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花枝恼,不怕花枝笑。只怪春风,年年此日,又吹愁到。正下惟跌坐没多时,早蜂喧蝶闹。天也何曾老?月也何曾好?眼底眉头,无情有恨,问谁知道?算生来并清才,岂聪明误了?
聪明误了……潘芷桦默吟着,涩涩一笑。世上能有几人能做到真正的聪明,预测到未来的情形呢?只要能守住现在的富贵.得到日后的荣华,误了就误了吧!
“娘娘,丞相到了。”小宫女低眉敛眉,怯怯地看了潘妃一眼。
“是吗?快请啊!”潘芷桦热情地笑转身。御花园暖阁内,已摆好了棋盘、砌好了茶,只等傅冲散朝。
“对不起,让娘娘久等啦!”傅冲恭敬地弯腰施礼。堂堂首辅,放下政务,陪后宫妃嫔下棋闲聊,原因只为她是皇上的宠妃,他是不会得罪的。不管是小人还是妇孺,只要对他有益,他会进退适宜,令人舒适的。
“没有,只是耽误了丞相的正事,本宫心有余悸。”
“正事也是为皇上办事,陪娘娘下棋也是为了皇上办事,娘娘开心了,皇上也就开心了,那做什么有何区别呢?娘娘,请!”
潘芷桦听得心中飘飘然,掩面咯咯笑着。
两人坐下,傅冲执黑,潘芷桦执白。
宫女们递上茶点,退到两边侍候着。
棋盘上,立刻风云四起。
潘芷桦的棋艺确实高超,没下几子,傅冲落子就有些迟疑了,沉思好一会,才费力地落下,然后好象还很不满意地摇摇头。
棋篓中,棋子慢慢见底
阳光里,潘妃一身粉紫的绸衫映得肌肤如雪般莹白,优雅地执起白子浅笑着看着面前一脸凝神的傅冲。“丞相,你确定不再多想想吗?本宫这一子下去,你便会输很难看喔!“
一脸精悍的傅冲眯着眼打量着棋盘,苦思良久,突然想到一步妙招,一拍大腿,喜道:“啊,这步好!”边说着手中的黑子再落棋盘。
潘妃湿润的美眸测览下棋盘,笑道:“如此一来,本宫到要稍微想一下啦!”这稍微的想,也只不过是眨了几下眼,然后谩不经心地落下棋子。这一子正好落在傅冲他所设的圈套中,他一扫刚才的苦思,暗中欣喜若枉,但仍强抑。
潘妃微徽一笑,不在意棋盘的战局,“丞相,你觉得当个太子是什么样的一人?”
“相貌堂堂,风度翩翩,博学多闻,尊士如宾。”傅冲一脸深意地说。
“呵,皇上万岁之后,太子继位,那才干必在晋文文景之上喽?”
“嗯,应该吧!”傅冲没有抬头,又落下一子。
“丞相,不知一朝天子一朝臣吗?你现今是皇上的重臣,在朝中与太子分为两派,到太子登大位时,你认为你还能保住现在的位置吗?”潘妃轻轻挪动一子,刚刚胜败鲜明的战局一下又变得风云难测。
“依娘娘之见呢?”傅冲仍不以为然。
“本宫乃女流之辈,哪懂这些?”
“娘娘棋下得如此精深,对朝事自然也能看出几分的。”傅冲高深莫测地一笑,拱起手,“这局棋,老臣认输。”
潘妃捂着嘴轻笑,“丞相承让了!这棋也如人生,结局难定,但若棋高一着,便胜券在握了。”
“请娘娘明示?”
“如果有个事事依丞相之意行事的皇上,丞相的位置不但不会动摇,反而会固若金汤。”
“呵,权大超主,办怕会招来杀头之祸吧!”傅冲淡淡地笑道。
“但如果新皇年幼,作为摄政大臣、首辅,就另当别论了。”
“娘娘言下之意?”
“呵,丞相,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哦,丞相是明理之人,自有分寸。太子确实才实博学,但一个连自己弟弟都不能容纳之人,如何能包容天下苍生呢?“潘妃冷冷地一笑,“你们这些德高望重的大臣,只怕会落得杯酒释权,早日告老还乡的下场吧!”
傅冲抚着腮下胡须,沉思不语。
“当今皇上体壮如昔,现在谈这些会不会太早?”这潘妃得皇上专宠多年,只以为以颜悦君,几次借切磋棋艺为名,方知她的心远不是专宠那么简单。不过,一个女子能有这般深谋远虑,到也算有些见地。但这样的女子,却今人生起设防之意。
“防患于未然罢了!机会只留给有淮备的人,如事出突然,成者为王、败者这囚无法更改了。”
傅冲不由地点点头,说道:“娘娘的话,老臣会放在心上。但太子无过,又是皇后所出、皇上所教,想动谈何容易?”
