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都是说风就是雨的那种货色, 没几天就打点行装出发了。
一路上三个女人精力旺盛的嘻嘻哈哈,吃吃喝喝。
三位男士表现了高度的配合,并在轮流开车的过程里成就了坚定的革命情谊。
长途跋涉的车程倒也热闹。
到了四川盐源, 把车寄放在安苓当地的朋友家, 第二天就由安苓朋友的朋友领着一行六人前往左所镇。
“它本来是叫左所镇, 可是大家都习惯叫它泸沽湖镇了。”朋友的朋友也是个话多的小伙子, 一路上对那三个话多的女人有问必答, 详尽地主之谊。
“这镇好迷你。”安苓打量了一下,笑着说。
“说是镇,其实也就一个村子那么大, ”小伙子爽朗一笑,“你们沿着这条路笔直走就是了, 进去以后可以去找一家叫‘海藻花湖’的小客栈, 是我姐姐开的, 你们告诉她是小布的朋友就行。”
关茸眼前一亮:“报你的名字打折不?”
小伙子无语。
陈海月笑呵呵的拍拍小布的肩膀:“谢谢你啊小布。”
“呵呵,也没帮上什么忙, 不好意思啊。那你们好好玩,我就先走了,还要赶回去呢。”
大家挥别小布,朝镇上走去。
事实证明小布真的真的没有客套,“海藻花湖”真的真的是一个“小”客栈——差不多一条豆腐那么大面积的小木片做了个质朴并微型的招牌钉在门边, 要不是问了当地人, 路过几遍都不一定能发现。
陈海月看着那个牌子, 轻轻的笑了一下。
梁东云微微侧身, 低头问:“笑什么?”
“没什么, 突然想起一个朋友,”她理了理背包的肩带, “她写黑帮小说,那个帮派的名字就叫‘黑帮’,自己建了个总部大楼,气势恢宏的大招牌上就写着‘黑帮’两个字。哈哈哈。”
梁东云嘴角浅笑,看着她乐不可支的样子。
“堵人家门口干嘛啊?不知道的还以为踢馆打群架呢,走走走。”关茸急吼吼的带领大家往里冲。
小布的姐姐很热情,一听是弟弟的朋友,立即亲自接待。
“小妹,快去把二楼西边开三间双人房,仔细看看有什么缺的没有啊!”
呃,这下误会大了!
“老板娘,不好意思,要四间,”陈海月囧得不得了,赶紧拉住她,“或者两间双人房两间单人房也可以。”
安苓夫妇看着她,笑而不语。
关茸忍不住冲口而出:“陈海月,你……唔唔唔……”被她家男人捂住嘴拖到一边。
梁东云右手握拳放到唇边,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脸上有模糊的笑意。
老板娘估摸了一下形势,从善如流的扬声道:“小妹,四间。”
这时节不在旅游旺季,客房还是很宽裕的。
小妹准备停当,下来带大家上楼。
走在最后面的陈海月扬声问道:“妹妹,这儿离泸沽湖还有多远?”
“走几十分钟就到了,中间要穿过几个摩梭人的村寨。”小姑娘的声音轻快活泼。
安苓和关茸转头跟陈海月对视一眼——
摩梭人的村寨!欧也,接下来几天的住处就这么定了。
大家分好房间,放好东西,简单的梳洗一下,就一起下楼吃饭。
老板娘自然盛情款待:“来来来,你们呢,是我小弟的朋友,到姐这儿就当到家了,别客气。”
事实上也没人准备客气,确实饿坏了。
安苓边吃边问:“老板娘,你这儿为什么叫‘海藻花湖’啊?”
“别叫老板娘了,叫我红姐吧,”红姐很豪爽的端起酒碗喝了一口,“这泸沽湖里有一种白色的花,就叫海藻花。”
“水生植物,个别品种有毒。”陈海月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继续埋头苦干。
关茸不解:“你怎么知道?”
“百度一下,你就知道。”陈海月眼睛没有离开桌上的某个盛菜的容器,在关茸的筷子就要伸过去的时候精确而迅速的抢走鸡腿。
“靠!”关茸怒目而视。
陈海月得瑟的咬了一口鸡腿,慢悠悠的说:“你离我远点再靠。”
红姐看着她们嬉闹,笑得很温柔:“这个妹子说的没错,有些就是有毒。不过这海藻花啊,在没有风,阳光又充足的时候,一大片一大片的开在湖面上,可好看了。”
安苓看向红姐:“那下雨天开不开?”
红姐和小布果然是姐弟,有问必答:“阴雨天,还有晚上的时候,那花就会自己收拢,潜回水里。”
“这么神?!”
