉害,绿玉杖一横,向张风府胸前猛推,张风府横刀架住,只得半边屁股坐在马上,形势远不如黑摩诃有利,求胜心切,突把右手一松,待得黑摩诃身子前倾,左掌蓦地往前一探,使出擒拿手绝招,只一抓就抓着了黑摩诃的小臂。

张风府大喜,正待用功,骤然间忽觉所抓之处全不受力,黑摩诃的手臂滑似游鱼,突然扭曲,弯了过来,啪的一掌打到张风府面门。张风府哪料得到黑摩诃使的是印度瑜伽功夫,肌肉可以随意扭曲变形,骤不及防,掌风已然扑面,张风府一声大叫,足□马镫,身如飞箭离弦,平空射出数丈之外,安然落地。黑摩诃本是十拿九稳,一掌打空,也不觉骇然!

这几招急如电光石火,毕道凡尚未想到来人来历,黑摩诃又已飞马冲来,毕道凡叫道:“哪一路的朋友?毕道凡这厢有礼。”毕道凡有“震三界”之名,满以为说出名头,江湖上的朋友无有不知,哪料黑摩诃又是一声怪笑,喝道:“什么黑道白道?给老子让路,滚开!”快马横冲直闯,毕道凡逼得伸棒一拦,那马前蹄飞起,黑摩诃一杖下戳,棒杖相交,毕道凡的降龙棒给震得歪过一边,黑摩诃的绿玉杖给他一荡一带,也几乎跌下马来。黑摩诃叫道:“好,你也是一条好汉!闲开便罢啦!”从叫“滚开”而到请他“闪开”,已是十分客气。毕道凡骤遇强敌,却是收棒不住,第二棒又已是一招“横江截斗”打向马身,黑摩诃大怒,绿玉杖往下一按,将毕道凡的降龙棒按住突然一松,毕道凡几乎仆倒,为马所践,急急飞身窜开,只见那匹马四蹄飞起,已从自己头上一跃而过。

黑摩诃与张风府、毕道凡纠缠之时,白摩诃的快马亦到,直向云蕾与那怪客交手之处冲来。云蕾心中一怔:黑白摩诃曾在古墓之中给自己与张丹枫联剑打败,若他记着前仇,这可怎生得了?

白摩诃一眼瞥见云蕾,忽地一声怪笑,马头一拔,改向与云蕾交手的那个少年一冲。那人大怒,横掌一拨,呼的一声击中马腿,那马前蹄屈地,那人劈面就是一刀,白摩诃将白玉杖一撩,白玉杖乃是宝杖,坚逾精钢,那人却不知道。只听得铿锵一声,刀锋反卷,那人手腕一翻,反手一刀背拍去,白摩诃玉杖一圈,只听得又是当的一声那口刀向天飞去。白摩诃道:“你能挡我一杖,饶你不死,闪开!”玉杖一指,对云蕾道:“你不是这人对手,还不快逃!”双腿一夹,那匹马跳了起来疾奔而去!

原来黑白摩诃被张、云二人联剑打败之后,赌赛输了,墓中珠宝已非自己所有灰心丧气,遣四个买手到南方了结帐务,本拟回转西域,从此不做珠宝买卖。哪知张丹枫后来慷慨地把珠宝全数发回,两兄弟十分感激,有了资本,便再做了两宗大买卖,这次由南而北,八匹马驮了许多珠宝,准备越喜马拉雅山偷卖给印度王公,却想不到在此地遇到两方混战。

黑白摩诃自成一路,黑道白道全不买帐,更兼驮着珠宝,恐被官军截住,故此更是横冲直闯,见路即走,只因心感张丹枫还宝之恩,这才助了云蕾一手。

不但黑白摩诃武艺高强,他们的波斯妻子与跟从他们的四个买手也全非庸手。八匹马在峡谷中乱冲乱闯,两方人马都被逼得纷纷躲闪逃避,毕道凡见机不可失,一声呼啸,带领众人爬上山峰。黑白摩诃一阵怪笑,官军虽让开了路,他们却不急着奔驰出去,又在峡谷中乱搅了好一会子,拦着官军等,云蕾等人爬上半山,这才呼啸而去。

张风府大怒,要重整圆阵,追击敌人,已是不及。只听得黑白摩诃向山上遥呼道:“小娃娃,你那个朋友大娃娃在前头等着你呢。你为什么不和他一道?”云蕾知道黑白摩诃口中所说的“大娃娃”指的乃是张丹枫,心中一跳几乎要发声相问。毕道凡问道:“这两人是谁?”云蕾道:“西域黑白摩诃。”毕道凡惊道:“原来是这两个魔头,久已闻名,今始见面。想不到咱们却靠这两个魔头脱了一场灾难,只是山民贤侄未能救得,如何是好?”

山上郝宝椿等人尚在与官军掷石作战,毕道凡会合诸人,翻下山背,回到蓝家,又已是黄昏时分。这次救人不成,反遭败绩,众人俱闷闷不乐。谈起前日扮作蒙古牧人,今日躲在军中设伏的那个怪少年,更是议论纷纷,猜不透他的来历。

毕道凡一看天色,道:“张风府等人今晚必在城中住宿,咱们最少该探出周坚侄生死如何,再作打算。看那张风府诡计多端,用的只恐是金蝉脱壳之计,周贤侄是否在六辆囚车之中咱们也不知道。”

众人想及那张风府如此厉害,都不觉默然。毕道凡缓缓说道:“咱们这群人中,云相公要数你的轻功最好,城中最大那间客店乃是自己人开的。”云蕾甚是机灵,一点即透道:“是啊,白日里明刀明枪截劫不成,咱们晚上去给他们捣个小乱,最少也能探个虚实。想那张风府武艺虽高轻功却是未臻佳妙。若有不测,我就给他一个溜之大吉,他未必追得上我。”当下议定,云蕾去探虚实,毕道凡在客店外面策应。

