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然被阮二夫人的呼唤完全拉回了现实,立刻拍了明觉一下,“军医呢?”
明觉往周围扫了一眼,“老息。”
一个白胡子老头提着医箱从伤员身边冲过来,被怡然一把拉住了往屋里走,“里面有人腹部中刀,失血很多。”
明觉的目光追随着她,就好像一眨眼眼前的人要消失一样,手轻微的颤抖起来。
怡然只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来,看着他说,“你等我。”
不好的感觉烟消云散,他温柔欣慰的一笑,看着她奔进屋去。身边的副将上前,“我们得走了,天都那边……”
被明觉抬手打断,“再等等。”
“可是——”
“不用再说了。”
明觉看了副将一眼,后者无奈的闭上了嘴。他擦拉擦身上的血迹,反身面对阮家的几位。
二夫人搂着三少爷,看到周围这架势已经有点儿闷了。
“大……大姑爷,参军了?”
“是。”明觉淡淡一笑,“今天这些人是最近抓的流寇,让岳母大人受惊了。”
二夫人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呐呐的没有出声。在她身后的采晴夫妇提醒了,才想起来道,“大老远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今晚就住下来不要走了吧。”
不远处怡然捧起地上那人苍白的脸,她脸上的不安和凝重如此的鲜明。
明觉收回目光,点头道,“有劳岳母大人了。”
李轶商那一刀还是伤到了内脏,伤口虽然重新处理了,但人没醒,怡然很不放心。这种情况下,他也不易搬动,就先在阮家安置下来。
明觉还是峰南的主人,有权决定下属的休息问题。怡然从李轶商房里出来的时候,他刚写完信,交给副将转送安逸王府,然后伸手揽住怡然是双肩,问,“他好点了吗?”
怡然神色黯然,“情况不好,开始发烧了。”
重伤后的热度控制不好能要人命。
明觉把她拉进怀里安慰,“吉人自有天相,你要担心就在这里一直照顾到他没事。”
“可以吗?”她的眼睛亮了回来,在得到明觉肯定的回答后,开心而温柔的笑了出来,“你没有事吗?真可以跟我一起耽搁在这了吗?”
“一直以来要做的事就是尽快把你找回来啊。”
经历千山万水,找回最心爱的宝物。
怀里的人微微一动,她抬起头,声音轻轻的道,“我要带你去个地方。”
阮府的后院深处,有一座干净却人烟稀少房间。走到这里,怡然忽然停住了脚步。良久之后,她嘎吱一声推开沉重的木门。
明觉默默站后面,也能一眼望见屋里的长明灯,晃动着照着一排排林立的木质牌位,这是一座祠堂。
“这位是我娘亲。”怡然走进去,停留在一侧的角落,屋子里久无人烟,她的声音空落落的回荡着。
她认真捻起三根香点燃,稳稳的拿在手里凝望着牌位,“娘亲她曾经也是被父亲爱着宠着,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甚至于在天安出生的第一年,娘亲难产失血身体不好,爹怕她辛苦,把家里的主使权给了二夫人,这么做的初衷还是因为爱我娘亲。”
她说着,伸出手,隔着空气,虚空的抚摸着牌位,好像在触碰母亲美丽的面孔,道,“后来二夫人在爹不在的日子,克扣了娘亲的药费,爹回来发现娘形容枯槁,才更喜欢姿容好的二夫人了,而后爆出弟弟的事情,娘亲就失宠了。”
“她郁郁不欢,要到乡下养病,结果那年瘟疫,去的时候是人,回来已经是骨灰了。我气急了,去找二夫人理论,她跟我说,如果我再找她晦气,就把我娘的骨灰从祠堂扔出去。她永远不会刻薄我,只会让我看着我的婢女可心和弟弟过的不好。”
痛苦的回忆扑过来,怡然却很坦然,笔直的挺着脊梁。
“三年前,我很迷茫,进了王府,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着出来。我怕自己成为第二个母亲,在妻妾的争斗里成为一副白骨。”
明觉微微一震,“我不一样。”
“是,你不一样。”她垂下眼帘,把香插入牌位前的香案,人在幽幽青烟中转会来,轻轻的道,“可我害怕的还不止于此。”
她握着他的手,感觉着这只手里的粗糙和温度,“明觉,我生不出孩子,你知道吗?”
明觉的手一颤。她却似没有觉察般,继续道,“我怕我们之间有遗憾,最终这份遗憾会放大到你离开我。这是三年前我离开的两个原因,我还欠你的解释。”
他的手握紧了,让她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坚定。怡然轻舒了一口气,“现在,我都不怕了。”
他喉间一动,缓缓的问,“为什么不怕了?”
是啊,为什么不怕了呢?他都没说过不介意或者做出一生不变的承诺。
怡然浅浅一笑,迎上他缱绻的目光,“因为我就是知道你不会,我应该让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也应该相信你愿意跟我在一起面对这些问题。我不是一个人,我有你。”
明觉笑了,走上前,捧住她的脸,“是的,你有我,所有的问题我们一起面对。”
她心里软软的,“我相信只要是你说出口的,你一定努力的去做了,如果一时做不到,也不是你的错,我应该耐心的等你,真不该……”
他捂住她的嘴,“不用再说了,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身边这个人是温暖的,是鲜活的,是真实的,终于不再是梦!
“让我也给真正的岳母上次香吧。”
明觉松开她,认真的给牌位上了香。
两人并肩给逝去的亲人磕头,咚咚咚的声响回荡在古老的屋檐里。
他们携手走出去来,走在阮家的院落里,他安静的听着她说起过去开心与不开心的事。再后来,她从他深情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幸福的模样。
她主动靠过去,感觉着那些湿润而温柔的吻描绘着自己的轮廓,从额头到脖颈再回到唇上,舌尖过唇瓣,往里滑去,带领着她一起。
呼吸沉重起来,肌肤是滚烫的,扯开阻碍,他的吻往下延伸,麻和痛,带出一片战栗。
她无力枕在他身上,贪恋的看着他,他的目光一软,吻又回到她脸上,从开始的温柔到急躁狂热,再回归到轻柔的抚触。
一切都遥远了,所有的感官里都只有眼前的这个人。然后他带着她的手往下,握在那里问,“你想他吗?”
她脸上红云叠起,也不知是羞涩还是激情的遗留。
“他很想你。”
怡然心里柔软一片,“我也是。”
他发出了满足的叹息,再次俯靠下来。
动作也许会激烈,心情却是温柔和炽热的,寂寞了三年的身和心终于找到了失落的另一半,紧的贴合在一起。
软帐落下来,烛光透过浅红的幔布给里面打上一层喜色,像她们新婚的那一晚,然而那时候遥远的,忐忑的心情却早已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