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闻远的父亲病逝,对孙笑笑也看穿看透,下决心和她断了来往后,变的有些颓废。
他是一个满腹阴谋誓要励精图治的人突然之间变身成为网瘾男子,每天都在家和游戏里工会的玩家组队打副本。
打副本也就算了,他还特别沉迷,带着耳机时不时的冲着话筒大声喊叫:弄死他们!”或者是:谁卡了?给老子滚出去!不要拖了我们的后腿!
王韵觉得他是疯了,这样不利于胎教。后来井闻远倒是小声了点,但总有忍不住的时候。如果一直保持高分贝也就算了,突然一下大叫,真的能把人吓死。
井闻远在书房又开始组起了人,然后副本走起。他杀的满眼通红,眼看boss的血条还剩10%的时候,他的血条一下子见空了。是的,他壮烈了!
井闻远又是一阵大喊“牧师呢!老子的血都不知道刷一口的吗?”
他的耳机里传来了回应:牧师卡掉线了!
井闻远气的想把电脑从窗户扔下楼去。“靠!网络不好,还敢打游戏?这不是和太监还要娶媳妇一个道理吗?”
耳机里传了一阵欢笑,然后有人问:什么意思?
井闻远气不到一处来,这还用得着问什么意思?有没有文化啊?“什么意思?干着急啊!”
王韵打开书房的门。“吃饭了。”
井闻远带着耳机哪听的到。
王韵走到他身边,一把摘下他的耳机。“吃饭了!”
井闻远拿过耳机。“你们先吃,我打完这个boss就来。”
王韵才不和他讨价还价,一把就把桌上的电源拔了。
断电了,电脑屏幕全黑,井闻远的脸也全黑了。“我都说了,马上就好!”
他才说别人是太监,这回自己太监了,再上线不得被人笑死。
“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公司几天才去一回?整天窝在书房打游戏,嘴里就念叨些脏话粗话,你儿子以后一开口就会说了。”
王韵扶着腰,捧着肚子。
“之前我一直在公司,你说我不照顾你。我在家照顾你,你又说我不去公司,你要我怎么样?”
井闻远好像失去了斗志,又或者说无欲无求,四大皆空。他不再觊觎吴德权的财产,不贪婪亿森这锅子里的粥。他不想证明自己有多强,也不在乎谁看不看得起他。
这些年,他也赚了不少的钱。他觉得就这样吃吃老本,打打游戏,骂骂猪队友,吃饱喝足,人生不就那么回事,反正早晚都要两脚伸直,化为灰烬的。
无欲,无求,他对王韵也不如之前那么的殷勤讨好。正对无欲则刚这四个字。
“你这叫照顾我吗?你玩物丧志!”
王韵爱上井闻远,不只因为他们又共同的目标。而是井闻远有一种斗志,就算这种斗志是强取豪夺,但特别让王韵着迷。
这段时间,王韵丝毫见不到他往日那般的鹰钩利爪。那副样子活像是正在往油腻中年人过渡的丧志青年。
井闻远不搭理王韵,站起来插电源。“你先出去吃饭,我等会儿再吃。”
王韵抢过电源。“一起出去吃!”
“人家都等着我呢!这个boss出的武器,我等了好久了,万一错过怎么办?”
井闻远试图挪开王韵的手。
“什么武器?能干什么?金的还是铜的?能给你儿子当传家宝吗?”王韵死死拽着电脑的屏幕下方的接线板。
井闻远愣住,这些问题巧妙的很。“和你解释不清楚。反正对我来说很重要,整个服务器就出过一把。”
“出过一把,那你拿了不就是第二把,你宁愿做老二,也不和我一起吃饭?”
王韵的话像是呛口的山葵,井闻远被说的一阵阵的辛辣。他最近不在社会上走跳,怎么连语言能力都丧失了,三言两语之间就被王韵完全占据了优势。
他们一个拿着电源插头,一个握着接线板,谁也不让步。
“你脑子里现在都在想什么?什么武器,榔头的,买一把不行吗?一群人,整天喊打喊杀的干什么?”
“什么榔头,是一把剑!这东西是绑定的,不能交易的,而且这是乐趣,不是什么都靠钱买的!”