晚上二更时分两个人悄悄溜入城中,城中早已有人接应,张风府这班人果然在那家客店住宿。云蕾靠着店小二的带引,从客店后门溜入,问明了张风府所住的房间,歇了一会,养好精神,听得敲过三更,换了夜行衣服,正想登上屋顶,忽听得客店外马蹄之声甚急,倏忽到了门前,客店内已有御林军的军官出去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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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道:“云相公你且待一会儿。”提了水桶饲料出外约摸过了一盏茶的时候外面闹声已止。店小二回来报道:“看情形这是八百里加紧的飞骑传报,只不知是什么文书,如此着紧!”古代传递文书,最急的叫做“八百里快马加紧”,每驿站都备有专门递送这种文书的快马,上一站送文书的快马到时立刻换骑,一站站的递送下去,一日之间,总要换十匹八匹快马。所以尽管那些马不是千里马,在十二时辰之内,跑七八百里却也并非难事。

云蕾一怔,道:“你怎么知道?”店小二道:“那位送文书的公差刚下坐骑,马匹就累得倒地,要用两个人的力,才把马头抱起来喝水。”云蕾略一沉吟,道:“那也正好,我就顺便探探这是什么紧要的文书。”

张风府住在靠南的一个大房,云蕾用个“珍珠倒卷帘”的姿势,勾着屋檐,向下窥望,只见房中果然坐着一个公差,张风府手中持着一卷文书,缓缓说道:“今次俘获的贼人,我还没有一个个审问,也不知其中有无此人。若然是有的话,我自然照康总管的意思。嗯,你今日辛苦了,快去歇息,明日回京去吧。这文书副本我另外派人送给贯仲。”

公差道声:“谢大人恩典。”告辞之后,只见张风府往来踱步,眉头打结,显然是有什么重大的心事,蓦然叫道:“来人啦!”把门外守夜的一个军士叫了进来,低低吩咐几句,遣他出去,一个人在房中搔头抓腮,忽地把文书打了开来,云蕾凝神下望,一张画像首先映入眼帘。

云蕾一眼掠过,险险叫出声来,画中人像非他,正是自己要来图救的周山民。只听得张风府喃喃自语道:“先把他的琵琶骨穿了,再把他的眼珠子挖了,却还要留着他与金刀寨主讨价还价,哈,这一招可真阴损到极啦!”

云蕾听得大吃一惊,心中想道:“若然他们如此折磨山民大哥,那么我今夜可要豁出性命,与他同归于尽了。”掌心扣了梅花蝴蝶镖,身上直冒冷汗。

只听得脚步声渐渐来近,云蕾心道:“定是他们押解山民大哥来了。”不料进来的却只是一人,云蕾定睛一看,又险险叫出声来。

来的是一位少年军官,就正是日间曾与云蕾交手、前晚偷袭番王的那个怪客。只听得张风府道:“千里兄,这事可好生难决啊!”

那少年军官问道:“张大人何事难决?”张风府不先答话却忽地迈前两步,与那少年军官正面相对,微笑说道:“你是十七日离开京都的,怎么前晚才来见我?”那少年军官微现窘态,目光移开,强笑答道:“我中途遇雨,马又不行,是以迟了。”张风府哈哈一笑,道:“是么?”那少年军官面色陡变退后一步,手按几桌,道:“张大人疑心我了?”张风府又打了个哈哈,道:“岂敢,岂敢!”忽地沉声说道:“你补锦衣卫为时虽然未满一月,咱们可是肝胆相照,是么?”那少年军官以袖试汗,道:“张大人忠肝义胆,我是无限佩服。”张风府又迫前一步道:“不敢见疑,还请实告。前日在青龙峡中偷袭蒙古使臣,你是不是也有一份?”那少年军官挺立道:“大人明察,不止有我一份,我实是主谋之人!”张风府道:“你可知道他们是朝廷的贵客,若有差错可能引起两国干戈么?”那少年军官毅然答道:“张大人,你可知道他们此来,是要我们大明朝廷割地赔款的么?与其屈辱求和,何如誓死一战?”张风府道:“不管如何,你以朝廷军官的身份,袭击外国使臣这罪名可不小呵!”那少年军官道:“大不了也不过是凌迟碎剐,张大人,你就因此事难决么?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绝不连累于你。张大人,我而今束手受缚,你可以放心了吧!”

张风府忽地又是哈哈大笑道:“千里兄,何必愤愤如斯?我所说的难决之事,与你丝毫无涉。”此言一出,那少年军官似是极感意外,讷讷说道:“那、那、那又是为了什么?”

张内府徐徐展开文书,指着那画像说道:“你可知道此人是谁?”那少年军官面色又是一变,却道:“这不是大人此次截获的强盗之一吗?”张风府道:“我是想问你知不知道他的身份?”那少年军官略一迟疑,忽地一口气答道:“他是雁门关外金刀寨主周健的唯一爱子!听说十年之前,周健叛出边关被满门抄斩,就只逃出这个儿子。”张风府睨他一眼道:“你年纪轻轻,知道的事情可真不少呵!”

