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骋惊诧,“殿下,这是玩笑,还是……”
“谈不上玩笑不玩笑,心里真是没有这个念头的,不过一时想起来用作敷衍罢了。”允澄倒淡定得很,“顶多将来再与夫子们有个交代便是了,眼下留下这姑娘,圆她一个心愿有何不妥?这学识,谁定了只有男儿能学?”
“子骋明白了,不过殿下,乘鹤性子刚烈,这件事最好不要叫她知道,否然她心里晓得夫子们不待见她,纯粹是畏惧……畏惧您,定会不服。”子骋仍是忧心忡忡。
允澄笑得云淡风轻,“她当然不会知道。我与夫子们说了这是皇室秘密,连她本人也不知道。此外你忘记了,叶乘鹤喊我什么?‘陈云、陈大哥’么!”
“是……”见允澄说罢往前走,不由得一叹,心底想:这两个人一个朝廷一个江湖,倒也颇有几分相似,一皆率性而为,甚至……任意妄为。
“愣什么呢?随我去挑几本书吧,乘鹤底子不弱,却杂得很,得让她梳理梳理才好。”允澄转身来唤子骋,见他发愣,遂扯了他的衣袖快走。
两者本是兄弟般的情谊,却因子骋一个平民子弟能与太子这般亲密而招人嫉恨,每看见二人有亲近之举,便有人私下议论。此刻不远处那些悠闲小憩的学子们看见,便更窃窃道:“两个大男人这般亲密,难不成好断袖之乐。”
也有谨慎者劝说不该亵渎太子名誉,却又有人说:“这不又弄进来个文弱小子,长得眉清目秀的,天知道这位太子爷要做什么。”
“说来也奇怪,夫子们再三告诫不得对这个新学生提及太子的事,你说太子来书院天大的事,这个学生自己会不知道?如今哪一个不想巴结太子,想在太子面前研一回磨呢。”
“夫子来了,快走……”不知谁喊了声,众人便悄然迅速地散了去。果然不多时施夫子等人缓缓而至,并一路往叶乘鹤的屋子去。
此刻想来,定是因允澄那一句非玩笑的玩笑,几个老先生不敢再怠慢未来的皇妃了。
如是,时日不着痕迹地悄然而逝,转眼将近十五,又是书院学子可休假外出的日子,子骋三人已商议好,接上雨卉一起去登山。然众人兴致盎然,却不知有几队人马已临近金陵,这云淡风轻的日子不知还能过多久,而雨卉与子骋的姻缘亦是难卜前程。
叶乘鹤的书可谓读得风生水起,她天资聪颖一点即透,没过多久不少夫子对她的印象便大为改观,一些年轻的老师,更是对其青睐有加,缕缕在人前夸赞这个新学生是可塑之才。
施夫子等却常捏把汗,捋着胡须叹:幸而知其为女子者仅吾等几人,又幸而她早是皇室内定之人,不然……唉!
这日已是十四,下了晚修,允澄和子骋便一如既往地来乘鹤的屋子为其补习功课,乘鹤念着明日能出去,早对念书意兴阑珊,只管蹦蹦跳跳地策划着明日的出游。还叹:“偏偏要考试后才能出去,这样只能玩半天,太没意思,就这么几天我已经闷死了,实在想不通你们这些学子,怎么能一关就是好几年?虽然说我在寨子里也不能随便出门,不过随便跑动还是可以的,吃吃喝喝都随我意,哪里像这里,几点起几点息,都有规定。”
子骋笑道:“明日能有半日已是很好了,以往若有考学或其他事,时常便只有夜里能出去一会儿甚至不休假,若这样,你还不得怨死。可别因为夫子们近来夸你多了,就得意了。”
乘鹤冲他嚷嚷:“你这人就一点意思也没有,幸好我没嫁给你,不然一辈子都要闷死了。那个容小姐本就闷闷的,你们凑起来正好。”
一旁的允澄脸色微讪,换了手里的书来掩盖心绪。
钟子骋虽实诚,却也不是木讷之辈,深知在允澄面前还是避而不谈雨卉的好,便扯开话题说:“明日的考试你准备好了么,不怕夫子出难题给你个下马威?”
