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帝王之痛

容攸的出生就是一个悲剧,兰妃野心很大,想自立为王,只是朝中不允许女子,所以,她就利用儿子容攸,从开始的争夺王位,到最后的弑兄篡位,这些都是兰妃一手策划的,容攸全然不知,因为在他刚懂的地位之争时,就已被兰妃下蛊。

他只是个孩子,可在王宫,孩子不过是另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罢了。

这几天,一直下雨,冷空气仿佛一下子袭来,冻得人从骨子里发抖。

容攸的身体越来越差,以前还可以上蹿下跳,现在,只能躺在床上,透过窗户,望着外面淅沥的细雨。

我坐在他旁边,陪他看雨,有时,几个时辰都不会说一句话,各有各的沉思。

这天,天气稍微放晴,我给容攸穿上厚厚的衣服,又披了件貂皮披风,将他抱到院子里,晒晒太阳。

他说这几天一直躺在床上,都快发霉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嘴角,现出一抹苦涩。

院子里一张躺椅,我将他抱到上面,躺好。

容攸仰面,微闭上眼睛,温暖的阳光顷刻洒下,在他苍白透明的脸上镀了一层金黄。

这段时间,容攸消瘦的厉害,任御膳房熬制再名贵的补汤,也不见丝毫起色,漆黑的眼眸现出死灰。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心里也难受,虽相处时间不长,却早已将他当做亲弟弟。

“姐姐,”这时,容攸开口,声音虚弱。“真的有来世吗?”

我惊愕,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这个,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哥哥说明天带攸儿去来世,那里没有高高的城墙,没有守卫,没有宫女太监监视着攸儿,攸儿也再不会生病吃药,那里也有好多和攸儿一样大的孩子,他们会跟攸儿玩。是这样吗?”

听着一个孩子稚嫩的询问,眼眶一阵酸楚,我赶紧望向其他地方,不去看他。

那双深陷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攸儿,”深吸一口气,我转过头,摸着他的脸颊轻声说:“苍衣哥哥说的没错,来世真的很好很好,没有病痛,没有寒冷,每个人都会对攸儿好。”

“攸儿就知道哥哥不会骗人的,那姐姐相信来世吗?”

“相信,”

这个毋庸置疑,若不信,我又何苦坚持到现在。

“那来世能看到哥哥姐姐吗?”

“来世有好多像哥哥姐姐一样的人,

他们会好好照顾小攸儿的。”

听到这些,小家伙的脸渐放光彩,突然,好像又想到什么似的,他拉着我的手说:

“姐姐,能不能答应攸儿一件事?”

“什么事?”我问,

“姐姐可以做哥哥的王妃吗?”

我错愕,这个问题从来没想过,也根本不用考虑。

一看我没说话,小家伙一下急了,他抓着我的手,略带哭腔的问:

“姐姐不愿意吗?攸儿可以看出,哥哥很喜欢和姐姐在一起,攸儿也好喜欢姐姐。”

“这……”我很想骗他说‘好’,可为什么就是开不了口。

秦衣,如果是你,你该作何回答。

“裳儿当然愿意,”身后一道低沉的声音。

回头,苍衣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身后还跟了几个太监,抬着案几,龙椅,其中几个抱着一摞摞奏折。

“本王今日在太和殿批改奏折,陪着攸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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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攸儿开心极了。

如果没有这些奏折,苍衣恨不得每天都陪着容攸,只可惜,世间又有多少事能够顺应人心,即便他是王。

“哥哥,”容攸望着苍衣,“你要娶姐姐做王妃,攸儿好喜欢姐姐。”

“当然,”苍衣答应,

随后,他抓起我的手,拉至身边,在我耳边说:

“下个月,本王迎娶你为王妃,裳儿觉得好吗?”

“我……”下一个字还没说出口,手指一痛,被他狠狠捏了一把,我抬头,看到他眼里的不容置疑。

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人,还是那么霸道。

随望着容攸,点点头,扯起一抹笑。

“当然好!”

我知道,这不过是一出戏。下个月,容攸根本等不到,因为明天晚上,他的蛊就要发作。

“有没有一种药,可以死的毫无痛苦。”那天,苍衣的话在我耳边回荡。

“有,”我说,

从怀里掏出一粒紫色药丸,递给他,发抖的手指不小心触及他的手心。

冰冷如铁。

一早醒来,又是一个下雨天,天空阴暗,云朵低沉,让人的心情也跌落谷底。

这天,容攸早早醒来,虽然虚弱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但眼睛里却如星光闪耀。因为今天苍衣答应陪他出宫,去他最喜欢的西子湖。

容攸说,西子湖他只去过一次,是6岁那年,苍衣带着他偷偷溜出宫。那时,正值夏季,湖里的荷花全开了,他们在里面划船游水,弄的衣服全湿了。最后很晚才回宫,被父皇发现,把苍衣狠狠责骂了一顿,事后还罚他在书房面壁思过。

说这些的时候,容攸望着皇宫内高大的围墙。

我知道,就是那堵墙,困了他一辈子。

收拾完毕后,苍衣正好过来,他弯身,抱起容攸,我们一起乘上马车,前去西子湖。

现在已是深秋季节,我想湖中早已不见荷花,只剩下枯败的残叶。那样的一番肃杀景象,不知容攸看了会不会难过,毕竟和六年前,苍衣带他出去的光景不同。

物非人也非。

一炷香之后,我们下车,却奇异的闻到一股荷香。

侧头,大片青翠引入眼帘,蔓延到了天边。一朵朵荷花如出尘仙子,慢慢绽放她们娇嫩的花瓣,青绿色的莲蓬,在花瓣中若隐若现。微风吹来,如一波碧水,从中心慢慢荡漾开来。好一番奇世仙境。

看着苍衣笃定的面孔,那一刻我明白了,是他派人快马加鞭将这些荷花从南方移植过来。为了怕她们早早凋谢,又从灵山引来温泉,这才使得容攸看到眼前这番景象。

原来,他的血,并不是冷的。

“哥哥,快看,那条船是不是我们以前乘过的?”容攸兴奋的指着岸边的小船。

苍衣笑着点点头,抱着他过去。

划船,戏水,摘莲蓬,吃莲子。

那一刻,我们像普通人家一样,没有帝王皇室,没有尔虞我诈,更忘记了生死离别。

天渐渐黑了,容攸的眼睛一片死灰,就连脸上、身上,也开始蔓延。我知道,时间快到了。

“攸儿,你累了,先睡一觉?”苍衣抱着他,低头问,声音再平静不过。

容攸点点头,蜷在他怀里,虚弱的说:“哥哥别走。”

“我不走。”

西子湖畔,细雨飘零,碧绿的荷叶开始枯败,苍衣抱着容攸渐渐冰冷的身体,一宿没有合眼。

我守在他身边,陪着他。任雨水打在脸上,没感觉一点寒冷。

早上,他将容攸放在船上,揭下披风,盖在他身上,望着渐渐消失的小船,苍衣开口:

“这是本王第二次无能为力。”

声音嘶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