那少年军官虎目蕴泪,道:“张大人……”张风府截着说道:“从今之后,你我兄弟相交,请直叫我的名号好了。”那少年军官道:“张大哥,实不相瞒,金刀周健实是我家的大恩人,至于何事何恩,恕我现在不能奉告。”

张风府道:“我也看出你身世有难言之隐,这个不谈。周健的儿子被我们擒了,你说怎生发落?”那少年军官道:“兹事体大,小弟不敢置喙。呀,金刀寨主虽然是叛了朝廷,可是他在雁门关外屡次打败胡兵,倒也是有功于国呀!他就只剩下这个儿子了,若然押解至京,审问出来,只怕也是难逃一死,那可真是惨哪!”他虽口说“不敢置喙”,其实却是非常明显地说出了自己的意思,想用说话打动张风府之心,将周山民速速释放。

张风府微微一笑,道:“不必押解至京,也不必有劳朝廷审问,康总管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但却也未必至死。”那少年军官道:“适才送来的八百里加紧文书,说的就是此事么?”张风府道:“是呀!我所说的难决之事,就在此了。康总管耳目真灵,已知周健的儿子偷入内地,也知道我们此次擒获了不少绿林中有头面的人,就是还不知道周健的儿子是否也在俘虏之列。所以飞骑传报,要我们留意此人。若是已经擒了,就把他的琵琶骨凿穿,把他的眼珠子挖掉,叫他失了武功,别人也就不易将他救走。然后康总管还要把这个残废之人作为奇货,要挟金刀寨主,叫他不敢抵抗官军。”那少年军官失声说道:“这一招可真毒呀!”张风府道:“你我吃皇恩受皇禄,普通的强盗,咱们手到擒来,领功受赏,那是心安理得。可是周健父子可不是普通的强盗,要不是他们,瓦刺的大军只怕早已长驱侵入了。”那少年军官双目放光,喜道:“张大人,不,张大哥,那你就将他放了吧!我若早知道你有这心思……”张风府笑着截他的话:“就不必费这么大力气去袭击番王了,是不是?千里兄,我早猜到你袭击番王,乃是一石两鸟之计。你不欲与我公然作对,在我帐下,偷放此人,所以想假手毕道凡那一帮人将番王擒了,用来交换,可是这样?”那少年军官道:“大哥,你说得一点不错!”

张风府笑容忽敛,道:“放了此人,说得倒很容易,你难道不知道康总管的厉害吗?我这锦衣卫指挥固然做不成,你想中今科的武状元,那也休想了。”少年军官默然不语,良久良久,愤然说道:“我这武状元不考也罢,只是累了张大人的功名!”张风府道:“何况不止是掉了功名,只恐生命也未必能保。”那少年军官显得失望之极,冷冷说道:“张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张风府道:“你到外边巡夜,除了樊忠一人之外,其他的人都不准出入。你可不许轻举妄动。”那少年军官道:“在你大哥,不,在你大人的手下,我就是敢‘轻举妄动’,也逃不脱你的缅刀,大人,你放心好啦!”张风府挥手一笑:“不必再说气话,你去吧!”云蕾在檐角偷瞧,见那少年军官悻悻而去,心中也是好生失望。

张风府又把亲兵唤入,低声吩咐了几句,遣他出去,不久又带了一个人入来。

这人乃是樊忠,张风府把文书给他看了,只见他双眼一翻浓眉倒竖,大声说道:“大哥可还记得咱们昔日的誓言么?”张风府道:“年深日久,记不起了!”樊忠怒气上冲,拍案说道:“真的就忘记了?”张风府道:“贤弟,你说说看。”樊忠道:“拼将热血,保卫邦家。咱们是不愿受外敌欺凌,这才投军去的。为的可不是封妻荫子,利禄功名!”顿了一顿,又道:“我本意是到边关上去,一刀一枪,跟胡兵拼个痛快,偏偏皇上却要留我做内廷卫士,这几年可闷死我啦。”歇了一歇又道:“咱们不能到边关去亲自执干戈以卫社稷,反而把力抗胡兵的金刀寨主的儿子害了,这还成什么话?”张风府又道:“咱们还有什么誓言?”樊忠道:“有福同享,有难有当!”张风府道:“好,那目下就有桩大祸要你同当!附耳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樊忠突然一揖到地,道:“大哥恕我适才鲁莽,你交代的事万错不了!”转身走出,张风府喟然叹道:“只怕你的二哥不是同样心肠。”樊忠道:“哪管得许多。”头也不回,大步走出。

云蕾心道:“原来这两人倒也是热血汉子。”正想跟踪樊忠看他干的什么,忽见张风府朝自己这方向一笑,招手说道:“请下来吧!你倒挂檐上这么些时候,还不累么?”云蕾微微一笑,飘身落地,拱手说道:“张大人,咱们是朋友啦。”张风府道:“你是为了救周山民而来的,是么?”云蕾道:“不错,你们的话我都听见啦,就烦你把他交与我吧。”张风府一笑说道:“交你带他回去?这岂不要惊动众人?事情败露,你就不为我设想么?”云蕾一怔,想起现下形势已变,已经不必硬来,自己考虑,果欠周详,不觉面有尴尬之色。张风府又是微微一笑,道:“樊忠此时已把你的周大哥偷偷带出去啦,我叫他们在北门之外等你。”云蕾大喜,便待飞身上屋。张风府忽道:“且慢!”云蕾转身说道:“还有何事?”张风府道:“你那位骑白马的朋友呢?”云蕾面热心跳,颤声说道:“他有他走,我有我走,怎知他到了何方?”张风府好诧异,道:“你们二人双剑合璧,妙绝天下,岂可分开?你那位朋友器宇非凡,令人一见倾心。你若再见他时,请代我向他致意。”云蕾道:“我也未必能见着他,我记下你的话便是,告辞了。”张风府又道:“且慢!”

云蕾甚觉烦躁,回头道:“还有何事?”张风府道:“那震三界毕道凡现在何方?”云蕾吃了一惊,心道:“莫非毕老前辈的行藏亦已被他窥破?”久久不答。张风府一笑道:“你不肯说,也就算啦。烦你转告于他,他可不比金刀寨主,我奉皇命捕他,万万不能徇私释放,看在他也算得是一条好汉,请他远远避开,免得大家碰面!好了,为朋友只能做到如此地步你走吧!”

