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最好一字不漏,否则我不确定我会做出什么!”他太犀利,根本不给简浔缓冲的机会。
简浔眯了眯眼,手指紧紧攥着手包的带子。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禇昑恩明白,她在紧张。紧张自己和她争抢女儿的抚养权!
沉默,简浔移开眼,盯着烟灰缸里灰褐色的烟灰,久不作声。
“别以为当哑巴就没事。”等得不耐烦,禇昑恩微挑声线轻斥。
“你要我说什么?亲口承认糖糖是你女儿?是,糖糖就是你女儿,现在你满意了吧!”逃不掉,索性承认,今天是为如何把糖糖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才来。
“满意?”他薄唇轻启,鹰眸骤然迸出慑人寒光,“你骗了我整整七年,现在还问我是否满意?呵……我不满意,我现在愤怒得想要杀人!”
他咬牙切齿,简浔背后发凉,几乎听到骨头打颤的声音。
可她不能像当年那样懦弱任他欺凌,简浔挺胸抬头,目光逼人,“禇昑恩你搞清楚,我简浔从七年前和你离婚那刻起,从此路人,两不相干,我有什么骗你?”
“你没有结婚,糖糖就是我的,这些难道不算?!”女儿是他的,算下来,是离婚前一夜怀上。既然如此,她应该不会怀着身孕再嫁,所以她的丈夫根本子虚乌有。
简浔气得微微发抖,双颊胜火,“在你面前我从来没有承认我结婚,也没说过糖糖是我和别人生的,这一切不过你自己想象,自己以为,我又骗你什么了!”
抿唇,长眉下的双眸瞬间阴冷,禇昑恩绷着身子坐着,双拳紧握,骨节凌厉突起。
想想,不错。当初是简睿说她有了新的家庭,自己找过去,见到她和那男人有说有笑下楼之后就自以为是。再次重逢,对于她的生活全是自己主动提及,而她从来没有正面回答,全都避重就轻闪过。
简小浔呀简小浔,你可真是害苦我了!
为什么你就能那么残忍?对女儿残忍,对我残忍?为什么?
胸膛积压澎湃的情意,禇昑恩按捺,要自己冷静,往后靠,他又倚在柔软的沙发里看她,“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我也不再追究。目前我认为我们应该就女儿的抚养问题好好谈谈。”
感觉口干,简浔微咽喉。从他脸上移开视线,慢慢,目光落定在茶几上喷绘的典雅花卉上。
糖糖的抚养问题,他说得好听是谈,其实是想争吧!
“喝水吗?”
简浔循声看过去,对上他墨璃般的眼,点头,“好的,谢谢。”
需要水,她要冷静,不能冲动,今天必须和他好好谈,不能激怒他,否则后果不堪想象。
她领下自己好意,这会儿倒换禇昑恩微诧。不过他很快恢复惯有的从容,站起身,“苏打水?”
“嗯”,想了想,她又加上一句,“冰冻的。”
看他背影挺拔往厨房去,简浔心乱如麻,如坐针毡。
不多会儿他回,手臂递来,简浔接过。指尖钻心的冷冰渗入毛孔,连神经末梢好似都僵掉。拧开盖,大口喝,冰凉的水滑进喉咙,凉了心,凉了胃,冰镇她的情绪。
她模样不太好,刚还泛红的脸蛋渐白,看来女儿真是她命门。
了然,对接下来的话,禇昑恩胸有成竹。
“糖糖大名是什么?”他放松身体,闲适的往后靠。
手指轻抹嘴角,简浔看他,“禇悦,心情愉悦的悦。”
闻言,他又轻轻一笑,傲慢,嘲讽,说不清是对她的鄙夷,还是对自己的。
“还愿意灌我姓,我应该感谢你吗?”
简浔撇了撇嘴角,“因为我骗糖糖她的爸爸在国外,如果我直接告诉她我离婚,那么今天她就是‘简悦’。”
还检阅呢,国庆大阅兵么?
心头腾起一口恶气,禇昑恩长长溢出呼吸,“你都怎么骗那孩子?”
或许也觉得自己太过分,此刻被他提起,难以启齿。
不说话?
禇昑恩紧眉瞥她,“做得出还怕说?”
又见简浔水眸投来,模样漾起几分楚楚可怜,心头终于还是不忍,他放软声音,“你不老老实实告诉我,我要怎么和你对戏?”
他这是告诉自己他不会告诉糖糖妈妈骗她?
