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云初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诸葛相府所有在场的人,这些都因为她而命悬一线的人。特别是看到满脸疑惑已见老态的右相诸葛良候,她想到了自己的爸爸。虽然在相府的这些日子,她和诸葛良候之间都是很客气的交往,但她还是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个父亲对孩子的爱。
如果没有她,这些人的命运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改变;
如果没有她,诸葛家族将会和大锦兴衰与共;
如果没有她……
尹云初又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神情有些啼笑皆非,却也很冷漠。握了握拳,她坚定地向轿子的方向走了过去,步伐凝重而沉缓,却很决绝。
这次玄帛派出宫的仪仗队阵容也非常壮观,号角锣鼓的声响几乎震彻了整个京都。百姓们早已将沿途街道围了个水泄不通,但是谁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大家彼此交头接耳地议论着,有人说这是皇上封了右相家的小姐为妃;有人说这是第一将军要娶平瑶公主了,还有人说这是外邦公主与大锦皇帝联姻暂住右相家了……
尹云初坐在喜庆的轿子里,听着帘外的锣鼓喧天和人声鼎沸,心里却是一片茫然。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清楚的感觉到她和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第一次感觉到她是这个世界以外的超然存在。
外面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
她不知道的是,一身白衣胜雪的风含影像一尊标杆一样立在街道旁边的屋脊上,随着她的轿子而缓缓移动着。
他的脸上沉静依然,看不出任何喜怒;只是他的眼眸再也不能如初时那般清冷,就算双拳攒得再紧也不能让他的心恢复以前那样的平静。
“云初,不要去……”
他在心里默默地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着、恳求着,却还是不能飞身下去见她。因为他对自己说过,不会束缚她,会给她绝对的自由。
一身宝蓝色长衫的玄帛和白桎也隐在街道旁的人群里,冷冷地盯着风含影的一举一动。
白桎很仔细也很隐晦地查探了一下风含影的武功,发现他的情绪并不稳定,于是悄悄地对白承泽说:“主上,这是个很好下手
的机会。”
玄帛摇了摇头,心情很好地笑着轻摇折扇,继续跟着轿走。
白桎疑惑地问:“既然不动手,那主上为什么还要安排这么多人过来?”
“你见我打过没有把握的仗了吗?看来这姓风的耐心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多了,他对我来说还有些用处,现在还不是拿他的时候”玄帛一边用传音入密闲闲地对白桎说着,一边仔细聆听轿子里面的声音。可惜从开始跟到现在,他连尹云初的一声咳嗽也没听到过。
白桎了然地笑了:“属下明白了。”
同时,混在人群中注意风含影的还有一路跟着风含影回京都的宫凝香。虽然她脚程及不上风含影,慢了半天才到京都,但她还是在到达京都的第一时间就找到了风含影的行踪。
看着风含影失魂落魄盯着那顶华贵的轿子,宫凝香百思不得其解。
这轿子里坐的到底是什么?
男人?女人?
听大家说了半天,什么样的猜测都有,可他们说的哪一样似乎和风含影都搭不上边际。
她宫凝香虽然算不上是风含影的知己,但通过幽浮宫的情报她也大至了解,风含影十分厌恶与人太过亲近,身边更是从未出现过女人。
这次他和朝廷的事扯上关系,实在是很蹊跷,莫非和轿上的人有关?
宫凝香很想用内力吹开轿帘看看里面到底坐着什么样的人,特别是她想知道轿上坐的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可是碍于风含影在场又不敢做得太明显。
如果是男人倒还好,如果是女人……
“哼!敢和我宫凝香争男人,我会让她死得很难看!”
宫凝香想着想着便发狠地呶起了小嘴,再看向轿子的眼神中不禁多了几分狠厉。
此时耶韩巴尔和苏仲北等人正在京都最好的悦声酒楼里谈事,苏仲北每每说到尹云,听见耶韩巴尔还将她当成男人的时候,心里不禁都有些小得意——美人只对他透露了真实身份,可见美人对他有意胜过琼辽太子,这叫他如何不得意。
听闻街上喧闹,他们也便就着临窗的位置对外面扫了一眼。
耶韩巴尔夫虽然不是孤陋寡闻之辈,但他对大锦皇室的了解毕竟不深,所以一见到那轿子他便随口感叹了一句:“你们大锦皇宫里的轿子看起来挺漂亮的。”
苏仲北自小身在朝廷重臣家里,自然知道这轿子的规格,不禁惊讶起身失口道:“这怎么可能!”
“苏公子,有何不妥吗?”耶韩巴尔夫疑惑地看着苏仲北。
齐格在大锦呆的时间长,他大致也猜到了,用传音入密对耶韩巴尔说:“殿下,这好像是大锦皇后才能趁坐的鸾驾。可据属下所知,大锦皇帝此前并未册立皇后,而此前最受宠的妃子乃是左相千金,苏仲北的姐姐。”
苏仲北此时也顾不得跟耶韩巴尔夫解释,草草丢下一句“韩兄,苏某有极为重要的事要先行离去一下,明日再请韩兄喝酒陪罪”,便火急火燎地走了。
齐格鄙夷地看着苏仲北匆匆离开的背影道:“看来,他们父子俩还是惦记着眼前的荣华富贵呢。”
耶韩巴尔夫冷哼了一声,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继续看着外面缓缓而过的轿子说:“苏赤哈这只老狐狸到现在都还没露面,只派了苏仲北这个不成气候的儿子与我虚以委蛇。哼,他们不是舍不得眼前的这些荣华贵富吗?我看他们不舍也得舍了。”
“殿下的意思是……?”齐格不确定地看着耶韩巴尔夫。
耶韩巴尔夫笑笑地对外面的轿昂了昂下巴道:“你不是说那是大锦皇后才能坐的鸾驾吗?那你猜猜,那里面坐的是谁?”
齐格恍然大悟,奸笑道:“是谁无关紧要,但里面坐着的必定不会是左相千金!”
鸾轿终于进了皇宫庄严雄伟的大门,将天下都隔绝在了那道高高的城门外,也将尹云初深深地锁进了其中。
玄帛看了一眼远处像一尊石像般伫立在高处,目送那顶轿子消失在宫门处的风含影,唇边不禁泛起一抹轻篾得意的弧度——
他说过,这场男人之间的战争,他一定是笑到最后的人。
就算云初现在不是心甘情愿进的宫,他相信,单凭她对他并非无情这一点,他就有把握也相信他终有一天能得到她的真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