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喜笑颜开之际,袁修月微微侧身,于窗前让出空隙,容离萧然得以自窗口而入。
见状,离萧然微眯了眯眸,腰力一提,正准备跃入窗口,却见汀兰打开房门,蹲着一碗参汤自屋外进来:“娘娘,奴婢新熬了您最喜欢的银耳木须汤,您赶紧趁热喝了……”
说话间,汀兰微一抬眸!
待她的视线,瞥见跃然入窗的离萧然时,不禁心神一震,手里的银耳木须汤也跟着哐啷一声,摔落在地:“宁王殿下……王爷……”
“可怜了本宫最爱喝的银耳木须汤!”
眉头颦动,唇角却轻轻翘起,袁修月睇了眼怔在书房门口怔怔出神的汀兰,不禁有些好笑的回头与离萧然相视一笑,而后掩唇对汀兰调侃道:“先生,都怪你,来时也不提前先打声招呼,你看你把汀兰吓得这六神无主的样子。”
“是本王不好!”离萧然淡淡一笑,遂对汀兰十分有风度的翩翩一礼道:“不小心惊着汀兰,本王再次给你赔礼了!”
“呃……王爷不必如此!”
于怔仲中回神,汀兰慌忙摇头,眸中难掩激动之情,视线仔仔细细自离萧然身上扫过,她关切出声:“王爷何时来的?一切可都好么?可用过晚膳了?可……”
“都好!”
轻笑着对汀兰点了点头,没有让她再继续问下去,离萧然转睛看向袁修月,视线自她隆起的腹部上移,直至与她四目相对,他含笑问道:“过的好么?”
“都好!”
迎着离萧然的眸,与他所言如出一辙,袁修月亦淡淡而笑。
见离萧然的视线一直都停驻在袁修月身上,汀兰神情微微黯然!
在心中轻叹口气,她抬眸对两人说道:“王爷不是一直都想要娘娘跟娘娘下棋么?这里有些冷,此刻还请娘娘和王爷移步暖阁,哪里比这里还要暖和一些,奴婢命芊芊收拾了这边,便过去与娘娘和王爷摆棋煮茶!”
“既是汀兰丫头如此安排,那……”离萧然微微挑眉看向袁修月,轻笑着询问道:“月儿,你觉得呢?”
“如此甚好!”
唇角的笑意,于这一刻更深几许,袁修月轻声笑道:“这阵子一直都是哥哥在陪我下棋,一点新意都没有,今日既是先生回来,一定要一起下棋品茗,才算不枉此夜啊!”
闻言,离萧然不禁展颜又是一笑:“如此,正合我心意!”
——
稷山行宫的暖阁,与寝室只有一墙之隔。
这里之所以被唤作暖阁,根本是因此处于木质的地板下,乃是泥土掏空的坑洞,若到了冬日,命人在坑洞下填了上好的炭火,这里便会暖和的仿若春日一般。
如此温度,与外面的寒冷天气,有天壤之别!
不多时,汀兰便在桌上摆好了棋局,边上的矮桌上,亦已摆好了小灶儿和茶壶等一众煮茶用具。
“先生可知,当初惊闻你自投乌江之时,我心中是何情景么?”与离灏凌一起在矮桌前落座,袁修月轻笑着瞥了他一眼,伸手便从棋罐里取了黑子,垂眸置于棋盘之上。
“该是十分伤心的!”
淡淡的扫过袁修月平静的脸庞,离萧然眸色微深,抬手取了棋子,落于棋盘之上,他轻蹙眉心,神情深沉:“当时安氏一族,一心要拥立我为王,而保皇一派,则一心要灭杀于我,这两方背后的势力一方是我的母亲,一方是我的兄弟,我实在无法取舍,便只想自投乌江,如此便可躲过一切,也可让事态平息!”
“可你没想到,在你自投乌江之后,事态不但未曾平息,安氏一族竟还是以你遗子之名举兵叛乱了……”思绪飞转,想到安氏一族,又想到自己的父亲袁成海,袁修月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苦涩笑弧,轻轻落下一子,她不禁轻叹出声。眸色微深,她看向离萧然,继续低低哀哀的问道:“那乌江深不见底,乌江之水更是极寒,你投入江底,又是如何挨过的?”
闻言,离萧然勾起薄唇。
低眉深思棋路,将棋子落于盘上,他再抬眸,对袁修月苦笑了笑,脸上的神情略显萧索:“那乌江确实深不见底,乌江之水也确实寒凉,但我自小便深谙水性,咬了咬牙,便也就挨过来了。”
他,不曾明言的是,那个时候,他之所以咬牙坚持,只不过……是想再见她一面。
哪怕,只有一面,只要确定她性命无虞,而她身上的毒也已然全解,他即便是死,也能瞑目了。
但这些,这些话,他可留在心中。
可说与自己。
却……还不能于她明言!