云蕾飞身上屋,想那张风府行径,甚是出乎自己意外。想起这样一位本来具有侠义心肠的热血男子,却为皇帝一家一姓卖命,又不觉替他十分不值。陡然又想起自己的爷爷,为了保全大明使节,捱了多少年苦难,却终于血溅国门,不觉喃喃自语道:“愚忠二字,不知害了多少英雄豪杰!”云蕾年纪轻轻本不会想到这些千古以来令人困惑的问题--忠于君与忠于国的区别,在封建社会之中,若非有大智慧之人,实是不易分辨清楚。只因她与张丹枫多时相处,不知不觉之间,接受了他的观念与熏陶,故此敢于蔑视他爷爷那代奉为金科玉律的忠君思想。

云蕾心内思潮起伏,脚步却是丝毫不缓,霎时间,出了客店,飞身掠上对面民房,但见斗转星横,已是罩更时分,毕道凡本是在客店外面替她把风,这时云蕾纵目四顾,却是杳无人影。云蕾轻轻击了三下手掌,毕道凡伏地听声的本领十分高明若然他在附近,这三下掌声,定能听见,过了一阵,既不闻掌声回应,亦不见人影出现。云蕾不觉倒吸一口凉气心里着慌。毕道凡到哪里去了?他是江湖上的大行家、老前辈,断无受人暗算之理,即说是他见了周山民,也应该等自己出来,一齐回去,于理于情,断不会不见云蕾,便悄悄溜走。那么,毕道凡到底到哪里去了?

云蕾四下一望,吸一口气,施展绝顶轻功,在周围里许之地兜了两个圈子,细心搜索,仍是不见人影,心中想道:“难道是张风府发现了他的踪迹,预先布下埋伏,将他擒了?不会呀,不会!那张风府一直就在里面,除了张风府之外,御林军的军官没一个是毕道凡的对手,即算是张风府,也非斗个三五百招,不易分出胜负。那又怎会毫无声响,便被捉去之理?若说不是御林军的军官,另有高手,将他暗算,那么能不动声息而能将毕道凡劫去的人,武功实是不可思议。当今之世,也未必有这样的人。”云蕾越想越慌,索性直往北门奔去,不须一盏茶的时刻,已到了城外郊区,这是张风府所说,樊忠与周山民等她之处。云蕾击掌相呼,登高纵目,但只见星河耿耿,明月在天,寒蛰哀鸣,夜凉如水。休说不见樊忠与周山民二人,整个郊野都像睡去一般,寂静得令人害怕。

云蕾又惊又怒,心道:“莫非这是张风府弄的玄虚,我怎能听他一面之言?敢情他根本就没有释放山民大哥?但他却又何必来骗我来此?”云蕾满腹疑团,百思不解,折回身又向城中奔去。

到了客店之外,忽见外面大门虚掩,更是惊诧,索性推门进去,门内院子,本来系有十余匹马,这时只见每匹马都状如人立,前面两蹄高高举起,踢它不动,亦不嘶鸣,在月光之下更显得怪异无伦,令人毛骨悚然。

云蕾定一定神,想起这是黑白摩诃制服马匹的手法,更是大感惊奇:这两个摩头,黑白两道全不买帐,人不犯他亦不犯别人,在青龙峡中,他们虽曾暗助自己一臂之力,却也只是狂冲疾闯而过,未与官军作战,缘何却要深夜到此,作弄官军?

云蕾料知若是黑白摩诃到此,必然尚有下文,飞身上屋,凝神细听。这客店里连住宿的官军在内,总有六七十人,却竟自听不出半点声息,连鼾声也无,冷森森清寂寂地,简直有如一座古坟。云蕾飞身落下内院,想找客店中的伙计,只见房门大开,那曾经给自己带过路的店小二,熟睡如死,推他捏他,毫无知觉;探他鼻端,却是有气;试行推拿又不似被人点穴。再看另外几间客店伙计自己住的房间,也尽都如此,连那个武功颇有根底的掌柜,也是瘫在床上缩作一团,犹如死去一般。云蕾心想:“闻道江湖上有一种采花贼常用的迷香,嗅了迷香可以令人熟睡如死,莫非是中了迷香?”盛了一碗冷水,喷那掌柜,只见他手臂微微抽动了一下,仍是不醒,又不似是中了迷香。

云蕾纵再胆大,这时也心慌了,跑出外面。但见每间房都是房门大开,住房间的军官与在大厅上打地铺的官军,一个个都是沉沉熟睡。有的手脚伸开,形如一个“大”;有的半靠着墙,双目紧闭,头垂至肩,似是正欠身欲起,却突然中了“妖法”,就此睡去;有的嘴巴张开,面上表情千奇百怪,好似刚刚张口大咱,就突然给人制住。云蕾吓得冷汗直冒,大叫一声四面墙壁挡着声音,回声嗡嗡作响,云蕾如置身坟地之中,除了自己,就再也没有一个生人。

云蕾定了定神,想那张风府武功极高,那少年军官亦是一把好手,纵然是黑白摩诃到此,也未必能占上风,怎会一下就给他们弄成这个光景?云蕾再奔到后院,看那六辆囚车,只见车门铁槛,全给利器切断,车中更无半个囚人,黑白摩定是至交友好,他才会将解穴之法教你,你还能狡辩么?”云蕾心中生气,刷刷刷还了三剑,道:“你好无礼,若然我有恶意,何必救你?”那少年军官道:“那你与他是何关系,快快道来!”云蕾怒道:“你是我的何人,我要听你的话?”那少年军官劈了两刀,收招说道:“你知道暗算我的乃是谁人?他是瓦刺右丞相张宗周的儿子呀!看你行径,也是一名侠客,你如今知道了他的来历,就该助我报仇。”云蕾心道:“我早已知道了他的来历,何待你说!”却好奇问道:“你与他究有何仇?”那少年军官道:“说来话长,我不止与他有仇,他的一家大小我都要杀个干净!再说他既是大奸贼张宗周的儿子,偷入中国,还能怀有什么好意么?你既是江湖侠士,你也该与他有仇!”云蕾打了一个寒噤,在他话中,隐隐闻到羊皮血书那种血腥味道,越看这少年军官越觉面熟,不觉一阵阵冷意直透心头,身躯颤抖,牙关打战。那少年军官凝神望她道:“你怎么啦?”

