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姬总管了!”
唇角轻勾的弧度,一直不曾收起,袁修月微垂眼睑,伸手搭在汀兰手臂之上,便抬步向里,准备先去锦临院收拾些衣物。
就在她登上高台,即将步入内殿走廊之时,便听身后的一直独自饮泣的虞秀致,忽然嘶喊一声,大声痛哭起来:“父亲,你如何忍心骗女儿,你骗的我好苦啊!”
闻声,袁修月微微侧目。
见虞秀致双手紧捂着嘴,不停的轻颤着身子,她心意一动,不禁也跟着红了眼眶!
这整件事情里,虞申,离灏凌,亦或是她,所有的人,或多或少,都在利用虞秀致!
而她,才十五岁罢了,在她眼里,这样如花的年纪,就像个孩子一般,若她不是生在相府,若她非身在深宫,也许便有可能会如以前一般,快快乐乐的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纯纯粹粹的过完这一生。
但那一切,终究只能是也许!
而虞秀致,也终究要为自己的偏信和固执,付出惨痛的代价!
“娘娘!”
见袁修月神色凄然,以为她是因皇上将她赶去稷山而伤心,汀兰不禁有些担心的凝望着她。“您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本宫没事!只是有些累了!”深吸口气,轻摇了摇头,袁修月轻叹一声,与汀兰一起向里,独留虞秀致独自一人,在偌大的凤鸾宫金殿之中,长泣不止……
她的那颗心,该是早已碎了吧……
——
稷山行宫!
离宫之中,袁修月从来不曾踏足之处!
这也是宫中妃嫔,也从来不曾踏足之地!
由姬恒亲自引领,袁修月只带上了汀兰、芊芊和林盛三人,并有袁文德和影子暗中相护,乘坐凤辇一路顺着山路蜿蜒而上,终是来到山顶,到了稷山行宫门前。
甫一进入行宫,映入袁修月眼帘的,并非是那几近阴森的富丽堂皇,也不见那些透着历史沉重感的精致家具,行宫之中的家具,虽然十分考究,但却透着一种随性安逸,还有……家的温暖。
一路从外殿,进入内殿,再经由暖阁,来到寝室,看着让人颇为舒服的摆设,袁修月不禁轻声问着身边的姬恒:“皇上以前为何每年都会来稷山一趟?”
“回娘娘的话!”姬恒轻勾了勾唇,随即像是陷入自己的回忆一般,轻声回道:“这行宫的摆设,与当年皇上在楚国时所居的逍遥候府,可谓是如出一辙。”
“哦?”
轻挑黛眉,缓缓行至一张软塌上坐下身来,袁修月好整以暇的看着姬恒:“本宫一直以为,皇上在楚国生活的时期,该是最不开心的时候,可如今他回了离国,却将关于楚国的一切都搬到了这里,可见他在楚国时,过得该是极为舒心的!”
离灏凌从小便被从到了楚国当和战质子,一晃数年才归,钟太后在宫中有严命,不准任何人再提及此时,她也一直以为,他过去那段日子,该是过的十分压抑的,这才一直不曾提及,可现在看来,有些事情好像并不似她所想那般!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抬眸看向袁修月,姬恒唇角勾起的弧度,不禁更大了些:“当初皇上在楚国时,十分受楚国先皇宠爱,为此楚国先皇还曾封他为逍遥候,且送他一块金牌,只道是他不来离国,便可随意进出宫门,随意游走于楚国的山川大地!那个时候的皇上,意气风发,逍遥风~流,从不像现在这般……”
想着离灏凌的过去,再想到离灏凌的现在,姬恒不禁神情黯然。
闻言,袁修月不禁轻皱着眉头:“照你这么说,皇上当年不曾登基,却活的自由自在,而那个时候的他,才该是最开心,最快乐的!”
“是!”
眸华低垂,姬恒轻叹一声,随即对袁修月轻道:“皇后娘娘,从今日起,娘娘的便会在此常住,稷山之下,有禁卫军把守,一般人上不来,娘娘在这里由暗枭和影子负责保护,也有汀兰和芊芊、林盛伺候着,当衣食无忧,定可安然度日!”
闻言,袁修月轻笑了笑:“有劳姬总管了!”
“都是奴才份内之事!”
含笑颔首,姬恒对袁修月恭身道:“若娘娘没别的事儿,奴才这便下山了!”
“去吧!”
轻摆了摆手,袁修月自软塌上起身,看着姬恒缓步离开,她眸色微深的转身打量着身后宽敞舒适的寝室,不禁淡淡的抿了红唇,有感而叹:“原来,我一直想要的,你也一直想要,想来是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便也想将我留下,让我陪你吧……”
听她如此感叹,汀兰顿觉云里雾里。
上前两步,伸手接着袁修月披风上的带子,她轻声问道:“娘娘口中所说的,您和皇上一直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闻言,袁修月莞尔一笑。
由着听了褪了自己身上的披风,她对她轻眨了眨眼道:“是自由!”