井闻远还特别认真的和王韵解释。
王韵觉得井闻远是被人偷换了灵魂吗?什么剑,还绑定,不能交易,鬼扯什么,她一句也听不懂。“什么绑定?你把人家账号买了不就行了!”
井闻远突然顿悟,他怎么没想到这个。“你让我把电源插上啊,我去买剑啊!”
“买什么剑?你是犯贱啊!你……”
王韵怒气冲冠,觉得井闻远身上有股歪风邪气,此风不能长!她正准备好好教育他,只觉得肚子一下疼了起来。
她捂着肚子,叫了起来。“啊……啊……肚子疼。”
井闻远还深陷在买剑的兴奋里。“肚子疼上厕所呀,叫阿姨扶你去。”
井闻远走到书房门口。“阿姨,过来,扶她上厕所。”
王韵脸色惨白,叫的更大声了。“不是上厕所的疼。”
井闻远转身看王韵,见她脸上五官都拧到一块儿去了,额头上的汗也和黄豆一般大小从皮肤里挤了出来,然后流淌在脸上。
井闻远紧张了。他又跑到门口。“阿姨,人呢?你是卡了,还是掉线了!”
井闻远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
阿姨从厨房跑了过来,毕竟是过来人,知道情况不太妙了。“这恐怕要生了。”
“生了?为什么,不是说好下个月的吗?”井闻远慌了手脚。
王韵又是害怕,又是着急而且还生着气。“你白痴啊,生孩子哪里有说好的!会早产的,你不知道啊!”
王韵又是一阵动气,只觉得下身热热的。
阿姨大叫。“羊水破了,是要生了。快送医院!”
阿姨把王韵先搀扶到沙发上坐着。
井闻远觉得他现在这样是开不了车了,吴德权已经安排好了医院给王韵生孩子,本来是两个星期后住进去的。
他给医院打了电话,说了现在的情况,接电话的医生说他们派车来接。
一到医院,王韵被推进了产房。
井闻远和阿姨在产房外面等,阿姨手里拿着电话,四处张望。
“去吧,打电话吧,和你主子汇报去吧。”井闻远已经受够了这个阿姨的监视。
阿姨轻轻的哼了一声,走到一边的角落打电话去了。
电话打完了,不巧的是。吴德权在美国,王韵的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吴德权把半个月后的时间都空了出来,谁知道提前了那么多时间。
吴德权关照阿姨要好好照顾王韵,有任何事情马上给他去电话,他订最快一班飞机赶回来。
井闻远在产房外安定着自己的情绪,平稳些了之后,还打开手机和一起打游戏的玩家们说:老婆生了,所以突然掉线了。
他让别的玩家去打听一下,那个手里有剑的人是谁,他要买下他的账号。
聊来聊去,井闻远觉得好像时间有些长了。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过了一个多小时了。他纳闷,这生孩子需要生那么久吗?
井闻远站了起来,把手机放回口袋里,走近产房的门听了听。里面没有声音,既没有大人喊痛的声音,也没有孩子啼哭的声音。
难道是产房的隔音效果太好了?
井闻远在产房外来回的走着,时不时的凑上耳朵听听。
产房门打开了。一个医生走了出来。“谁是产妇的家属?”
“我是!男孩女孩?”井闻远问。
阿姨也走了上来。
医生摇摇头。“胎位不正,脐带绕颈3周,导致产妇难产,现在大出血。”
“那怎么办?”井闻远的后背好像被贴上一块冰块。
“现在产妇已经失去意识了,不能自然产了。要剖腹产,但有很大的可能只能保住一个。”
井闻远觉得这在搞什么?他刚才还在打游戏等着拿装备,现在怎么就问他保大保小了呢?
“保大!”
“你是产妇的妈妈?”医生看着一边的阿姨。
“要你废什么话!你什么东西!滚到一边去!”井闻远对着阿姨咆哮。
“快拿主意吧!”医生催促。
“我都要保!医生,我都要!”井闻远现在来不及算计,保大保小对他来说,哪个划算,哪个能帮到他,他只知道他都要。
“先生你冷静,我们当然都会保。可是如果只能保一个的话,你考虑一下,我们需要病人家属签字的。”
医生的表情是专业的表情,专业到麻木,因为这样天人交战的场面他们看多了。
井闻远来回走了几步。“保大人,保大人。孩子不能没有妈妈!”