云蕾强压制定神答道:“没什么。”那少年军官道:“好啦,咱们打架也打得乏啦,我与你和解了吧。你告诉我你的来历,我也告诉你我的来历。”云蕾道:“我不必你告诉,我知道你是从蒙古来的。”那少年军官道:“你怎么知道?”云蕾道:“你前日偷袭番王,扮那蒙古牧人神情语气都像极了。”那少年军官淡淡一笑,道:“是么?我祖先两代,本来就是蒙古牧人。”咚的一声,云蕾跌倒地上。她的爷爷在蒙古牧马二十年,她的父亲为了营救爷爷,在蒙古隐姓埋名,过的也是牧羊的生活,不错,他们都曾在蒙古做过牧人,不过不是自愿的罢了。

这霎那间,好像有道电流通过全身,云蕾战栗之中神经全都麻木了。“他是我的哥哥,不错,他准是我的哥哥。呵,他真是我的哥哥么?”云蕾入京,为的就是探听哥哥的消息,可是如今遇着了,她心底下却又希望这人不是她的哥哥。他说起张宗周父子之时,是多么地恨呵,若然他真是自己的哥哥,知道自己与张丹枫的交情,那又将发生何等样的事情?云蕾不愿报仇么?不是,羊皮血书的阴影始终在她心上没有消除,她喜欢张丹枫,她也恨张丹枫,可是她又不喜欢别人也恨张丹枫,就是这么古怪的矛盾的心情。

云蕾咕咚一声倒在地上。那少年军官喝道:“你是谁?”错综复杂的思想,波浪般的在她心头翻过,“暂时不要认他!假如他不是哥哥,岂非泄露了自己的身份。何况他又是一个军官。”云蕾像在水中沉溺的人,抓着了一根芦草,抓着了这个可以暂时不认哥哥的“理由”,一跃而起,道:“我是来救周山民的人。”

那少年军官好生诧异道:“我知道你是来救周山民的人,三更时分,你第一次来时,伏在张大人的屋顶我已经瞧见啦,不过我不喝破罢了。我问的不是这个--”云蕾道:“你问别的我就不说,你不知道事情有缓急轻重吗?你瞧,你这里闹成这个样子,亏你还有闲情与我问长问短。我问你,我的周大哥呢?谁到过这里了?你和张风府的话我也都听见啦,我知道你也是想救山民大哥的。”

那少年军官似是霍然醒起,道:“是呵,咱们先进里面瞧瞧去,张大人不知道为什么不见出来?”顿了一顿忽道:“其实我与你说的也不是闲话,你真像一个我所要找寻的人,可惜你是男的。呀,这话说来可长,非得一天一晚说不明白,咱们以后再好好的说。”

云蕾已移动脚步走在前面,不让他瞧见自己面上的神情,淡淡说道:“里面闹成什么样子你还不知道吗?你的兵士全给人弄得像死人啦。你的张大人也不见了。”

那少年军官“啊呀”一声便往里跑,见了里面的景象,也不禁毛骨悚然,进了张风府的房间,看了两面墙上所留下的骷髅、猿猴、宝剑等标记,骇然说道:“果然是他们来了!”

云蕾道:“他们,他们是谁?”那少年军官道:“黑白摩诃和大内总管康超海的两个师叔。”云蕾道:“呵,原来铁臂金猿龙镇方与三花剑玄灵子乃是大内总管的师叔,那么恭喜你们,你们又添多两个高手了。”那少年军官甚是不乐道:“你可不知其中利害,若然铁臂金猿与三花剑知道是我们释放了周山民,张大人性命难保。”云蕾道:“周山民真的是已释放了吗?”那少年军官道:“我起先认为张大人不肯释放,谁知他暗中已有安排。他是叫樊忠悄悄带人出去的。”云蕾道:“可是周山民与樊忠现下也不知生死如何。”将自己所遇的奇事说了。那少年军官叹了口气道:“这种意外,谁也料想不到。”云蕾正想发问,那少年军官接下去道:“樊忠与周山民偷偷从后门溜走,我在那里把风巡夜,忽然夜风之中吹进来一股异香我急忙止着呼吸,已吸进一丁点儿,那异香好生厉害,只是吸进少少,就立刻全身酥软。蓦然间一条黑影飞下墙头,正是张丹枫这个奸贼,我在蒙古认得他。他一出手便用他那邪恶的点穴功夫,我屏住气不敢呼吸,也不能叫喊,交手五六招,吸进去的迷香,药性发作,再也支持不住,以至给他点了穴道。”云蕾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他这样快便着了张丹枫的道儿呢。可是张丹枫为什么又要作弄他呢?”那少年军官接下去说道:“我给他点了穴道,里面闹得如何,已是全无知晓。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外面忽然又飞进两个人来,一个是熊腰猿面的老者,一个是腰悬长剑的道人,两人试着给我解穴,却无法解开,那人骂声‘脓包’就进去了。其实他们枉为点苍派的长老,解不开别派的点穴,又何尝不是脓包?两人进去之后不一会就联袂而出,恨恨然大骂黑白摩诃,飞一般地又越墙走了。嗯,他们若遇着这两个魔头,可有一场好打。”云蕾道:“咱们且往青龙峡的方向去寻他们”那少年军官道了声好,走出前院,见那些马匹的怪状,又好气又好笑,骂道:“这两个魔头连马贼的阴毒手法也使出来啦,亏我在蒙古多年,对于治马的功夫还懂一手。”边说边替马推拿拍按,舒散血脉,不久就将两匹战马治好,与云蕾驰出城外。

这时四野鸡鸣,天将近晓,到青龙峡的路上,只见几条马蹄痕迹,交错纵横。两人飞马驰驱,跑了一阵,青龙峡已隐隐在望,到了一条岔路,忽听得左边道上,远远传来兵刃交击之声,而右边道上,远远又见一人一骑,正在疾跑。那少年军官道:“我往左边,你往右边,分头探道。”云蕾纵马上前,跑了一程,与前面那骑渐渐接近,云蕾吹了一声胡哨,那骑马突然勒住,拨转马头,疾奔而来,马上的骑客正是御林军的指挥有京师第一高手之称的张风府。

