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明日整日不得出门,今日自然要将该办的事宜尽数办完,卫檀衣将一只新得的琉璃盏装入锦盒,预备送到端王府去。
这琉璃盏制造年份距今有四百余年之久,宋渊不爱古玩,自然不是为了自己而买,而这琉璃盏身价不菲,赠给普通朝廷官员似乎显得太过铺张。
“花这代价讨好一个将死之人,端王爷这回可真是亏了。”精明狡猾的店主想到那入账的银子和今天晚些时候就会送过来的名茶苍松白露,唇边就忍不住浮起笑意。
行至春风得意楼时,忽然晃眼瞧见一抹似曾相识的影子飘进了大门,卫檀衣不由得停住了脚步,朝里头张望。
拾级而上的背影是那个大言不惭要保卫京城的御前侍卫,走在他前头的人只能看到一片水红色的群裾,眨眼间就消失了。
人已经看不见了,卫檀衣还站在原地望着,总觉得那并未看清的人,似乎就是自己中元时候在烟渚山上邂逅的红衣女子。仅仅因为二人都着红衣引起了自己的注意?只怕不然,他甚少觉得只见过一面的人眼熟,此番定有蹊跷。
于是卫檀衣偷偷在春风得意楼外留下了式神把守,自己急匆匆地赶往端王府。
那盒桂花吻他至今仍随身携带,无非是因为自己觉得亏欠了祸兮,那个四处惹祸嚣张又蛮不讲理的丫头,手中的香料虽非红衣女子口中为祸兮所制密香,也还能当做是凭吊之物罢。至于这么认定的缘由,卫檀衣自己也不明白。
在端王府仅停留了一盏茶的时间卫檀衣就匆匆返回春风得意楼,其间的路程当然用了不少手段,在韩如诩陪同着那水红色衣衫的女子出门来的那一刻,他故意莽撞地冲上前去,和那女子撞个满怀。
“什么人!……你!”韩如诩在他撞过来的一瞬间杀气暴长,却又在看清楚是谁后气急败坏起来,“你赶投胎吗!”然后立刻询问那女子是否无碍,言谈间神色与往常大不一样,当真是关切与紧张并存,看得旁人直摸下巴,笑得不怀好意。
待确定身边的重要人物毫发无伤只是受了惊吓,韩如诩立刻转过脸来发脾气:“还站在这儿做什么,让开!”
卫檀衣抱着胳膊,笑得好不狡猾:“哎呀呀,难得看韩大人如此大发雷霆,这位想必是极为尊微的人了?”
韩如诩怒瞪:“少罗嗦!夫人请。”后半句由于换了对象,声调突降温和至极。
“夫人?原来是韩夫人,失敬失敬!”卫檀衣却没有让路的意思,鞠躬道。
“谁告诉你她是……”韩如诩不敢重复那个字眼,忿忿转头向那女子道歉,“夫人切莫见怪。”
当他是傻的么?卫檀衣轻哼一声,话到嘴边改得极顺溜:“原来不是韩夫人,那在下实在是失礼了!不知这位夫人如何称呼?”至于一旁投过来的愤怒目光,全做不见。
那女子一身水红色绉纱衣,面罩薄纱,浑然看不清真实面貌,只听她轻声道:“且唤我披香吧。”
果然是她吧,卫檀衣眼底掠过一丝寒意。那日烟渚山上出没于香虚馆赤龙潭的那红衣女子正是她,他早该料得到,师父下不了手的人必然与他十分亲密,而这披香夫人能够出入抚琴宫,甚至香虚馆这样的禁地,看来果然是和师父关系匪浅。
甚至取代了她。
想到这一点,卫檀衣在心中笃定了一点,此人不能留。
“看什么看,还不让开!”还待说什么,韩如诩已经做出要拔剑的架势,卫檀衣只得让路。
披香夫人紧随韩如诩出了门,走不了多远却又回过头来看了看,尽管她的神情都藏在了面纱之下,卫檀衣还是能猜想得到她一定是一脸欲言又止。
为何非杀她不可?心里突然有了疑惑,那个男人从来不会做令自己为难的事,接下这棘手的活,为的怕不只是报酬。卫檀衣掸了掸衣襟,那披香夫人身上隐隐有幽香,这一撞倒撞得自己满怀生香,韩如诩之所以大发雷霆,多半是妒忌了罢。
“堂堂抚琴宫主姬玉赋的女人,也是你韩如诩染指的了得么。”哼笑一声。
别的且不说,能看到那家伙过后为自己不能保护好美人而痛苦的样子,刚才那一顿骂也算没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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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主,早膳已经备好,请宫主用膳。”裴少音领着两名手托菜肴的内宫弟子到玄机殿外,毕恭毕敬地请安。