于是三人就功课讨论开,直到临走时才约定,上午下了学便各自换了便装在书院门前集合。
这一边,雨卉也早得了子骋托人传来的信笺,早早准备下干粮水果,只等明日中午去书院门口等,如今虽然也不能常见到子骋,但每月总有两日,且时不时还能收到信笺纸条,比起在杭城苦等,已叫她很是满足了。
故而翌日一早,她便收拾好一切,租了辆小马车,早早等在了书院门前。同来迎接学子的人不少,便让雨卉放松了许多。时近正午,人流越聚越多,雨卉便下了车等在门前,生怕他们出来后找不见自己。
很快便有学生陆续出来,眼下天气温暖,不冷不热最是出游的好时节,学生们埋头苦读那么久,自然个个都想去透透气。见好多人都接到了自己的家人,雨卉一双眼睛更紧紧盯着从门里出来的每个人,终于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个叶姑娘正蹦蹦跳跳地从里头出来,一路还不忘和相识的学生打哈哈。
“叶姑……”雨卉险些冲口而出,慌忙改口,“叶公子,我在……”
“四小姐,跟我们走吧。”
忽而一张大手从后面将自己的嘴捂住,又从两边夹上两个人挟住了自己的双臂,耳边听得是这样的话,雨卉除了发懵,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很快,身体不由自主地被他们拖着走,拐过弯角,塞入了一辆马车,扬尘而去。
叶乘鹤走到门前后,也在人群里寻找雨卉的身影,老远看见两三个人扶着一个姑娘离开,因看不清面容,便也没在意。再等了好些功夫,门前的学生大多散去了,允澄和子骋才姗姗而来。乘鹤不免抱怨:“两个大男人,磨磨蹭蹭的真讨厌。”
允澄笑而不语,他当然不能早来,方才人多混杂,万一有人心存歹念企图伺机谋害太子,那么多人必定伤及无辜,便是此刻,他允澄所在周围看得见看不见的地方,都布满了侍卫随时保护太子周全。
这一些,叶乘鹤当然想也想不到。
子骋无心玩笑,四处张望了下不见雨卉的身影,脸上渐渐布了愁云。
“钟子骋,看不见你的小娘子,担心了是吧?”乘鹤却不曾察觉,仍笑呵呵地开玩笑。
子骋许是有几分感应,总觉得心里不安,便没有与她玩笑,乘鹤则看到允澄冲自己摇了摇扇子示意莫再多言,便悻悻地闭了嘴。
又等了会儿,书院凡出门去的学生已基本离去,方才还人潮涌动的大门外此刻已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有允澄三人立在门前,还有一架马车孤独地停在对街。
“我过去问问。”子骋甚感不安,独自穿过大街往那辆马车走过去。
允澄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抬眸时,忽见一处角落有人朝自己使了眼色,待细看那人的唇语和手势,蓦地皱紧了眉头。此时子骋亦匆匆跑回来,对二人道,“这架马车就是从来运客栈出发的,车夫虽然叫不出租车人的名字,但从形容上来看,是雨卉不错。可是她既然来了,怎么又不在?”
乘鹤并不知道这其中剪不断理还乱的事,还说:“你这么担心作甚,她一个大活人又不会不见了。”
钟子骋没好气,瞪了她一眼便不说了,允澄凑到他身边低语了几句,子骋闻言惊呼:“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怎么啦?你们说什么呢?”叶乘鹤一头雾水,忽而瞧见远方缓缓过来一架马车,便道,“你们看,也许容姑娘才来呢。”
二人望过去,果见一辆马车缓缓而来,但他们俩心里已知雨卉被人掳走了,故而对马车上会下来什么人并不感兴趣。
然来者,却又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当容许夫妇自马车上下来,双方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