云蕾举手招呼,张风府勒住马头,疾忙问道:“你那位朋友呢?”云蕾蓦地一怔,说道:“你见着他了么?我刚刚从你那里来。”张风府沉吟半晌,道:“那么此事就真奇怪了,他为什么引我出来,在这荒野上捉迷藏、兜圈子?”云蕾问道:“什么?是他引你出来的?那黑白摩诃呢?”张风府道:“你是说昨日在峡谷之中所遇的那两个怪物?我没有见着他们。我送你走后,正在房中静坐,思考如何应付这事的后果,忽听得有人轻轻在窗外敲了三下,说道:‘宗兄,我来啦!’此人轻身功夫,真是超凡入圣,连我也听不出来。我一跃而出,只见他已在屋顶微笑招手。什么?你还问他是谁?自然就是你那位骑白马的朋友啦。他叫什么?嗯,张丹枫。此人行事真是神奇莫测,我实是想与他交纳,立刻追上前去。那人晃一晃身,便飞过两间屋顶,身法之快,无以形容。我猜想他是不便与我在客店之中谈话,所以引我出去。我追过了两条街口,只见两匹马在转角之处等着。张丹枫道声:‘上马’,飞身先骑了那匹白马,我也跳上了另一匹马,飞驰出城。我以为他定然停马与我说话,谁知他仍是向前飞跑,我唤他他也不听,追他又追不上。待不追时,他又放慢马蹄,在这荒野上引我转来转去,真是莫名其妙。”云蕾道:“现在呢?”张风府道:“他已经过了那边山坳了。我听得你在后面呼唤,就不追他啦。嗯,你刚从我那里来?可有人知觉么?”云蕾笑道:“还说什么知觉?你的人全给黑白摩诃弄死了!”张风府跳起来道:“黑白摩诃有这样大的胆子?”云蕾道:“不是真的弄死,但却与死也相差不多。”将所遇的异状一一细说。张风府听得客店中人都沉睡不醒,用冷水喷面也没效果,沉吟说道:“唔,这果然是黑白摩诃的所为了。西域有一种异香,乃是最厉害的迷药,名为‘鸡鸣五鼓返魂香’,非待天亮,无药可解。若到天亮,自会醒转。虽然邪气得紧,却是对人无害。看这情形,张丹枫是与黑白摩诃联手来的,由张丹枫引我走开,再由黑白摩诃施放迷香。咦,我自问与黑白摩诃无冤无仇,与张丹枫也有一段小小的交情,为何他们却与我开如此这般的一个大玩笑。”

云蕾道:“我亦是十分不解呀!”再把在客店中所见的奇怪情形,细说下去。张风府听到铁臂金猿与三花剑联袂而来,不觉面色大变。云蕾道:“他们不是你们的自己人吗?你害怕怎地?”张风府摇了摇头,惨笑说道:“你且别问,先说下去吧。”云蕾一口气将所遭遇的怪事说完,张风府听得那少年军官也着了道儿,不觉苦笑。云蕾道:“那少年军官不知何以如此恨他?”云蕾自是隐着张丹枫的身份不说。张风府沉吟半晌道:“看那张丹枫器宇轩昂,当不会是个坏人。云统领何以恨他,这事我倒要问个明白。”云蕾听得一个“云”字,不觉面色惨白,摇摇欲坠。张风府急忙伸手相扶道:“你怎么啦?”云蕾拨马避开,定了心神,道:“没什么。那军官叫什么名字啊?”张风府道:“姓云名唤千里,你问他作甚?”千里二字合成一个“重”字,云重正是幼年就与云蕾分手的哥哥。云蕾此时更无疑惑,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惊惶。欢喜者乃是兄妹毕竟重逢,惊惶者乃是他与张丹枫势成水火。只听得张风府又道:“你们可是相识的么?”云蕾道:“他像我幼年的一位朋友。嗯,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张风府道:“回来?咦,你也知道他是从蒙古回来的么?他到御林军中未满一月,我是锦衣卫指挥兼御林军都统,正好是他上司相处时日虽浅,却是意气相投。据他说,他的祖先两代,都是留在瓦刺国的汉人,饱受欺凌,所以逃回。他立志要做一个将军,好他日领兵去灭瓦刺。所以先在御林军混个出身,准备考今年特开的武科,若然中了武科状元,那就可遂他的平生之愿了。”云蕾不觉叹口气道:“他想做官报仇,只恐未必能遂心愿。张大人,你休怿我直说,真正抵御胡虏的可不是大明朝廷。”张风府默然不语,半晌说道:“你所见也未必尽然,我朝中尽有赤胆忠心誓御外侮的大臣,阁老于谦,就是万人景仰的正直臣子。”云蕾不熟悉朝廷之事,当下亦不与他分辨。

张风府见云蕾甚是关心那个少年军官,好生奇怪,正想再问,忽听得一声马嘶,张丹枫那骑白马又奔了回来。张风府叫道:“喂,你弄的究竟是什么玄虚?你的好友在此,不要再捉迷藏了吧!”张丹枫白马如飞,霎忽即到,先向张风府道声:“得罪!”再向云蕾说道:“你好!”云蕾扶着马鞍,冷冷说道:“不劳牵挂。”

张风府见二人神情,并不象是好友,奇异莫名。可是急于知道他的用意,不暇多管闲事,便率直问道:“张兄,你我也算得上有段交情,何以你与黑白摩诃到我住所捣乱?”张丹枫仰天大笑,吟道:“一片苦心君不识,人前枉自说恩仇。我问你,你可知道什么人来查探你么?”张风府脸色一变,道:“你也知道了么?铁臂金猿龙镇方和三花剑玄灵子也来了。”张丹枫道:“可不正是,他们因何而来,难道你还不明白么?”

