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黄昏, 夕阳的余晖含情脉脉的洒进Y中的小树林,“读书亭”三个字龙飞凤舞,大气雅然, 在有些年岁的木制牌匾上被染上浅浅的金黄, 透着古拙的华美。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小树林中的宁静。
又来了。
梁东云将手中的课本反盖在曲起的膝头, 努力将后背更紧的贴向树干, 而后闭上眼, 等待那个声音响起。
急促的脚步声停顿下来以后,女孩子的声音带着奔跑过后的急促,夹杂着期期艾艾的啜泣:“……陈海月, 你说他们是不是很过分?凭什么啊?凭什么他们就敢在我面前这样那样?她才是后来的那一个!混蛋!”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梁东云等待很久的那道清亮的声音如愿传来, 伴着纸张被翻阅的沙沙声穿过小凉亭与树, 清晰脆朗如在耳畔。
那女孩子继续啜泣, 恨恨的说:“我、我就不分!我就这么等着,等他发现, 我才是对他最好的那个人!”
“……有些人,有些事,你怎么能确定,等久了,就一定是你的?”
良久的沉默之后, 那女孩的啜泣声渐渐低下去, 但依然带着软弱的哭腔:“我、我总可以……我耗死他们。呜呜呜, 我不甘心嘛, 我就是不甘心……”
“嗯, 我能理解。”
“……陈海月,凭什么?明明是他们两个对不起我, 凭什么我才是疼的那一个?”
她的语调放得软软的,微暖:“你就跟自己说,谁年轻的时候没爱过次把次人渣?我知道,你心疼为的不是爱上人渣,你心疼的是自己的真心。”
女孩子的哭腔已经抑制不住了,像走失的孩童终于遇到能让自己安心的人:“真的是人渣……我那么喜欢他,呜呜呜,那么喜欢他,喜欢得自尊都没有了……真的好难过,为什么他不珍惜?”
“难过就哭一场吧,我不会告诉别人。”
“可是……很多事,是眼泪不能解决的……呜呜呜呜……”
不能解决你还哭?
梁东云很不满那突然拔高的哭声,让他担心会听不清另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等那阵哭声渐渐小下去,那道清亮的嗓音才重新响起:“我在书上看到过一句话,如果有什么是眼泪冲刷不掉的,时间也会赶来帮忙。”
声线压得略低,浅浅的,像是怕惊吓到对方的心情。
“……陈海月,谢谢你。”啜泣声并未就止,那女孩小小声声带着哭腔道谢。
“没什么的,”翻动纸张的声音夹杂着笔尖在纸上滑动的声音,“你能来找我讲,也是相信我。”
“那,你可不能把我这个事写进《八卦来来》哦!”
“你放心好了。我手上正在做的就是最后一期《八卦来来》了。”
“啊?为、为什么啊?呜……怎么就不做了呢?你们付出了那么多,说放就放,不是很、可惜吗?”女孩又要哭又要问,显得很慌乱。
“高一到现在,都快两年了,那股欢喜劲也过啦。”
女孩似乎忘记了自己的悲伤,义愤的喊道:“是、不是因为……韩乐乐打小报告,害、害你们被班主任骂,你才不想做了?”
“不是啦。最近喜欢上珠算了,嘿嘿。我智商有限,一次只能做好一件事。”
“那,停一段时间再做?”那女孩一边忙着收敛眼泪,一边不舍地建议。
“不啦。对我来说呢,放下就是放下,喜欢已经过了,就不用再往回看啦。世界这么大,还有很多值得我在意的东西啊。”
谈话间,只听关茸冲进来,兴高采烈的说:“陈海月,郑非要上场了哎!”
“不去啦,我这儿正做《八卦来来》的告别版呢!”
“哎,你不是很喜欢……”见有别人在场,关茸急忙改口,“你不是很喜欢看别人打篮球的吗?”
又是一声叹气,似乎是很疲于解释了:“喜欢,过了。”
……
手机铃声将梁东云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来电,陈海月。
他怅然的坐直身体,接起电话。
还未出声,电话那头陈海月的声音火急火燎的穿透耳膜:“梁东云,你给我的那张卡密码是多少?”
他愣了一下,密码脱口而出。
那边欢快而急切的说:“我要登机了,后天见!周末快乐!”
通话结束,他连挽留的机会都没有。
颓然靠向座椅的靠背,无视办公室里众人八卦探究的目光。这个时候,他真的无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和心情。
陈海月说的“回来以后有重要的事要说”,成为了悬在他心上的利剑。
他甚至没办法想象,一旦她说出的是“我们结束吧”,那对他来说,会是结束,还是绝望?
坐以待毙。这是他目前唯一的心情。
疼痛和煎熬使得梁东云早已失去了起码的判断能力。
他已经不想再分析什么了,只想逃避。
这段感情他得到得太侥幸了,从她莽撞的牵住他的手以后,一直都是他努力的在拉着她往前跑。因为知道她对有些事情的反应需要很长的过程,就一直抱着侥幸的心情,希望在她彻底回过味来之前,将她的感情一点一点完全吞噬。可是——
陈海月,我一直都知道。
从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对喜欢的东西绝对全神贯注,一旦喜欢过了,就不会再疼惜自己放进去多少时间和心力,绝对不会再回头。
那么,我呢?
你是已经开始喜欢,还是喜欢过了?
或者,从来,我都只是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