医生点点头。“等会儿会有护士让你签字的。”
医生转身要进产房,井闻远一把拉住医生,恳切的说到。“医生,求求你,尽可能保住我的孩子。他是我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医生进去了,当产房还留着一些缝隙的时候,井闻远看着里面,他看到了躺在产床上被遮盖着王韵。
他捏着拳头,心里呼喊:挺过去,你挺过去啊。我要我们的孩子活下去,我们的孩子不能没有妈妈!
井闻远转身,那阿姨果然又在打电话。
护士拿着手术同意书让井闻远签字,他的手颤抖着签了字。
井闻远紧贴着产房的门站着,一步都不挪动。
他想起记忆中已经模糊了模样的妈妈,和他躺在病床上已经变成冰冷尸体的父亲。
井闻远的人生如同默片播放了起来。
井闻远多希望,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孩,有父亲有母亲。哪怕父亲严肃,考不到一百分就请他吃巴掌,因为严父必有慈母。
读书,毕业,工作,成家。找个老婆,生个娃,丢给父母带着,自己每天忙碌可能只为年终给老婆买一个喜欢已久的包。每年带着一家老小,累的半死,出国玩一两次,虽然满口的抱怨,但简单的一个家字,就是他奢望的所有。
此时,他什么都不想要了,只要孩子健康出生,王韵平安,他真的无所求。
今天之前,他感觉这孩子离他好远,甚至是工具,但现在虽然还未谋面,不过他却觉得身体里的血液因这孩子而沸腾。
他决定从今天开始尝试去爱王韵,因为她是他孩子的妈妈,只这一点就足够了。
井闻远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产房里隐约听见一声婴儿的啼哭。
一开始很微弱,他趴在门上,静静的听。哭声越来越响亮。他哭了,是喜极而泣还是别的什么,他已经说不清楚了。
医生推开门。“孩子父亲,你可以进来。”
井闻远还是闷的,他只知道有人给他穿上了和医护人员一样的衣服,带了帽子和口罩,双手消毒。
他跟在护士后面走进了产房。
“先生,母子平安,真难为你太太了,孩子6斤8两,太大。这要是足月的,可不得了啊!”医生笑着说。
孩子放在称上,全身泛红,邹邹巴巴的。眼睛还没睁开,小小的手掌,指头全张开,好像要抓着什么。
井闻远用手指划过孩子的手掌,孩子抓着了他的那根手指。
井闻远觉得这一刻有通电的感觉。“我可以抱他吗?”
“可以,我们先处理一下,就可以抱了。你可以看看你的太太。”
井闻远走到王韵身边。
王韵双眼紧闭。他在王韵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谢谢你,把我儿子带到我身边。”
医生替孩子做了初步的检查,按了小脚印。“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
护士给孩子穿好了衣服。“孩子爸爸,可以抱了,要托着他的脖子和头。”
护士把孩子转交到井闻远的手上。
井闻远接过孩子,他很兴奋,但非常的小心翼翼,像是捧着刚结成块的豆腐。
他的眼眶又湿润了起来,生命太神奇了。他那么小小的,却有那么大的能量,他唤起了井闻远的希望和憧憬。
“儿子,你好,我是你老爸。初次见面,我们互相关照啊!”
“先生,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还是过几天在登记?”医生又问了一次。
井闻远看了看儿子,看了看王韵。“井希欢。”
医生在出生纸写上,井希欢。
王韵被推进病房,井闻远寸步不离的守在病床边,直到王韵醒来。
王韵醒来,她不像是苏醒更像是惊醒,她说话没有力气。“孩子呢?孩子呢?医生说孩子不行了!”
“没事,没事,是个大胖小子,很好。等会儿让护士抱来给你看,你先躺好,别动到了伤口。”
王韵稍稍放心了。
井闻远握起她的手。“我们有儿子了,我取的名字井希欢。希望的希,欢乐的欢。”
井闻远又在王韵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谢谢你。”
眼泪顺着王韵的眼角流下,纵使井闻远对她说过再多的甜言蜜语都不如这一句谈谈的谢谢你,即使他们再多的**,也不抵这轻轻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