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宜那天回家之后,就把何景窗和何妈妈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日子又回到了以前,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直到她在大学的宿舍里,收到了一个快递。
沈千宜打开来,是何妈妈写的。
千宜,两月未见,甚是想念,本来不应打扰,但是事出有因,写这封信,实属无奈之举,望乞见谅。
孩子,那天见到了你穿那件somi限量版T恤,我吃惊的程度你可能永远都无法体会到的。那一刻,我是多么地感激上苍,因为我的儿子,大概能够走出来了。
景窗他年幼的时候目睹过一场血腥的意外,从那时起,他就封闭自己,只沉迷在卡丁车的世界里,这些年来,他一直独居,没有任何朋友,就连与父母亲的交往也是少之又少。
你可能会觉得我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那天对你的态度有点过了。千宜,我在这里要请求你的谅解,请你谅解一个妈妈的心,自从景窗被确诊为孤独症患者之后,我就强迫自己活跃起来,希望能通过自己的行为举止带他走出这场病,最终,我失败了。
自从那天之后,景窗他就消失了,所有的比赛也都推掉。我们动用了何氏集团的所有资源,最终查到他有可能是居住在大学城周边。我想,这大概是你的缘故吧。
孩子,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帮帮我们。你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走进景窗的世界的人,恳求你千万要把他带出来。我看得出,他是真心喜欢你的。
千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如若你不愿意,那我们也理解,就请你将这封信撕碎丢掉就行了。
最后,祝你幸福!
何妈妈的手写小楷,很漂亮,沈千宜看完,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她坐在学生宿舍下铺的床沿边上,思绪没有目的地地飘着,室友喊了她两次吃饭她都没听到。
“千宜,那我们先去饭堂了啊。”
“哦,好的。”沈千宜回过神来。
她打开手机,将何景窗的号码解除了黑名单,按了拨打键。
就当是做一次好事吧,何妈妈也很可怜。沈千宜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
电话一下子就接通了,可是,何景窗没出声音。
“腌萝卜,你咋这么阴魂不散,还追到了大学城来。想追我就大大方方地来跟我们班里的那些男生竞争,躲在角落里算什么男子汉。我跟你说,我沈千宜要嫁,就得嫁这世上最好的男子,你如果总是缩在乌龟壳里,那就等着看我穿白纱,成为别人的新娘吧。”
沈千宜一下子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然后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我刚刚说什么了,”沈千宜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让他来追我,有没有说这一句?应该没有吧,我就是光骂他了。还好还好。不,明明就是有嘛。”
沈千宜哭丧着脸,为自己打的这个电话而后悔不已。
“我没有喜欢他,我就是图钱,我就是为了劝他回家,然后跟他母亲领一笔辛苦费而已。”她安慰自己道。
她将手里的信随便塞进了某一本书中,抓了把遮阳伞就出门了。
天呐,前面那个小黑点怎么长得那么像腌萝卜啊,他该不会一直就盘旋在我的四周吧,太恐怖了,我还是抄条小路吧。
沈千宜将手里的遮阳伞压低了一下, 拐进了操场边上的小道。
小道两旁种满了桂树,南方的初秋时节,桂花已经挂满树了。
“哎呦妈呀,这漫天的桂花香,怎么会有这样的花呢?”沈千宜对花粉过敏,所以铺天盖地的花香一下子就把她熏得晕晕乎乎的。
“哪位同学扶我一下啊,我快要窒息了…”
沈千宜的话还没讲完,眼前的景物已经开始模糊了,在重力向下的时候,她感觉到好像有人扶住了自己的腰。
哇,一片白茫茫的,我,这是在医院。沈千宜一下子坐起身来。
“小心点,手上还挂着点滴呢。”何景窗扶着沈千宜的手,轻轻地放在边上的棉枕头上。
“腌萝卜,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对,我怎么会在医院?”
“你花粉过敏,在校道上晕倒了,所以我把你送到医院里来了。”何景窗笑着看沈千宜道。
“晕倒就要来医院啊,去校医那里取几个药片吃就行了,你这个败家子,有没有用我的医保卡?哎呦,我这个月的生活费肯定要去掉一半的。”
沈千宜年幼丧父,母亲拉扯她和哥哥上大学很不容易,所以她的生活向来都是精打细算的。
“千宜,身体才重要,医药费你不用担心。”
“你是富家公子哥,自己赚钱也那么厉害,所以这点小钱当然不入你的法眼啦,你是不知道人间疾苦啊。”沈千宜一边说一边看着瓶子里的点滴。“还要多久啊,我四点半还要去酒店打工呢。”
“千宜,只要你愿意,我的一切都可以给你。”何景窗坐在床沿边上,一脸认真得像是在宣誓。
“你别这样,我只是替你母亲传达一下,她很担心你,让你回家,其他的任何非分之想,一点都没有。”
“千宜,我的表达能力很有限,那天,我真不是这个意思,我诚心向你道歉,你能原谅我吗?”何景窗隐下了嘴角的弧度,神色中又几分受伤的模样。
“那好,你把我那天的工钱还给我,然后我们俩就扯平了。”沈千宜扬起脸来。
何景窗闻言,低头,在手机里摆弄了很久,“你重新加回我的微信吧,我转账给你。”
“加了也可以删掉的嘛,何必多此一举。”沈千宜嘀咕着,按了通过键。
她看着微信上转账的数字,一下子惊呆了。
“等等,我数一下多少个零,一二三四五六,十万块钱啊,何景窗,你疯了吧。”
“千宜,我毕生所渴求的温暖,都在那半天里,你值得。”他依旧低着头不敢正眼看沈千宜。
本来应该是像苏睿那样张扬活跃的男子才更得我心,可为何,他的一句你值得,竟让我…
沈千宜沉思着。
“我第一次见到那样放肆地开心的女子,那时候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大概就只有你,才能慰藉我那仿似来自灵魂里的孤寂,你那么好,就像是我静寂生活中的那一束烟花,闪着星光,带着无尽的美好,让我沉迷得无法自拔。我知道自己有心理障碍,你可能会有所顾忌,你可愿接受我。”
沈千宜睁大眼睛看着何景窗,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孤独症,怕是误诊的吧,这撩起人来,这么炉火纯青的,让人满心的酥醉。
“那天,我是忍住了难过与疼痛,才能故作默然的将那句我不是你能接近的人说出口的,可是我跟自己赌一次,如果那一天是你来送外卖的话,我就抛开所有的顾忌,用尽全力去争取你。庆幸的是,老天爷眷顾了我。可是我没料到母亲的出现给你造成了那么大的困惑,以至于将我拉入了你人生的黑名单。千宜,你能给我一次机会吗?就当是可怜我都好。”
“嘿嘿嘿,你可真会开玩笑,这点滴快打完了,你去喊护士吧。”
何景窗的神色一下子失落了,他就像是一个卖力表演完节目,等待发糖的孩子,可是突然跟他说从来就没有准备糖果,这大概有点残忍,
沈千宜低头摆弄着被角,有点不忍心的样子。
“何景窗,那就三个月为期限,三个月过后,你如若还是这么讨厌的话,咱就各走各的。”她在心头叹息了一声,给自己的心认输了。
走到门口的何景窗倏地回过头来,眸光便这么简单的明亮起来,却又像是没想到沈千宜会那么直白说出这几个字,他愣了一会儿,竟把目光转开,遥遥地望了远方,轻咳了一声:“嗯,我去喊护士。”
嗯,就这么一个字,刚刚情话连篇的时候怎么不害羞了,真是个搞不懂的怪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