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园里,柳氏端了茶盘进房,见容许已换上家常衣服,不由得眉开眼笑,嘴里念叨:“这样才好,这样才好。”
容许颇无奈,径自取了茶喝,末了道:“突然知道家里明日摆宴,我不想母亲难堪。”
“难道二爷就一点没为少奶奶想想?”柳氏稍稍皱起了眉头。
容许反问:“为她想?”又言不由衷地补了一句,“回军中去,并不是因她。”
“可您这要是走了,家里家外少奶奶还能找谁说话去?”柳氏四处看看了,压了声音道,“我在这家几十年,还不了解老夫人吗?并非要挑拨你们母子,可您瞧今天大奶奶被揉搓的,但老夫人这么做究竟冲谁,谁都看的出来。”
容许静默,没有回答。
柳氏转身过去收拾容许换下的衣裳,一壁道:“今儿听说二奶奶的表现,我就在心里念佛了。若不是太夫人保佑着她的孙儿,怎么能让我们藤园娶上少奶奶这样的新娘子!莫说少奶奶是国公府上的千金大小姐,就是我们四小姐这样心气儿的,将来她的婆婆若敢为难她,您看她可肯这样低眉顺眼的为大局着想?就说今天的事儿,她若不乐意,完全可以做个没事儿人,何苦上赶着过去。少奶奶这样辛苦除了为您,还能为谁?”
容许只缓缓道:“柳妈你很喜欢她?”
柳氏不假思索地笑道:“喜欢喜欢,万万个喜欢,若是太夫人还在,定要捧在手心里了。”
“是吗?”容许却心下一叹,可是,似乎是我害她不能嫁得如愿,这又算什么?
“二爷。”柳妈妈忽然止了笑,过来轻轻拉了容许的手低声道,“您别怪我多嘴,可这几日四姨太时不时就跑出来,老夫人那儿压了一肚子的火没处发,您可千万别和她有什么来往,不然家里又要不消停的。”
“我明白。”想到方才水灵半路拦了自己说的话,容许心里又多了一层无奈,问柳氏,“四姨娘那些事情,你和她提过?”
柳氏有些愧色,但认真道:“讲明了,总比将来要二奶奶误会的好!”
想着这两日佟未动不动就提胡白舞,容许暗自苦笑,也许她一辈子也不会误会。
此时,却见四荷急匆匆跑进来,一脸慌张地冲着容许道:“也不晓得怎么了,只听说老夫人那儿闹开了,二爷您快瞧瞧去!”
闻言,心下一沉,容许对于母亲在这个家无休止地折腾已无比厌倦,可心头忽掠过一个人,让他瞬间提起了精神,竟问也不问迅速出了房去。
从未在家中见过二爷来去如风的四荷唬得立在一边,乍舌道:“二爷从前不都慢慢悠悠,顶好不去的!”
柳氏笑道:“傻丫头,如今老夫人跟前,可又多了一个人了。”见孙女不解,她亦不想说细,只道,“别管外头的事情,这家里还有老夫人解决不了的?快把饭菜预备好,孙小姐还没吃饭呢!”说着忙开去,再不提。
然冯梓君这边,却是黑压压一屋子人,当容许赶到时,只见周红绡抹着眼泪正哭诉:“宋大奶奶怎么好红口白牙地诬陷人,她几时瞧见我绊了二奶奶了?丫头们都看见是四姨太伸的脚,她怎么能反过来说?”
见容许到来,本立在一边满面冷色的胡白舞旋即露恢复了如水般温润的眼眉,她轻轻道:“原是说一家子一起吃饭,只怕二爷这顿饭也吃不安生了。”
容许没有躲避她的目光,却未作答,微微颔首后便将目光移开,问了一声母亲,继而就在人群中搜寻方才掠过他心头的人。
却是,无果。
“许儿啊!正要叫你一起来吃饭,没想到又闹了这一出。”冯梓君独自端坐于满满一桌佳肴前,抬了一双始终不减凌厉的眼睛看儿子,“虽说二姨太、四姨太均是妾室,但好歹是老爷身边的人,在你们面前亦算半个长辈。今日二奶奶有心下厨孝敬我这个婆婆,我念几位姨太太侍奉老爷一生但膝下无子,便好心请他们过来一起受用。可竟有人明着使绊子,眼里容不下人。叫人好生寒心。”
她幽幽说着,徐徐将目光落在了一身绿衫的胡白舞身上,不似周红绡那样哭丧哀嚎,仅缓缓地气势迫人地问:“四姨太,我们二奶奶好歹唤你一声姨娘,怎么又惹您不痛快了?若是她真有不对之处,也该由我这个婆婆出面教训才是。”
胡白舞毫不怯懦,冷声笑道:“大姐的话好有意思,可惜妹妹听不明白。”
“云霞,告诉四姨太,你看到什么了?”冯梓君亦不急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