铁臂金猿与三花剑乃是当今大内总管康超海的师叔,这康超海乃点苍派领袖凌霄子的首徒,两臂有千斤神力,外家功夫登峰造极,只因他长处宫内,保卫皇帝,所以在江湖之上,声名反而不显。他不忿张风府有京师第一高手之称,曾三次约他比试,每次都输了一招,口中虽说佩报,心中却是不忿,所以暗地里常排挤他,张风府亦是明白。康超海的职位比张风府高,张风府对他甚有顾忌。张丹枫一番说话,说得张风府面色大变,喃喃说道:“莫非康超海将他的两个师叔请来,暗中想加害于我?”张丹枫笑道:“何须暗中加害,现下你就有痛脚捏在他的手里。”张风府道:“什么?”张丹枫道:“铁臂金猿与三花剑本来不是为你出京,可是却刚好撞上你的事情。你欲知个中原委么?”张风府道:“请道其详。”张丹枫道:“黑白摩诃买了一宗贼赃,乃是京中某亲王的传家之宝:一对碧玉狮子,单那镶嵌狮子眼睛的那两对明珠,就价值连城,这事情闹得大了,康超海自知不是黑白摩诃的对手,所以请两个师叔出山相助查缉。他们料定黑白摩诃必是逃回西域,是故一路北来。却刚好你也在这一带,所以顺便就将你监视上啦。无巧不巧,你捉了金刀寨主的儿子,你还未知道他的身分,康总管已是得人告知,周山民的身价可更在那对玉狮子之上,能擒至京,便是大功一件。康总管立刻将追赃之事抛过一边,一面飞书传报,一面请他的两个师叔连夜赶到你那里提人。周山民前脚出门,他们后脚赶至。”张风府惊呼道:“若然他们知道我将周山民释放,这事可是灭族之祸。”张丹枫笑道:“他们已被我用计引开,这事他们永不知道。”张风府道:“呵,你原来是用黑白摩诃为饵,引开他们。你竟然能指使这两个魔头,佩服,佩服!可是你们在客店之中的那场捣乱,却又是为何?”张丹枫道:“他们虽不知道周山民是你释放,但失了重犯,这罪名可也不小哇!张大人宗兄,你熟读兵书,当知黄盖的苦肉之计。”张风府恍然大悟,在马上抱拳施礼道:“多谢大恩,没齿不忘!”云蕾尚未明白,禁不住问道:“你们弄的究竟是甚玄虚?”张风府道:“他们打开囚车,放走囚犯,我自然难逃罪责,可是来的若是极厉害的敌人,我们人人受制,那就说我已尽力而为,只因力所不敌,并无佯败私放的嫌疑,那罪名就减轻了。”张丹枫道:“不但如此,以你的声名,本来战败已是有罪,但若来袭的敌人,把本事比你更高的人都打败了,那么康总管也就不好意思降罪你啦。”张风府道:“那就是说你们准备给铁臂金猿与三花剑一点厉害尝尝了,你们谁能打败他们么?”张丹枫笑道:“你且细听!”

只听得山坳那边一阵阵高呼酣斗之声,似是正向这边追杀过来,张丹枫道:“还有三里路程,张大人,我还要送你一点薄礼。”张丹枫手中提着一个红布包裹,圆鼓鼓的好象内中藏着一个西瓜。张风府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内中藏的竟是一个人头,张风府面色大变,手起一刀,向张丹枫迎面劈去,嘴中骂道:“你为何杀了我的二弟,这难道也是苦肉之计吗?”云蕾在旁,也看得清清楚楚,这正是与张风府、樊忠合称京师三大高手,内廷卫士贯仲的头颅。

张风府这一刀乃是在急怒攻心之下劈出,威势猛捷无伦。只见张丹枫大叫一声:“哇哇不得了!”整个身躯,飞了起来!正是:

又见张郎施妙计,一场大祸弭无形。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虎帐蛮花疾情缔鸳谱 清秋俪影妙语订心盟第二十九回 触景伤情穷村嘶骏马 神机妙算泥沼陷追兵第二十回 虎帐蛮花疾情缔鸳谱 清秋俪影妙语订心盟第二十五回 石塔藏龙闯关劫天子 丹心报国拔剑护仇人第十八回 石阵战氛豪情消积怨 荷塘月色词意寄深心第二十七回 恩怨难忘豪情化飞絮 情痴不悔魔窟缔知交第四回 铸错本无心擂台争胜 追踪疑有意锦帐逃人第十回 一局棋残英雄惊霸气 深宵梦断玉女动芳心第二回 祸福难知单身入虎穴 友仇莫测宝剑对金刀第二回 祸福难知单身入虎穴 友仇莫测宝剑对金刀第二回 祸福难知单身入虎穴 友仇莫测宝剑对金刀楔子 牧马役胡边孤臣血尽 扬鞭归故国侠士心伤第二十五回 石塔藏龙闯关劫天子 丹心报国拔剑护仇人第十回 一局棋残英雄惊霸气 深宵梦断玉女动芳心第二十五回 石塔藏龙闯关劫天子 丹心报国拔剑护仇人楔子 牧马役胡边孤臣血尽 扬鞭归故国侠士心伤第七回 一片血书深仇谁可解 十分心事无语独思量第二回 祸福难知单身入虎穴 友仇莫测宝剑对金刀第二十六回 劫后剩余生女儿泪洒 门前伤永别公子情伤第六回 联剑惩凶奇招启疑窦 抽丝剥茧密室露端倪第九回 滚滚大江流英雄血洒 悠悠长夜梦儿女情痴第五回 名士戏人间亦狂亦侠 奇行迈流俗能哭能歌第二十一回 大力除凶将军表心迹 赤诚为国侠士出边关第十七回 冰雪仙姿长歌消侠气 风雷手笔一画卷河山第二回 祸福难知单身入虎穴 友仇莫测宝剑对金刀第八回 爱恨难明惊传绿林箭 恩仇莫辨愁展紫罗衣第二十五回 石塔藏龙闯关劫天子 丹心报国拔剑护仇人第十九回 柳色青青离愁付湖水 烽烟处处冒险入京华第五回 名士戏人间亦狂亦侠 奇行迈流俗能哭能歌第七回 一片血书深仇谁可解 十分心事无语独思量第二十四回 紫竹林中高人试双剑 太师府内侠士醉香闺第十七回 冰雪仙姿长歌消侠气 风雷手笔一画卷河山第十三回 戴月披星苦心救良友 移花接木珍重托珊瑚第十三回 戴月披星苦心救良友 移花接木珍重托珊瑚第十三回 戴月披星苦心救良友 移花接木珍重托珊瑚第二十六回 劫后剩余生女儿泪洒 门前伤永别公子情伤第二十二回 浅笑轻颦人前作娇态 慧因兰果劫后证情心第九回 滚滚大江流英雄血洒 悠悠长夜梦儿女情痴第十九回 柳色青青离愁付湖水 烽烟处处冒险入京华第十五回 奸宦弄权沉冤谁与雪 擂台争胜侠士暗飞针第九回 滚滚大江流英雄血洒 悠悠长夜梦儿女情痴第十二回 峡谷劫囚车变生不测 荒郊驰骏马祸弭无形第二十五回 石塔藏龙闯关劫天子 丹心报国拔剑护仇人第十一回 半夜袭番王奇情叠见 中途来怪客异事难猜第一回 弹指断弦强人动军饷 飞花扑蝶玉女显神通第八回 爱恨难明惊传绿林箭 恩仇莫辨愁展紫罗衣第二十八回 万里远来异乡寻老母 卅年重会逸士斗魔头第十六回 喝雉呼卢名园作豪赌 扬声掷骰侠客儆凶顽第七回 一片血书深仇谁可解 十分心事无语独思量第六回 联剑惩凶奇招启疑窦 抽丝剥茧密室露端倪第十回 一局棋残英雄惊霸气 深宵梦断玉女动芳心第二十九回 触景伤情穷村嘶骏马 神机妙算泥沼陷追兵第三十回 力抗金牌舍生救良友 身填炮口拼死护檀郎第十一回 半夜袭番王奇情叠见 中途来怪客异事难猜第四回 铸错本无心擂台争胜 追踪疑有意锦帐逃人第二十五回 石塔藏龙闯关劫天子 丹心报国拔剑护仇人第十一回 半夜袭番王奇情叠见 中途来怪客异事难猜第二十二回 浅笑轻颦人前作娇态 慧因兰果劫后证情心第二十五回 石塔藏龙闯关劫天子 丹心报国拔剑护仇人第四回 铸错本无心擂台争胜 追踪疑有意锦帐逃人第二十四回 紫竹林中高人试双剑 太师府内侠士醉香闺第五回 名士戏人间亦狂亦侠 奇行迈流俗能哭能歌第二十三回 十载重来芳心伤往事 两番邀斗平地起疑云第十四回 罗汉绵拳将军遭险着 金刚大力怪客逞奇能第四回 铸错本无心擂台争胜 追踪疑有意锦帐逃人第十五回 奸宦弄权沉冤谁与雪 擂台争胜侠士暗飞针第十六回 喝雉呼卢名园作豪赌 扬声掷骰侠客儆凶顽第九回 滚滚大江流英雄血洒 悠悠长夜梦儿女情痴第十七回 冰雪仙姿长歌消侠气 风雷手笔一画卷河山第二十三回 十载重来芳心伤往事 两番邀斗平地起疑云第三十回 力抗金牌舍生救良友 身填炮口拼死护檀郎第十六回 喝雉呼卢名园作豪赌 扬声掷骰侠客儆凶顽第二十五回 石塔藏龙闯关劫天子 丹心报国拔剑护仇人第十一回 半夜袭番王奇情叠见 中途来怪客异事难猜第十五回 奸宦弄权沉冤谁与雪 擂台争胜侠士暗飞针第二十一回 大力除凶将军表心迹 赤诚为国侠士出边关第五回 名士戏人间亦狂亦侠 奇行迈流俗能哭能歌第二十七回 恩怨难忘豪情化飞絮 情痴不悔魔窟缔知交第二十一回 大力除凶将军表心迹 赤诚为国侠士出边关第二十七回 恩怨难忘豪情化飞絮 情痴不悔魔窟缔知交第二回 祸福难知单身入虎穴 友仇莫测宝剑对金刀第六回 联剑惩凶奇招启疑窦 抽丝剥茧密室露端倪第二十七回 恩怨难忘豪情化飞絮 情痴不悔魔窟缔知交第十二回 峡谷劫囚车变生不测 荒郊驰骏马祸弭无形第七回 一片血书深仇谁可解 十分心事无语独思量第二十六回 劫后剩余生女儿泪洒 门前伤永别公子情伤第三回 陌路遇强徒偷施妙手 风尘逢异士暗戏佳人第十九回 柳色青青离愁付湖水 烽烟处处冒险入京华第二十四回 紫竹林中高人试双剑 太师府内侠士醉香闺第八回 爱恨难明惊传绿林箭 恩仇莫辨愁展紫罗衣第十四回 罗汉绵拳将军遭险着 金刚大力怪客逞奇能第二十五回 石塔藏龙闯关劫天子 丹心报国拔剑护仇人第六回 联剑惩凶奇招启疑窦 抽丝剥茧密室露端倪第一回 弹指断弦强人动军饷 飞花扑蝶玉女显神通第十八回 石阵战氛豪情消积怨 荷塘月色词意寄深心第十二回 峡谷劫囚车变生不测 荒郊驰骏马祸弭无形第十八回 石阵战氛豪情消积怨 荷塘月色词意寄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