“自由?”
听到袁修月的回答,芊芊不禁疑惑出声:“皇上想去哪里,便能去哪里,谁敢拦他?”
经芊芊如此一问,袁修月不禁苦涩一笑。
若是常人,倒可自由自在,只他身为皇上,拦在他面前的,便是天下和责任!
“去去去!”
凝着袁修月脸上的苦笑,汀兰不悦蹙眉,将手里的披风塞给芊芊,她伸手推了芊芊一把:“赶紧的,去膳房瞧瞧,今儿都准备了什么好吃的,过会儿娘娘便该用晚膳了。”
“哦……”
一听吃,芊芊顿时来了兴趣,急忙点了点头,她脚步轻快的出了寝室。
——
接下来的日子里,离宫之中,虞秀致获封虞妃,只待诞下皇子,便会加封为贵妃,一时间,她母凭子贵,仰仗身后的母家,稳坐凤鸾宫,俨然已成皇上专宠第一人!
自入住稷山行宫之后,袁修月倒真的过起了双耳不闻窗外事的悠闲日子。
一晃十日,眨眼之间,天气越发的凉了。
自她上了稷山之后,离灏凌一直不曾上过稷山,而她闲来无事,便会挥毫泼墨,静静练字,一来打发时间,二来也可修身养性!
今夜,月色妖娆,繁星绰绰。
银白色的月光洒落一地,月色寂静之中,袁修月屏退汀兰和芊芊,只独自一人在书房里,恬然垂眸,于宣纸之上,书下一个大大的静字!
静!
静心,静人。
她一直如此要求自己!
可为何,她的心,总是无法安静?!
有些无奈的轻轻一叹,她微抬眸华,望着窗外的明亮狡黠的下玄月,不禁思绪纷飞。
只忽然之间,见那月华之中,竟突兀的多出一道她并不陌生的白色的身影,心头微微一颤,她不禁自书桌前起身,快步行至窗前,抬手将窗户打开!
窗外之人,似是已然看见了她。
在她立身窗前之后,便见他立身于月色之中的身形一动,快速朝着袁修月所在的书房方向飞驰而来……
初冬的月夜,虽光华银白,却终是透着刺骨的寒凉之气。
迎着那略带凛冽的风,袁修月倚立窗前,远远凝望着那道于朦胧月色之中,似是掠过千山万水,一路朝着自己快速飞驰而来的白色身影。
但见那抹身影越来越近,她不禁眸中湿润,却十分愉悦的抬手拢紧自己身上的暖色披风。
心中有一块大石终是落了地,她微敛的唇,轻轻翘起,不禁在心中长长出了口气。
就在她叹息之际,那道她虽不算朝思暮想,却心心念念了许久的白色身影,也已然停落在窗外,目光灼灼的凝望着他,她思潮翻涌,终是轻轻唤道:“先生……”
只这淡淡两字,她眸中水雾,便化作滴滴泪珠,再也无法抑制的夺眶而出。
眼前之人,目光不停闪烁,一袭白色长袍,身披一件白色裘毛大氅,身形俊挺,衣袂飘飘,墨黑色的发,虽规整的束在头顶上发冠里,但因夜风的关系,却仍有几缕随意的垂落脸侧,让他整个人更显温润飘逸……
来人,是离萧然啊!
那个差一点为她而死,一心一意为她的的离萧然啊!
此刻,在她眼前的离萧然,似是因连夜赶路的原因,连身上都依稀明辨着冬夜寒凉的气息,但,即便如此,听到袁修月的一声先生时,他俊美无俦的仍是荡起了如沐春风的笑意。
随着他唇角不断扩大的笑弧,他英俊明朗的眼中波光流转,让人只觉璀璨夺目。
“月儿,我活着回来……”
深深的,凝视着如今略显丰腴的袁修月,离萧然的视线,缓缓在她微凸的腹部掠过,眸色微微一顿,却也只是片刻之后,他便唇角轻勾着对她温柔一笑!
此刻,经历生死,他再见她,却仍旧如那日夜里,在御花园重遇袁修月时,所说的那句月儿,我想你了一般……只轻轻的自口中缓缓轻声,月儿,我活着回来了。
如此言语,虽然简单,却让袁修月眉心轻褶,随即心中有丝丝涟漪荡漾不息。
“还活着就好!”
似是被离萧然所感染,袁修月的脸上,也荡起了一抹浅笑。抿唇长叹一声,感觉到窗外的寒凉的夜风,她忍不住哆嗦了下身子。
“那个……”
丰神俊朗的容颜上,笑容依旧,离萧然轻勾着唇角,轻指了指窗口,他含笑问道:“我不远千里而来,一路冷的要死,可能容我进去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