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翻身,手腕上的绳子就勒紧了不少。
女子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身子,看着身旁仍旧熟睡的少女。十四五岁的年纪,眉眼正在长开,将来或许是个美人,但此时此刻的睡颜只透着一股孩子气。她伸出自由的那只手轻轻捋过少女的鬓发。
为什么会这么缠人呢?
成天喊着师姐师姐,好像生怕被她丢下不管似的,自己只道是她年幼丧母缺乏温暖,师父再三劝阻也还是将她带回了山里,谁知羊羔越大越粘人,一转眼七年过去了,孩童也长成了少女,却仍旧要和她挤在一张床上睡,这几年越发变本加厉,竟将她的手腕和自己的捆在了一起。
不就是自己某日奉师命下山办事,走得早了没有叫醒她吗,那次还算是一切顺利提早回来,再是晚一些,只怕她能将整个云绮山都给荡平了。自那晚,但凡入睡必要将自己捆住,哪怕自己不睡,也要陪着她。
犹如囚徒一般的生活,自己是怎么会一次又一次原谅了她呢?
天已经蒙蒙亮,是她往日起身练剑的时辰了,可这会子小祖宗还睡得正香,她也走不了。
“邦邦邦!”一阵敲门声后,外头传来五师妹小心翼翼的话语声:“大师姐,你们起了吗?锁龙庄那边来了客人,师父要大家都到飞英殿去。”
女子身子朝内,只能勉强扭转头答道:“这就起来了。”
待五师妹走后,女子轻轻摇了摇依偎着她酣睡的少女:“晴儿,该起了,师父叫大家到飞英殿接待客人呢。”
少女迷迷糊糊睁开眼,哼哼了几声,道:“嗯,就起了。”
“乖,把绳子解开,我去打热水来。”女子单手拢了拢衣襟坐起身。
绳子解开了,少女呵欠连连,懒洋洋地穿上衣服,就着女子用剩的温水洗了脸,又让她给自己梳了头发,拾掇整齐了才跟着大师姐一同去飞英殿。
锁龙庄庄主与本门有着不解之缘,每隔一段时间总会叫人送些新近收获的干果什物来,已是常客,这回却与往常不同,女子注意到师父对那上门送礼的年轻男子格外客气,想必不单单是锁龙庄庄主的一名手下。
果然,注意到她领着小尾巴似的的小师妹踏入飞英殿时,师父脸上的笑容深了些,招手叫她们过来,介绍到:“这位是锁龙庄前庄主的长子,如今的庄主郑聪,郑庄主,这便是老夫的得意弟子云襄。”
那名叫郑聪的年轻男子从容地向她行了礼,话刚要出口,忽然注意到云襄怀里搂着的小姑娘正睁大了眼睛望着他,眼中似有别样神色,不由好奇:“这是……”
师父笑道:“这是云晴,从小就黏着云襄,人要把她们分开,那是比登天还难。”
郑聪点点头,弯下腰问道:“云晴姑娘为何这般看着我?”
少女不答,只盯着他不放。不论郑聪问她什么她均是闭口不言,师傅见状忙解释道:“晴儿不大爱说话,郑庄主见笑了。”
“哪里哪里,”郑聪这才没有继续盘问,向云襄拱了拱手,“郑某此次上山,其实是希望完成家父的遗愿,迎娶姑娘。”
云襄顿时睁大了眼:“我?可……”“我不同意。”下方冷冷一声。
“云晴,你在说什么胡话,女大当嫁,你还要缠着师姐一辈子不成?”近旁的二师姐板起脸来道。云晴却不理会,手紧紧抓着云襄的袖子,眼还瞪向郑聪:“我不同意,看谁敢带走师姐!”
***
到了客栈楼下,卫檀衣布下了幻影,方圆百步以内行人都不会看到他,以及接下来可能会使用的巫术。
乐良夜不听劝告反而绑架了韩如诩,实在是失策,既然找到了她的藏身之处,自然要兑现上回的承诺,叫她好好品尝一下不听话的下场。卫檀衣燃起了符,天空中顿时阴云密布,不一会儿便落下黄豆大的雨,行人争相躲到街边的屋檐下,大声咒骂着老天。
“水龙来。”简单一句,厚厚的云层中忽然垂下一道白练,尾端化作龙头,咆哮一声。
那女人或许还未察觉到自己的死期将至。想到这,卫檀衣忍不住嘴角上扬。他已经很久没有杀过人了,虽然不渴望鲜血,却依然期待着看到死亡的场面。
痛苦就是清醒剂,越是回味死亡他越能看清自己要走的路。
“去吧,吓唬吓唬他们。”
水龙头一转,猛地撞向客栈,霎时分散做无数水柱钻进房屋的每个角落。店里的人看不见那水龙,还道是雷声太大房屋不稳,吓得全都跑了出来。
不多时乐良夜也衣冠不整地跑了出来,见卫檀衣正在街上负手而立,好像专门在等她,二话不说拔出峨眉刺冲了上来。
“雷龙来。”只见一道霹雳直下,生生将冲过来的乐良夜震飞出去,要不是她反应快那真是劈成焦炭也不为过。
乐良夜显然是被雷龙吓到了,落地半天才大声问:“雷龙招来令早已失传你是从何处学来!”
卫檀衣也不答,只操纵着雷龙将她追赶得四处躲。
避雨的人看不见他们,只担忧地望着天,盼雨能早些停,也因此卫檀衣也不急着将她囚禁到诸方镜那头去,一道道的雷将地面劈出无数大坑,看着那女子逐渐无落脚之地也有趣。
“你!要杀便杀,不要假惺惺!”乐良夜察觉到他的用心,恼怒道。
“我一早便说过不会杀你,”卫檀衣悠悠道,“只送你去和女栾作伴,如何?”
雷龙暂收,乐良夜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起,口中犹疑惑:“女栾?”
“不错,你们乐氏引以为傲的祖先,却是我卫家的罪人。”
“我不明白……”“你即将明白。”卫檀衣自怀中取出诸方宝镜,微微一转,眼前狼狈不堪的女子惨叫着被吸了进去。去到女栾身边就会明白的,有足够的时间来明白究竟卫乐两家之间有着怎样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