听了离萧然的话,再看到他略显苦涩萧条的神情,袁修月的心,不禁蓦地揪起。
看着眼前一切都好的他,她心中微微舒了口气,唇角淡淡勾起笑意:“此去北域,先生是为了我,你……受苦了!”
闻言,离萧然嘴角的笑意缓缓加深:“能有今日,见你一切都好,我便一点都不觉得苦!”
“先生……”
心中有着无尽动容,袁修月轻颤了颤眼睫,眸中隐隐有氤氲升起,她深吸口气,低眉拾了棋子,便又落了一子,籍此将自己的失态掩藏。
并未继续落子,离萧然淡淡的看着她,“他……对你好么?”
闻他此问,边上的汀兰不禁微变了变脸色。
若说,在南陵回宫之时,离灏凌对袁修月,好的简直没话说。
但是如今……
微思量,以贝齿轻咬唇瓣,她张口欲言,却听闻袁修月轻笑着出声回道:“他对我很好!”
闻言,汀兰不禁微皱了皱眉,终是开口说道:“王爷,世人皆知,如今皇上独宠虞妃,娘娘现在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
“汀兰!”
眉头不悦皱起,袁修月转头对汀兰斥责道:“多嘴!”
见状,汀兰微翘了翘唇:“娘娘奴婢说的是事实……”
“事实?”
自嘲一笑,袁修月转头看向离萧然,眸中苦笑,却十分平静:“事实是我的父亲,投敌叛国,皇上他手刃闫云涛,圈杀众人,才得以保全我,他如此对我,难道还不叫好么?”
闻言,汀兰神情一怔,旋即噤声不语。
而离萧然,则略有些冷清的淡淡一叹:“他若是能为至此,便也算没让我失望,但他不该将你丢在这稷山之上,多日不管不顾!不闻不问!”
“先生……”
扯唇苦笑,袁修月轻蹙眉头,“我觉得,住在这里,怡然自得……挺好!”
闻言,离萧然不禁动作微微一滞!
正在此时,汀兰已然端来了刚煮好的茶,只见她先奉于袁修月一盏清茶,便转而端了另外一盏,准备呈于离萧然面前,但就在她端着茶转身之际,却不期离萧然正要伸手取子。
猝不及防,汀兰手中茶盏撞上了离萧然的手臂,瞬间洒落棋盘之上。
“奴婢该死!”
惊叫一声,急忙垂首,汀兰拿了巾帕便要擦拭离萧然的手臂,却见他对她无所谓的笑了笑,随即指了指棋盘。
见他如此,她脸皮一热,忙又拿着手里的巾帕拭在棋盘上,却也打乱了棋盘上的棋子。
眼看着刚落了几字的棋局如此便毁了,离萧然不禁眉心轻皱。
抬眸之间,睇见他轻皱的眉头,汀兰心头一颤,忙跪下身来:“都是奴婢不好,奴婢该死!”
“赖不到你,是本王之错!”
淡淡抬眸,看向一脸窘迫的汀兰,离萧然淡淡的勾起唇角,眸色微深,他眸看向袁修月:“棋局已毁,我们重新来过如何?”
闻言,袁修月轻笑着道:“也好!”
汀兰见状,连忙收了棋子,待将棋盘擦干,她方垂首轻道:“请娘娘和王爷继续对弈!”
微抬眸,见汀兰面色不郁,袁修月不禁淡淡说道:“只是一局棋罢了,你不必如此介怀!”
闻言,汀兰不禁将头垂的更低了。
见汀兰如此,袁修月淡淡摇头,伸手便要取子。
但,她洁白如雪的柔荑,才刚伸到半空,与她对坐的离萧然便忽然抬手,握住了她纤细的皓腕。
“先生?”
纤细的手指,微微蜷缩,袁修月眉头微蹙着,有些愕然的抬眸凝着离萧然。
迎着袁修月略显疑惑的眸子,离萧然神色微闪,温和一笑,他淡淡说道:“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与你对弈,一直都是你执子黑子!也一直都是你在占尽先机,今日换我如何?”
闻言,袁修月的眉心几不可见的轻颦了下。
并未等她出声,离灏凌已然微翘着薄唇,将两人手边的棋罐调换!
见状,边上的汀兰,不禁面色微变了变。
眉头微蹙着,她将茶盏斟满,先与袁修月奉上一战清茶:“娘娘,请喝茶!”
“嗯!”
轻弯着唇角,将自己的手腕不着痕迹的将离萧然手中抽离,袁修月接过汀兰手里的茶盏,低眉浅啜一口。
伸手又端起桌上的另外一盏茶,汀兰抬眸看了离萧然一眼,遂垂眸上前:“王爷,请用茶!”
“有劳汀兰了!”
对汀兰温和笑着,离萧然接过她手中的茶盏,如袁修月一般,低眉浅尝一口,他抬眸笑看袁修月,伸手捏了一颗黑子,低垂眼睑,在棋盘上落下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