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云渚走进儿童房之后的十秒钟后,官佩瑜也跑了进来。
靳七语坐在围着护栏的床上哭,保姆检查后发现靳七语并没有尿床,靳七语也过了因为肚子饿哭闹的年纪,靳云渚把女儿从床上抱起来,看到官佩瑜进来就准备把女儿交给她。
结果靳七语看到官佩瑜却哭得更凶,死死地抓住靳云渚的两个肩膀不肯动。
“小七怎么了?”官佩瑜看女儿哭本来就难受,发现女儿抗拒自己的怀抱后更是又急又伤心。
“我也不知道小姐怎么了,”保姆看着靳云渚怀里的靳七语,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小姐已经很久没有在早上哭过了。”
“是不是饿了?”靳云渚抱着女儿走进浴室,熟门熟路地一手抱女儿一手拿儿童牙膏,靳七语的哭声这才轻了一点。
官佩瑜垂手站在一边,看着靳七语乖乖地配合靳云渚刷牙,酸涩感从心里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无所适从到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局外人。
靳七语张着嘴,刷完牙漱了口,在靳云渚摊在手上的毛巾上擦了擦嘴。
“你一直都是这样亲手照顾她的?”官佩瑜的声音因为失落而有些低沉。
官佩瑜从很久以前就知道,有母亲疼爱的女儿是一种幸福,而有一个把自己疼到骨子里的父亲,却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父亲。
她高兴,可是她也酸楚。
“是,”靳云渚把女儿抱到卧室内精致的儿童梳妆台前,拿起一把粉色的卡通刷子帮她梳头,“白天的时候在公司比较忙,所以早晚会尽可能陪着她。”
“难怪她这么依赖你。”官佩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人家的女儿都是妈妈的贴心棉袄,她的女儿却连让她抱一下都不情愿。
靳云渚梳头的动作仔细而温柔,一张俊美的脸上满是父爱的微笑,父女融洽相处的画面让官佩瑜既欣慰又难过。
“我来帮她梳头的吧,”官佩瑜走上前,尝试着从靳云渚手里拿过梳子,“我做起来更顺手一些……”
“不要!”靳七语忽然从镜子里瞪了官佩瑜一眼,仿佛在怨她抢走了自己心爱的宝贝。
官佩瑜被这一句不要喊得心碎成了一片。
这是她回来以后女儿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出于拒绝和埋怨。
靳云渚也愣住了,他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放下手里的梳子,正色看向面前的女儿,“小七你不能这样跟妈妈说话。”
靳七语没再吭声,继续用沉默表达自己的抗拒。
保姆在一旁总算看出点端倪来,眼看着官佩瑜的眼睛红了起来,连忙上去劝慰,“夫人你不要太介意,小姐这么长时间没见过你,一时半会不适应是肯定的,过段时间就好了。”
过段时间就好了。
官佩瑜原本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但是照这个状况下去,即使有一天靳七语长大懂事,接受了她是她妈妈这一个事实,靳七语心里还是会对自己有隔阂和排斥感。
她欠了女儿一年多,不能欠她一辈子。
而靳七语现在简直是把她当敌人看待,觉得她抢走了自己仅有的父爱。靳七语昨晚就因为床上多了一个人而感到不开心,早晨起来发现自己被抱回了儿童房,满心都是被冷落被遗弃的绝望。
官佩瑜硬生生把眼泪咽下去,走到一边蹲下来,看着靳七语低头不说话,柔声哄道,“小七不要不开心,让爸爸给你梳头,然后乖乖下楼吃饭好吗?”
靳七语仍旧是沉默不语,低头看着自己裙子上的蕾丝花边。
靳云渚脸色复杂地看着官佩瑜强颜欢笑,耐着性子帮女儿继续梳头。
他原本一直都很享受给女儿梳头的过程,觉得这样可以增进父女感情,也好弥补一些母爱上的缺陷,没想到现在却是适得其反。
早饭时,官佩瑜看着靳云渚亲手喂女儿吃饭,自己坐在一边食不知味。
她真像个外人。
一直到靳七语被保姆抱回楼上,官佩瑜才敢跟靳云渚说话。
“我这几天住公司,你在家里陪她。”靳云渚搁下碗筷,有些头疼得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别,她这么依赖你,你一走,她多半得怪我,”官佩瑜苦笑了一下,看着自己面前的汤,“到时候我就真的最无可恕了。”
“你没罪。”靳云渚站起身,坐到官佩瑜边上,发现她碗里的面包浓汤根本没吃下去多少,索性端过来喂她。
官佩瑜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小七。”
“你不肯好好吃东西。”靳云渚把勺子往官佩瑜面前送,官佩瑜只得低头喝了下去。“你不用担心成这样,之前的心理专家也说过了,解决问题的根本方法还是在你。现在你回来了,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待会等他们人来了你可以跟她们商量,看看如何让小七对你敞开心扉。”
官佩瑜一边听靳云渚说话,一边一口口喝下了大半碗浓汤。
她在想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为什么靳七语会不愿认她这个妈妈,照理说这么小的孩子不可能有那么深的怨恨,所以看到久违的妈妈应该格外高兴才对,为什么靳七语的反应这么反常?
靳云渚看她不说话,放下勺子,直接把自己的凳子拉到一边,蹲下身仰头拉着官佩瑜的手,眼里的柔情与心疼溢于言表,“我们现在仍旧是在作战,只是目标成了小七的心结,你不能让自己陷入消极情绪中,然后乱了阵脚。”
官佩瑜看着靳云渚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又看了看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忽然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靳云渚,你这个样子真的像是在哄小孩。”
“只要能让你开心一点,我什么都愿意做。”他给了她一个治愈力满满的笑容。
“我知道,你已经为小七操心了这么多,我不能再给你添堵,我……”官佩瑜说到一半,便看到保姆领着两位专家走了进来。
两位专家年纪都在四十岁上下,进门看到S市叱咤风云的总裁这会蹲在地上,拉着一个女人的手说话,顿时觉得有些荒诞,但更多得却是出于善意的感慨。
两位专家见多识广,自觉地低下头跟靳云渚问好,官佩瑜红着脸抽回了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靳云渚也站了起来,没事人似的过去跟两名专家握手。
官佩瑜还在为刚才一幕被撞见而感到难为情,但见两位专家坦然从容,心里也就跟着定了不少。
三人一起来到二楼转角的会客室,两面夹角的玻璃墙让光线充足地照进房间,让身处其中的人倍感温暖。
专家认真地聆听了夫妇二人的话,并且对之前了解的情况后作出了陈述,接着就开始分析靳七语的症结。
“配瑜回来之前我一直有给小七看照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起来根本不愿意认配瑜。”靳云渚一边说,一边拉过官佩瑜放在沙发上的手,习惯性地捏了捏她的手掌心。
“好的,”专家翻着膝盖上的文件夹,目光落到上面的照片上,又抬头看了看官佩瑜满是焦灼的眼神,忽然一笑,“我想我可能已经知道了靳小姐的症结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