对上她清亮的眼,禇昑恩点头,“试试吧,尽量不要她知道被你这个当妈的欺骗,否则对她也是很大的伤害。”
他态度还算柔和,诚意也还有,简浔咬了咬下唇,这才轻声说,“我骗她爸爸在国外做很秘密的工作,那里没有电话,只能写信。所以每年糖糖生日那天都会收到爸爸从国外寄回来的信。不过那信是我托我哥写的,邮戳是自己刻的。”
听完真不知该骂她还是同情,禇昑恩双瞳几乎迸出火光,“你有没有想过哪一天糖糖知道真相,她会多恨你这个妈!你自私的剥夺了她应享的幸福,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你以为我想?可我没办法!”简浔也自责,却也气,冲他吼,“难道你觉得我直接告诉她我和你离婚会更好?无论哪一种,糖糖都会受伤,既然这样,不如让她保留一个美好的梦,等她长大了懂事了,等她能接受成人世界的一切,那时她会理解我的苦衷。”
“十八岁?你还想骗她十几年?瞒得住吗!”
简浔哑口,垂下眼帘,双手紧紧捧着冰冷的瓶,“我不知道,我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简小浔,听好,如果你真是为糖糖想,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
“什么?”她凝眸过来。
“复婚。”他直接了当。
“不可能”,果断拒绝,简浔摇头,“我不会和你复婚,想都别想。”
这辈子最灿烂的年华都用来走弯路,满目疮痍。韶华不多,她不想重蹈覆辙。
事情都发展到如今,她还执意于当初,禇昑恩对她又生气又心疼,但确实是因为曾经伤她太深,伤痕还在,她不轻易点头也能理解。可糖糖是他们的孩子这是不争的事实,为了女儿,这女人就不能再试着重新接受他?
复杂情绪在眸内弥散,禇昑恩缓了片刻,才又轻吐低喃,“我知道你恨我,可为了糖糖,你就不能试着再和我相处一回?简小浔,想想女儿,她渴望爸爸和妈妈,她希望能在完整的家庭长大。所以你不觉得你现在的拒绝与女儿的心愿相比,十分可笑又渺小?”
“用不着你说教!”简浔寒眸甩去,坐姿笔直,如同战场上高高昂起头颅不肯轻易服输的战士,“禇昑恩,你有什么立场说我?今天的一切全是你造成的,现在你两张嘴皮张一张就把责任全推给我,难道可笑的那个人不是你!”
这男人眨眨眼,碰碰嘴就要自己抛弃过去,说得容易,可能么?当初莹莹走的时候自己也向他道歉,也乞求他原谅,卑微得都快以死谢罪了,这男人松过口吗?谁站谁的位置上,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她不是圣人,更不是佛,做不到大肚容天容地容世间所不容。
禇昑恩咬牙,鬓角青筋暴跳,眸色锐利,“孩子的成长和你的感受比起来,你还是自私的考虑你自己。既然如此,我不会把糖糖交给你这个自私的妈!”
他的话迸入耳朵,凶残的贯穿全身,简浔气爆了,“是, 我就是自私,我自私得七年来拒绝一切追求我的男人,只想给她一个干净的成长环境。我自私得辛辛苦苦瞒住她爸爸妈妈离婚的事,看她每天开开心心和我说她在班里多么受其它小朋友欢迎。我自私得当着她笑,背着她哭,把所有压力往我自己身上揽。我自私得不管多苦多累,工作上有多受气都咬牙硬撑,就想给她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我就是这么自私的妈,我愿意把我的一切甚至我的命给她,可我就是自私,就是不想再跟你一起过,怎么了?”
想想这些年受的委屈和流的汗,简浔一口气吼完,眼泪情不自禁滚落。
好孬,简浔,你怎么可以在他面前哭?当年,就算那么被欺负,你也没当着他的面掉过一滴眼泪啊!可是,不同不同,这次关系到糖糖,你不能失去女儿。而且,你不是自私的妈妈,不是的!
她太激动,禇昑恩敛声, 给时间让彼此冷静。
简浔深吸口气,抬头,指尖用力的胡乱拭泪,把水放在茶几上,情绪已经恢复几分,看他,“禇昑恩,今天我来是和你说糖糖,不是讨论你和我,复婚绝不可能。如果你真的关心糖糖,如果你觉得你不比我自私,那么咱们好好商量一下往后怎么办。”
眉宇紧拧,禇昑恩掀睫看去落地窗外,七月阳光,黯淡。
弓身,拿起茶几上的烟盒,打开,盒内空空如也。烦躁,哗哗哗,空盒捏成一团。
简浔看他好看的指有力弯曲,宛如捏的是她心脏,又闷又紧,呼吸辛苦。
“尽管你恨我,可七年了,你不接受任何男人,我不相信你对我就真的一点怀念也没有。”自己也度过七年空窗期,正是因为心中有她。
为他的自负感到可怜,水蒙蒙的眼睛对上他,简浔说得坚决,“的确,七年了,七年里我不结婚,不接受任何男人,并不表示我还在蹉跎岁月爱你。我们都度过七年,却是完全不同的七年,这一点,你比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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