大家抬头看向红姐,眼神兴奋。
红姐点点头。
关茸嘿嘿一笑:“这花还真像陈海月,遇到自己不喜欢的天气就知道躲起来。”
“那这花的花语是不就是‘逃避’?”安苓睨了陈海月一眼,笑得很叵测。
王先生和赵先生对视一眼,而后向梁东云笑笑,表示仅能给予精神上的支持,不打算加入战局。
陈海月恶狠狠的吞下鸡腿肉,准备反击突围。
梁东云不疾不徐的出声:“可是每一次再出太阳的时候,它还是会开花。对吗,红姐?”
“是啊。”红姐点头。
“所以,我倒觉得,”梁东云笑笑,“它的花语应该是,义无反顾。”
关茸正要开口,被安苓从桌下扯了扯袖子。
两人一起看了看梁东云,又看了看陈海月,了然的点头:“嘿嘿嘿。”你懂的。
“嘿毛啊!吃饭吃饭。”
被公认反射弧超长的陈海月,居然神奇的当场脸红了。
晚饭过后时间尚早,关茸嚷嚷着要去找个壁角听听,拉着王先生瞬间窜得不见人影。
安苓表示:“少爷,走,咱们去追忆一下恋爱的感觉。啊,恋爱真好哇。”
留下一个即将暴走的陈海月,和一个淡定到没边的梁东云。
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陈海月默默的跑去端了两个小凳子来到正房的火塘旁边,梁东云不紧不慢的跟进去,紧挨着她坐下。
火塘边坐着两个老妇人,花姐不见了,小妹也不见了,准确的说应该是,年轻人都不见了。
陈海月很想问,她们是不是都“走婚”去了,又怕犯忌讳,于是只得家长里短的和她们闲聊一阵。
不一会儿,两位老妇人表示要去睡觉,于是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场面太冷,陈海月终究还是忍不住了,义无反顾的承担起找话题的任务:“这里晚上好冷啊。”
说着还搓了搓手,表示言之有物。
梁东云眼睛盯着火塘,脸带笑意,看也不看的把她的两手拉过来,合在掌心。
陈海月努力把手收回来,未果,顿生出一股无力回天的自暴自弃来。
这、这、这……随便他啦!什么叫是自作孽,不可活,看她就知道了,T.T
沉默良久之后,梁东云轻声开口:“你知道我父亲吗?”
“呃。知道啊,梁市长,”陈海月努力忽略自己的手在哪里,“啊,不对,现在不是梁市长了。”原谅她不关心时势,上次安苓说过他爸爸调到省上了。
“他很早就和我母亲离婚了,所以,我有一个妹妹。”
“噢,这样啊。”梁东云的语气完全是闲聊,于是陈海月有点跟不上节奏——是怎么说到这里来的?
“小时候我每天放学总是磨磨蹭蹭不愿意回家。”
“为什么啊?”陈海月想打人了。这位兄台,你的话题太跳跃了!照顾一下听众情绪嘛。
“因为我回家就没人跟我说话了,”梁东云搓搓她的手,转头看她,“我的父母总有忙不完的工作。”
陈海月噤声。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梁东云继续说:“可是后来我慢慢发现,即使不回家,当我不开心的时候,我的委屈、难过、沮丧,也没有人可以说。我大学时代最好的朋友跟我说,你爸爸是梁正清,你妈妈是陈一枝,你的人生已经比别人顺遂很多了,哪有什么不圆满可说。”
“怎么会,你的人缘也没那么差吧,”陈海月听得有些不忍,“不开心的没人听,你说开心的不就行了?”
“说开心的,别人又会觉得我在炫耀吧。”
好……好可怜。
陈海月真想伸出手来拍拍他的脑袋:“那你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就告诉我,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梁东云笑了,视线锁定她,双眼闪着明亮的心满意足。
陈海月被看得快要炸毛了,心里挠得呀——说话就说话,看什么看!那种眼神……喂,还看?!
见她快要抓狂了,梁东云才放开她的手,站起来,居高临下的把她整个人笼罩在他的影子里:“陈海月,你想不想听听我的心愿?”
“什么?”陈海月仰头看他。
“很久以前我就对自己说,我以后的事业,我的生活,绝对不要和我父母扯上关系。我想过一种,和大家一样的生活。”
市井温热的生活。能有一个人,听他说话,然后用很多很多温暖热烈的声音把他宠得像个小孩子。
“嗯,你现在就已经做得很好了。”这人心里怨念深重啊。
梁东云点点头,笑着走了出去,在门口又站定,回头看她:“能被人宠得像一个小孩子,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所以?”陈海月满头问号。
梁东云笑着与她遥遥相望——
所以,陈海月,来交换吧。像我珍视你一样的珍视我,我们互相把对方宠爱成幸福的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