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只想弥补他啊!”皇帝切切道,却忽又转笑,摆着手道:“你不懂,你确实不懂,也意义不会懂,这就是生在皇家的身不由己啊。任他再怎么反抗,这始终是他的使命,多年前,朕曾负于凌风,朕此刻,像你所说,年将大去,朕不想再有所遗憾了,而这一切,也是他的生母,一心想,一心念的啊!”
“您是说,——梅妃?”
皇帝点了点头,道:“你道是为何,她处心积虑的,非要处死当年的皇后可,无非是为权,是为利!”皇帝一笑,摇着头,道:“朕的这个后宫啊,谁不这么想,然而梅妃,她的野心更大,她要的是她的孩儿将来也能荣登九五!”说到这里,皇帝的脸上,却莫名的,出现了些许赞许之色,扬了扬那道北眉,道:“然而,凌风那孩子,当年也才十五六岁,确实,不负他母亲所望,确实是人中龙凤啊!”
“然而,却是朕,甚至想亲手扼杀自己的孩儿,也因由此,风儿才会这么恨我的这个父亲!”皇帝思量着当年,他曾下令,让凌风与凌羽两兄弟,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凌迟的那一刻,凌风是镇定着的,那时候他就该清醒。“只是如今,错已铸成,且又这么多年了,朕觉得,该是时候,了断这一切,偿还属于他的东西了!”
“皇上……”画扇打断了皇帝的话,“可否告知我,当年您既然已经下令要处死梅妃,却为何,她仍能苟活至今?”画扇望着那苍老,似乎想在他的眼中搜索出什么来。“还是您,不舍与她多年的夫妻情分,所以,份外开恩!”
皇帝蓦然一怔,此事,“此事……此事啊!”他的眼中,此时却尽是惶恐,没想到他堂堂天子,竟也会有如此惊慌的一刻,就一如,酣酣睡梦之中,一场绵长的噩梦,却永久不醒般的感觉,“为什么朕想不到呢?”皇帝喃喃的道。
“想不到什么?”画扇不解皇帝此刻说的,到底是何意。
“为什么朕会想不到,那是他的心机呢?”皇帝瞠大了的瞳孔,此刻无措的道:“原来皇儿的心机,竟是这样的,……”
“谁?”
“太子,……”皇帝道:“当年是他递防给了朕一份奏折!一份让朕心中一快的奏折,也是因为这份奏折,让朕饶过了梅妃!”皇帝无力的笑,问画扇,“你可知,那奏折上所讲的,是何内容么?”
画扇摇了摇头,皇帝嘿嘿的笑了,此刻,在他的脸上,却早分不清这笑,到底是笑还是在悲了,唯一能看得出的,是眼中的那抹疲惫。“奏折上,只有八个字:骨肉离分,生不如死!”皇帝笑着,却带着咳,终于明了的一般,“朕是太宠溺太子了,才会培养出那样一个孩子的心性!”
皇帝趴在了书桌之上,静了许久,却又道:“这也怪不得他,他的母后,也是那样眼睁睁的,死在他的眼前!”皇帝突然迷惘了,望着画扇,道:“这到底,谁是谁非呢?你告诉朕,这么多年的积怨,到头来,谁对谁错啊!??……”
画扇却也在此刻,静默了。她心知,这场较量之中,没有赢家,只有输家,皇帝输了,他的皇儿,也每一个都输了,太子输了皇帝的爱,凌风和凌羽输了父子的情,梅妃输了自己,而她,画扇的一家,则是莫名的陪葬品,这场无声斗争之中的陪葬牺牲品罢了。
朝堂,这就是朝堂。皇宫,这就是皇宫。处处勾心斗角,处处机关算尽,最终呢,这里成了一座最困缚人心的牢笼。
“你能陪朕,到处走走么?”皇帝骤然,对画扇说着。画扇虽不明了他想做什么,但却还是点了点头。
画扇悄然走上前起,素手扶起那苍老的臂,她以外的发现,这个年暮之人,居然,——几是在抖着的。她望着皇帝的侧脸,依旧的深沉,让人看不出他此刻又在想着些什么,只是画扇单凭他此刻发抖的身子骨,看得出,陈年往日,也让这个当年让人恨了透的父亲,受尽了心灵上的折磨,毕竟,———毕竟,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名叫父亲!
出了殿,画扇随着皇帝所想去的地方,随他转悠。却虽说是转悠,却步如攀爬的一般缓慢。也不知是皇帝心情低落,而故意放缓了脚步,还是年迈之因,竟连走路,也如同蚁爬般速度。
身后,无数的宫灯耀眼,却也如同他两人此刻般速度,一步不离的,跟在了身后。闪耀着的宫灯,照在画扇的心中,此刻,却徒升起一股悲怜之态。这里,便是凌风的出生之地么?金碧辉煌,却处处生冷,给人的感觉,触手所及之处,皆是冰凉,也难怪,他会如此仇恨这处地方,宁可浪荡市井,醉死街头,也不肯回来了。原来这处地方,真的令人,如此的窒息与冰凉。
画扇反望身旁的这个老者,颤颤巍巍如他,是一朝天子,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可是,如今画扇却也与他近在咫尺的,搀扶着他,可是此刻,他的内心,是可也当如画扇心中所感受到的那般,也对这座宽大的皇宫,有某种窒息之感,还是,他已经——没知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