殿内没有一丝声响。裴少音稍一皱眉,转身命令:“你们二人在此候着,如有人靠近,就大声问好作提醒,记住了吗?”那两名弟子赶紧答是。
门是虚掩的,裴少音轻轻拨开一道缝隙往里头看了看,所见范围并无异状,亦无异味,他便放下心来,推门而入。
玄机殿内空无一人,炭火早已熄灭多时,和外头差不多冷,看来姬玉赋不仅不在,而且该是离开已久。裴少音狐疑地四下找寻,终于在枕下发现了一张对折的素笺,连忙展开来。
门外的两名弟子等了许久也不见二宫主出来,正伸长了脖子要往里头瞧,就听见身后有人道:“你们俩怎么站在这儿不动?宫主的饭菜为何不送进去?”吓得他们险些掀了托盘。
元舒看他们神情古怪,更加不解:“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其中一人想起了裴少音的交代,赶忙大声道:“原来是元舒啊,你吃饭了没?”
元舒更加困惑:“你那么大声做什么,是我在问你话,饭菜为何不送进去?”
“这个……”二人目光躲闪,不知如何作答。他们入门都比元舒要早,论辈分元舒还得叫他们一声师兄,然而元舒与他们不同,乃正宫主嫡传弟子,因而身份略高于他们,对元舒说谎和违背裴少音的话究竟哪一个更罪过,他们一时间也掂量不出来。
“元舒?你来得正好。”裴少音捏着那张素笺匆匆出了玄机殿,一见他就高兴地招手。
“二宫主有何吩咐?”元舒自然是立刻上前。
裴少音扬了扬手中的素笺:“宫主独自一人进京去了。”
元舒一听两眼睁得有鸡蛋大:“宫主独自一人进京……他去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那个丫头了,裴少音头疼地扶额:“你先别问这么多,立刻回房收拾行李追上去,务必要在他闯祸之前找到他。”
“……闯祸?”真不愧是二宫主啊居然敢说宫主是去闯祸,元舒嘴角一抽搐,“找到以后呢?”
“找到以后,暂时将人带到檀衣那儿去吧。你和檀衣也很久没见面了吧,宫主有时候还真叫人哭笑不得。”
元舒一听能见到救命恩人,顿时心花怒放:“是,元舒必不辱使命。”话完就飞也似的奔回自己的住处。
安排好京城那边,裴少音又赶忙去找顾屏鸾,通知她这个天大的噩耗。
“你说什么?”
顾屏鸾在听到他的坦白后差点把桌子掀了:“披香就是祸兮……好你个裴少音!这种事你居然敢瞒着我!你——你存心在小辈面前害我出丑,对宫主还存有二心,老娘今天就替天行道,杀了你这混蛋!”
裴少音连忙躲闪:“别忙动手啊,你听我把话说完,祸兮她这么做必然有她的目的,我又怎能擅自揭穿她?她和宫主之间的恩恩怨怨就该由他们自己去解决不是吗,而且这是抚琴宫自家的事儿,我一不出卖二不误导,怎谈得上对宫主有二心?留神你的剑!”
“你还狡辩!”顾屏鸾又羞又恼,举剑一通乱刺。
“好好好我不狡辩,我们先坐下来把事情安排妥当再打成不成?大局为重啊鸾鸾。”
“不许叫我鸾鸾!我、我杀了你!”
素问楼内一片刀鸣剑啸,摔盆砸碗,门外的弟子纷纷竖起耳朵去听里头间或传来的一两声打情骂俏,个个咂舌,这裴二宫主是怎的就能将这些好听话说得叫顾三宫主只想揍人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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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礼拜在考试,更新比较不稳定,对不起大家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