“那些就不是本官操心的事了,丞相,鸡蛋里都能桃出骨头,如果你想的话。”潘妃愉悦地抿嘴一笑,“本宫听说太子最近特别爱出宫,说是喝花酒,你信吗,丞相?做了二十多年的太子,他的心大概早耐不住了。”
“哦,才这事?”傅冲怔了下,“娘娘眼线很长呀!”
“呵,”潘妃眼珠一转,岔开话题,“说来,还要谢谢丞相推荐兄长为蓝使一职,兄长一直觉得怀才不遇,郁郁寡欢,但本宫碍着是皇上的妃嫔,为了避嫌,只得劝他忍耐着。没想到,丞相竟然给他一个机会,发发光散散热,本宫代兄长多谢丞相了。”
“哪里,哪里,潘大人他是能才,老臣只是尽本职推荐。”
潘芷桦心照不宣地一笑,关切地问:“丞相,宝儿及笄了吧!”
傅冲有些突然,这位娘娘心到是好细,心中不由一暖。
“谢谢娘娘挂念,宝儿都及笄几年啦!”
“丞相可才中意的佳婿?”
傅冲眼前闪过白少枫清雅的翩翩风姿,低笑道:“有到是有,只是太年幼。”白少枫走后,夫人拉他到后堂,直说对这位新状元,心仪不巳。无论是才学还是相貌,都让她非常中意。能招募为婿,日后在朝中更能呼风唤雨,宝儿也能有个好归宿。当太子提议,让他去河间督促灾款落实时,他没有阻拦,暗示潘芷桦不可为难于他,可夫人却又优心地说,宝儿大状元公近四岁呢?行吗?
他也楞住了。
“宝儿乖巧又贤淑,大几岁刚好能持家,别人乐意还来不及呢。”潘妃说,“是哪家公子,本官请皇上做媒,一定保丞相满意。”
“真的吗?”这话正中傅冲心意,一喜,皇上保媒,多大的面子,别人自然不能回绝了。
“丞相不相信本宫的括?”潘妃反问道。不过问国事,这种家常小事,皇上会顺她的意。这个人情,她卖定了。解了傅冲这个心病,从此后,他还不是事事以她高。
傅冲一笑,“多谢娘娘关心。新科状元白少枫年轻有为,相貌不凡,皇上说他有儒相风范,委以重任。这样的后生,真今我等这班老臣叹服呀!”
“白少枫?”潘妃舒展秀眉,“好,本宫晚上便让皇上召他进宫,当面提亲。”
“不。”傅冲喜形于色,“他现在河南与潘大人一同办差,过几日才能回京。到时提也不迟。”
“嗯,本宫放在心上了,丞相可放心地准备婚事了。一定要风风光光哦,不要太小气。”潘芷桦娇笑道。
傅冲大礼叩谢,“娘娘如能玉成此事,老臣甘愿为娘娘赴汤滔火。”
“言重了。丞相不要太累,本宫和昱儿还指望依着丞相这棵大树遮风挡雨呢。”潘妃意有所指地一笑。
“应该的,应该的。”两人会心点头,一笑万意。
晴朗的天空,忽然一暗,跟着刮起一阵枉风,不一会,大片大片的雪花就在天地间飞舞着。傅冲急于回府与夫人报喜,不顾雪寒,就匆匆道别。潘妃心花怒放,赏了会雪景,思着皇上该阅完折了,也起身回宫候着。
池搪边不远处的亭子里,一双冷眸收回视线,不屑地徽微一笑,低声道:“乌合之众。”
拓跋睴从书中抬起俊目,四处张望着,“说谁呢?”
“一群不自量力、无事生非的人。”慕容昊冷冷地拿起石桌上的茶碗,浅抿了口。殿中沉闷,散朝后与睴呆在御花园凉亭中看书喝茶,不曾想看到了一幕倾心而谈的好戏。
潘芷桦的用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是不遗余力地想把昱推上太子之位,可又碍着他这块大石,所以就用尽心计。以前他对这太子之位到不看得太重,现在被她激起了斗意,他到要看她能耐他几何。
利用傅冲,不错。可傅冲老奸巨滑,从不做无利生意。她能给他什么?也许应该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慕容昊“哼”了一声,冷冷地笑了。
“别那种表情,我看得怕怕。”拓跋睴白了他一眼,自硕看书。
“睴,在这宫中,只有你是最自如最轻松的,其他任何人都活得很累。”慕容昊说。
“那是因为我是客人,与你们无共同利益,自然就不招人眼了。但我也只是暂偷一片安宁,回到匈奴,也是血雨腥风扑面而来。”拓跋睴忧心仲仲地说。
“那就别回,在大晋做个逍遥的驸马?”
