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美人垂下眼帘,猜不透自己这个一向游手好闲的弟弟有什么要紧的话要对她说。但她还是像往常一样看起来不甚上心地问:“什么话?”
“我说了,姐姐可要替我保密”苏仲北眼睛闪亮地看着苏美人,直接称“姐姐”以示亲厚起来。
苏美人眉眼一挑笑道:“该不是又看上哪宫宫女,先来我这讨了,让我替你想法子再送出宫去罢?若是这事,你也不必跟我讨情了,直接说是谁吧。”
“姐姐可别笑话我了”苏仲北面色罕有地微微红了,神色三分腼腆三分紧张四分认真地说:“此事爹都还不知道,我是怕姐姐不知内情伤了自己人,这才来向姐姐言明。我让姐姐保密的意思,尤其是不能让爹知道。”
苏美人脸色一变,谨慎地说:“连爹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
苏仲北四下小心扫了一眼,确定这里只有他和苏美人后才压低了声音道:“姐姐可知道云绣宫新进了一位美人,但是皇上一直还没有册封?”
“尹云?”
苏美人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起来,想到当初尹云初进宫时,她以为尹云是男子还对对方心生过倾慕之情,甚至在皇上面前说了不少尹云的好话。如今想来,竟是这样讽刺。但她毕竟不比苏仲北,强压下心里的滔滔心绪,语气平缓地说:“你别告诉本宫你看上她了,皇上可是下了召,定于三日后册封。”
“哼,皇上册封?”苏仲北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说:“皇上虽大可也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他要得了尹云的人,要不了尹云的心。姐姐只管静静的看一场好戏,千万不要被一时的假像蒙蔽动了怒。这尹云嘛,她对姐姐你来说,虽无利但也无妨。”
苏美人疑惑地看着苏仲北问:“你的意思是……?”
苏仲北有些骄傲地一笑,故作神秘地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悄声说:“尹云的心,在这里。”
苏美人的眉头顿不易察觉地轻轻皱了皱。
虽然她和尹云接触不多,但她却能确定,像尹云这样的女子是绝不可能衷情于她弟弟苏仲北这样的男子的。可眼下苏仲北既说出了这样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尹云进宫的确有所图谋,而且还利用了苏仲北。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尹云更加留不得!
苏美人知道苏仲北的性子,他虽然看起来是个花花公子平日里玩世不恭,但他若是认定了一样东西除非他自己看到那样东西的坏处,就算身边最亲近的人说那样东西有缺点他都认为是诽谤,不会听劝。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苏美人假意笑了笑说:“本宫知道了。”
“那姐姐……”苏仲北还是不放心。
苏美人抬眼未可置否地笑着看向苏仲北道:“你就放心去上任吧,本宫保证不动她一根手指就是了,难道本宫还能戳你的心不成?”
苏仲北这才宽了心,笑着说:“还是姐姐疼仲北,这事若和爹说,他定要先骂我一顿。”
苏美人抿着嘴笑了笑,
岔开话题和苏仲北闲话起家常来。
诸葛寒玉一路快马加鞭、马不停蹄地赶往边塞。
由于没有诸葛寒玉的镇守,风含影又中途离去,使得军心有些不稳,此时的葛长青带着一干将士已经退到了一处叫抚远的小城,离安宜城不足三千里。好在枫城来往抚远城的路途有一处不长高峰夹谷,葛长青便命宋之鄂、张利、子齐等人各自率着自己的士兵轮流死守,琼辽军队一时半会儿也攻不过来。但是诸葛寒玉和风含影迟迟未归,朝廷的补给在苏赤哈的有意破坏下又时有中断,葛长青等人在抚远支撑得也十分辛苦。
抚远城实在是太小,就算空出了所有民舍和商辅,也不足以让所有士兵都进入其内休息。而他们也不可能赶走所有百姓和商人,所以将士们只好让重伤的士兵住进有限的房间,那些轻伤和好一些的将士就只好在大街上露宿。剩下的这数千将士,却没有多少人交谈,整座城里弥漫着一股低迷颓废的情绪。
又一个落日如血的黄昏,葛长青静静地伫立在抚远东门城墙上,似在眺望,又像在静思。
可是他背后的每一个将士都知道,他的心里有着和他们一样的等待。
等待着他们心中永远屹立不倒的大锦第一将军——诸葛寒玉回来;亦或是那个转瞬间就取走了琼辽主将的人头、那个神秘又近似无敌的风含影回来。
终于,那如血般浸染的天幕下出现了一个坚毅的身影。他披着满天殷红的血幕而来,身后背着葛长青至死也不能忘的那柄利剑。
“将军……”
葛长青双唇颤抖地低喃出两个字,充满疲惫的眼眶不禁有些湿润,便得那远远而来和身影越发模糊了。
城墙上其他的士兵也看到了远远而来的诸葛寒玉,在这些士兵的心中,诸葛寒玉就是他们的精神支柱,是神一样的存在。他们也如葛长青一样,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来人正是他们苦苦等待的将军,顿时发出尖锐而喜悦的欢呼声:“将军回来了!大将军回来了!”
