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住他胳膊,抬起眼,他的轮廓慢慢清晰起来。
是哥哥。
“千裳,这边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为何要如此执拗,王只想让你认个错。”哥哥一脸担忧的说,他望着我的眼睛里带着不忍。
我摇了摇头,在哥哥的搀扶下,勉强站直了身子。
“我没有错,”
这句话我没有对苍衣说,因为对着他没有任何感情的眸子,这句辩解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又懦弱。可是对哥哥,我声音里装满了委屈。
“千裳,在王宫没有对与错,只有如何保全自己。如果王今天不来,惩罚你的将是皇太后,你也知道她最宠溺虞妃,这件事哪能一句道歉就能了结的,你为何还不明白。”
“不,我没有错,为何要道歉”我不听哥哥的解释,反复只是那句话,为何他们都要如此逼我。
羽凤看着我如此固执,长叹了一声,里面包含了太多无奈。
“去给虞妃道个歉,别再让王为难了。”他轻轻拉着我胳膊,想让我去两仪宫,却被我挣脱了。
“我不要去。”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小六子过来,他走到我身边,小心翼翼的说:
“姐姐,王让奴才带姐姐去……去无阳殿。”
无阳殿就如它的名字,在御花园西侧,是一片荒郊地区,终年阴冷潮湿,见不到半点阳光。听说犯了大错的妃子都会被贬到那片地方,除了无阳殿还有其他荒僻的宫殿,许多妃子因为在那里受不了阴暗寒冷而病死在那里,后面的山坡就是一片荒冢,安葬了历代罪妃的尸首,她们因为犯下大错而不得入葬皇陵,只得在孤山野郊外四处游荡。夜深人静时,常常会听到悲戚的哽咽。
我不是他的妃子,却被贬到无阳殿,真是可笑。
深夜,
苍衣一身浓重的霜露来到慈宁宫,那是圣爵当今皇太后居住的地方。
“听说王的寝宫住进了一个奇女子,把虞妃都给打了,王对这件事是如何处置的。”一个身穿金绸镶边,领垂明黄色条,颈挂朝珠三盘的雍容中年女子不急不缓的说道,好像平日里在聊的家常一般,但是,每一个知道皇太后厉害的人都知道,这句话的背后,带着怎样残酷的手段。
“儿臣已经将她打入无阳殿面壁思过。”苍衣
亦平静说道。
“仅此而已吗?”皇太后问道,
“母后要如何?”苍衣反问,
“王,你应该知道辱没我王家尊严的人按律法应该施以腰斩,株连九族。”
“其他人可以按律惩罚,唯独千裳不能。”苍衣说的斩钉截铁。
对于母后,苍衣一向敬重有加,很少忤逆。但是今日,他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
“你是不是被那女人迷惑了心智。”皇太后斥责道,“那个千裳哀家听说过,是紫非宫宫主步寻的女人,为了她,步寻对他的臣子,乱杀无辜,连国家都不要了,难道你要重蹈他的覆辙吗?别忘了是谁扶持你坐上这个王位的。”
“儿臣不敢,”苍衣说道,“千裳是本王的,等拿下乌疆,儿臣要立她为正妃。”
“什么?”皇太后震惊,她望向苍衣的眼神中带着不可思议,“你说你要立她为正妃?”
皇太后知道苍衣的脾性,一旦做下决定,就很难更改。以前,他是为了江山社稷,常年征战在外,立志统一奥兰。虽说那时她希望圣爵能秣兵历马,休养生息几年,但是对于苍衣的执拗,她没有过多阻止。但是现在,一向不近女色的他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要与她对抗,这着实让人很难接受。
“正妃之位悬空多年,现在你竟然给哀家说要立一个他国的女子,哀家不同意。”皇太后也斩钉截铁的拒绝。
“希望母后不要逼儿臣,除了千裳,任何人不可。”
“为何?”
虽说苍衣在位期间,迎娶无数女子为侧妃,但是他只是给了她们一个名分,从未让她们成为他真正的女人,就连虞妃也一向如此。
她还记得当年她逼他纳虞兰之际,当时她手握大权,朝中一半以上都是她的亲信大臣,对着年幼却早已历练成熟的苍衣,她以王位要挟。而苍衣只说
“儿臣只给她名分。”
当时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惊人的冷酷阴鸷,容不下半点商量。就连她这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也不免心生寒畏。
她答应他,心想,立虞兰为正妃是早晚的事。但现在千裳的突然出现让她感到猝不及防。
“儿臣这一生,只为千裳,”
“你……你真是被她迷了心智,”皇太后指着苍衣,气结道:“苍
衣,江山和女人,你选哪一个?”
迫不得已,她再次以此要挟,她就不信那个女人在他心中已经有如此重量。
“都要,”苍衣不容置疑的说道,他望着自己一向敬重的母后,深邃的眼眸暗涌翻动,
决然,坚定。
“不可能。”皇太后挥手打断,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母后,你知道儿臣从不眷顾权位,只要奥兰统一,儿臣立即退位,一刻也不留。”
这个她早就知道,这是苍衣在即位之时与她定下的协议。只是她不明白,有如此野心,如此权谋的他,为何会定下如此奇怪的协议。每个人都在觊觎他身下的王位,他却在自己达到登峰造极之时,选择退出。
活了一辈子,对自己的儿子,她从来就没看懂过。
“好,”
过了许久,皇太后将视线从苍衣脸上移开,无力的说,“我成全你。”
这场斗争,她终究还是输给了自己的儿子,难道,自己真的老了。
苍衣点头,谢安。随转身向慈宁宫外走。
“虽说成全,但是,”皇太后望着苍衣笔直的脊梁从容的开口,“让千裳在这慈宁宫服侍几天,若真如王所说那么好,哀家就再不阻拦。”
苍衣面容一整,背对着皇太后,没有说话。
让千裳在慈宁宫,无疑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就算母后不对她怎样,虞妃残忍的脾性又怎能善罢甘休。
仿若看出苍衣的迟疑,
“如果连这个王都不答应,那哀家收回之前的承诺,咱们母子势必反目到底。”
“本王答应。”苍衣不懂声色的说,“如果千裳在慈宁宫有个三长两短,母后会后悔的。”
说完,一刻不留的离开了慈宁宫。徒留下攥紧双手的皇太后。
这次他没有自称儿臣,而是本王,因为他要让她知道,他在用整个圣爵来护的千裳安全。
世人皆知他残忍,却不知道,在整个阴谋已经上演之际,他唯有如此,才能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
别人不懂,连她,亦不明白。
夜已深,霜已重,苍凉的孤月悬挂树梢,如一双充满悲悯的眼眸,望着这世间发生的种种过错。
造化弄人。
造化亦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