拓跋睴楞了下,没有答话。
“睴,我不是因为是自已的妹妹,才会这样讲,昭是个好女孩,贵为公主,却无骄态,孝敬父母,知书达礼,温婉秀丽。你不要太苛刻。”慕容昊含蓄地说。
拓跋睴苦笑笑,“我看着小昭长大,她有多好,我不知吗?只是我的前方一片迷茫,我不想她随我受苦。”
“和所爱的人在一起。苦都是甜,你这是推托之辞。”那天,去看母后,遇到小昭,几日不见,形消骨立,眼窝深陷。他还没开口,她巳哭成泪人。相问之下,才知是深情无托。睴不是无情和无责任之人,从前待小昭那样的好,难道是假?这些存在他心中很久,今日只的二人在,他不由问出了口。
拓跋睴叹了口气,沉默着。
“莫非匈奴国己有婚约?”
“没有,昊,我对昭没有那种男女之情,我看她来妹妹般。”拓跋睴坦白道,不想再支支吾吾,惹人乱思。
慕容昊楞了,瞪大眼,“妹妹?”
“是,我疼,逗她,都只为她是妹妹,而不是心动如潮的女子,我没有一丝那种男女间心仪的感觉。”
“你心里有人,是吧?”没有对照,怎分得出这细微的情感?
拓跋睴自嘲地一笑,“不要乱猜了,这宫中,你看我和谁近过,难道是你?”
慕容昊顺手揍了他一下,叹了口气,“可是昭对你用情很深啊!”
“我无法回报。”他痛苦地低下了头,“请你多宽慰昭几句吧!”
“唉,强扭的瓜不甜,姻缘之事勉强不来,可怜的小昭,睴,这世上有真心相爱幸福到老的伴侣吗?”
“我在宫中只看到怨妃泪流成河,宫外有没有,我想也不会多,挚爱一生,那是什么样的境界呀?”
“我不会去想像的,我看透了,相爱不能结合,结合的人不是所爱,总有那么多曲曲折折,不如心静如水,乐得无牵无挂。”慕容昊没有表情地说道。
“我会想,也会渴望能够相遇,但如你所言,遇到了却不一定能相伴。我却还希望能和令我心动的佳人不期而遇。能惊天动地爱一场,总比什么都没发生过好。”拓跋睴歪下头,邪魅一笑,“如果真为我深爱,我会做出什么事,还不知呢?”
某容昊没想到睴会深情款款地讲出这样一番话,震惊地看着他。
拓跋睴俊朗的面容一红,躲开他的视线,装作随意地问道:“俏状元走了二个月了,快回京了吧?”
说到白少枫,慕容昊冷硬的神色柔和了下来,“少枫听到你这样称呼,不知要瞪你多少眼呢?俏状元,俏状元,不过,也真是少有的俏。高山天天飞鸽传书,说事情非常顺利,过几日就该起程回京了。”
“恩,那日没有沾上光,这次洗尘宴可不能再推托喔!”
“这次一定不会。不知少枫有没有瘦,旅途辛劳,他单薄的身子真让我不放心。”
“昊,似乎是第一次听你这样担心一个人,白少枫在你心中很特别吗?”
“恩,确是一个特别的朋友,想交一辈子的朋友。”慕容昊郑重点头,“也认识不长,却如故人般亲切,可能前世见过吧!但他太冲动,明明是柔得如水的容貌,脾气却不小,嚷起来声音很大呢!”
“你信轮回?”
“不信,但却希望和少枫不止是今世的缘份。”
“如果来世他是女子,你会如何?”
慕容昊被问得呆住了,“女子?我没想过,不可能的事就不要多想了。”
“若他是女子,我一定要把他护在怀里,不让任何人看到。不然就筑座金屋把她藏起来。”拓跋睴轻笑着,眼神灼灼。
“学汉武帝金屋藏娇呀?你就是不正经的样,少枫听了,会生气的。他最不喜别人拿他相貌说事。”不悦他这样轻薄的口气,慕容昊语气有点生硬。
拓跋晖大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让他俏生生的,性子又可爱。听说洛阳人好龙阳,我有时看着少枫,也会有心动的感觉,可是我有这样的心,他会不会有这样的意呢?”
慕容昊目瞪口子,睴会说这种话,他真是吃惊了,“我告诉你,少打少枫的主意。在他二十岁之前,我是不会同意他喜欢上任何人,更别谈成亲了。”
“你是太子,可不是他的爹哎!”拓跋晖凉凉她说。
慕容昊突地站起,“不管如何,他那个主我做定了。”少枫怎么能喜欢别人呢?少枫应该多读书,多做点大事,要把眼光放远,不要对别人动心,象他一样。
看昊专横着急的样,拓跋睴含笑摇头,现在还是噤口吧,什么都不要提了,只是感情的事,昊想得太简单了,能有几人象昊这样的冷情。
少枫才走了二月,他真的好想他,心无由地深陷,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