“啊?”
“大将军回来了?!”
“大将军回来了!”
“……”
城内听到欢呼声的将士军全部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子,嘴里跟着低喃出那一句话,眼里先是闪过一抹疑问,似乎不太相信。但听着城墙上士兵不间断的欢呼声,他们的眼里迅速升起疯狂的喜悦,争先恐后地向着东门涌去。
他们要亲眼去看一看!
他们要亲自去迎接他们心中的英雄、他们的大将军!
城门大开,所有正在抚远城内休息的将士们全都涌了出来,自觉地整齐列队出城迎接诸葛寒玉。他们尽管衣衫破损凌乱,他们尽管负伤累累满身血污,他们尽管疲惫不堪,但他们没忘军纪,没忘记诸葛寒玉的训示!
诸葛寒玉远远地听到将士们的欢呼声,看见那些已不见了昔日风姿、负伤累累的兄弟们,心里既激动又愧疚。临近他们不足百里时,他更将这些将士的狼狈看了个彻
底。
“诸葛寒玉,你看看这些兄弟们,你还有什么过不去?”
诸葛寒玉默默地对自己说,喉结滑动有些哽咽。可是尽管如此,他的心还是抑制不住地痛,就算是数千弟兄给他的热烈激情、就算是这生死一线的战场也无法让他彻底遗忘这份痛。
“将军!”
葛长青、王苍、子齐和张利一起来到诸葛寒玉面前,他们的神色激动眼眶泛眶,脸上有掩饰不去的疲累,身上还有处处来不及洗去的血渍,但他们的眼中却都充满了坚毅,还有无尽的热爱和拥戴。
诸葛寒玉跃下马,缓缓走近他们,默默地看着。
四周的士兵这时也都随之停止了欢呼,默默地看着他们的将军。
“宋之鄂呢?”诸葛寒玉轻声问。
葛长青极力抑制着语气中的颤抖答道:“在前面死守长峰谷。”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片刻后,诸葛寒玉握起拳头重重地一一打在这些好兄弟的右望上语气有些擅抖地说:“做得好,弟兄们,都还在!”
这一句“都还在”,顿时让王苍、子齐和张利这三个铁铮铮的男子汉落了泪。
诸葛寒玉忍不住也湿润了眼眶,伸出手大声说:“兄弟们,让你们久等了!从今以后,我们众弟兄仍然像从前一样,一起喝酒!一起杀敌!一起夺回失去的城池!一起捍卫大锦的疆土!”
“一起喝酒!一起杀敌!一起夺回失去的城池!一起捍卫大锦的疆土!”葛长青等人齐声应合着纷纷伸出手,与诸葛寒玉的手紧紧相握在一起。
旁边的士兵也纷纷高举手中的武器,齐声吼道:“一起喝酒!一起杀敌!一起夺回失去的城池!一起捍卫大锦的疆土!”
那声音如同这世间最撼动人心的旋律盘旋在抚远城上空,唤醒了数千将士的军魂,也让抚远城那些留恋家园、舍不下家财没有离去的百姓和商人,看到了安定生活的希望。
抚远城几十里外死守长峰谷的宋之鄂,还有那些士兵,听见抚远城内隐约传来的欢呼声,精神也顿时为之一怔。
“宋将军,好像是大将军回来了?”一个士兵激动却又不太确定的问宋之鄂。
宋之鄂没有立即回答,而侧耳仔细听着,脸也有着压抑不住的喜悦。他真想立刻飞回去证实这是不是真的,但他也明白自己死守长峰谷的职责之重。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那本是绝壁的长峰谷悬崖高空突然坠下个个黑色之物。
守在谷口的士兵连忙躲避,那黑色之物有些砸到了他们的身上,有些砸到了地面上。碎开来却是一些带着腥味的汁水,根本没有什么杀伤力。
宋之鄂一愣,对着悬崖上方喊道:“上面的,怎么回事!”
崖上传来一个士兵疑惑的声音:“宋将军,这里风平浪静,没有情况。”
将士都惊疑不定地互望,那悬崖之上镇守的明明也是大锦的士兵,这些来历不明的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