邴骧城距离抚远城十七里有余,距离安宜城亦已不远。
虽为偏远小镇,但邴骧四邻环山,中有可观平地,气候得天独厚,每年收成可观,倒也算方圆百里内比较富裕的一个城镇。
此时的邴骧相比平时的热闹繁华显得有些萧条和冷清,大多数商铺都已关门停业,城内不少富裕人家均已举家迁走暂避战祸,留在城中的都是一些比较贫苦的人家,和一些人丁单薄的小商贩。
诸葛寒玉挑了几家富家大院让将士们暂住,军饷补已不及,缴了这些土绅富豪粮仓里的粮草倒也不至于让一众将士像在抚远那样风餐露宿了。
这次虽然丢了抚远城,但众将士脸上没有半点垂头丧气之色,眼中的仇恨反而更加炽烈。因为诸葛寒玉回来了,他们相信,他们心目中的英雄、他们的大将军一定会带领他们一雪前耻,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诸葛寒玉带着子齐几人仍然像在枫城一样,每天定时巡查。只不过现在的他们每个人右臂上都挽着一绢黑纱,这是为了祭奠死去的士兵们,更是为了祭奠刚刚牺牲不久的宋之鄂。
子齐等人的眼里隐忍闪烁着炽烈的仇恨和希望,他们和诸葛寒玉一起入伍从军,几人一步步走到今天,虽然日子不算太长,却也是同生共死的患难兄弟。诸葛寒玉从未叫他们失望过,他们也深深地为诸葛寒玉的将才所折服。
他们,比任何人都坚定地相信诸葛寒玉能带领他们报仇雪恨!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心中的精神支柱,他们心中永远不会倒下的大将军,此刻心里是多么徘徊和犹豫。
诸葛寒玉能读懂大家里眼中对他的信任和期望,他也同样为将士们身上或多或少的伤患感到气愤和心痛。可是,他心里更多闪现的是尹云初的脸。
她眼中闪烁狡黠,说她很崇拜他,让他以后都不要打败仗的样子;
她浅笑吟吟,约他出城单挑的样子;
她试验鱼油炸弹时,满脸黑灰的样子;
她醉酒后,
温香软玉跌进他怀里时的样子;
还有,
她一身素衣站在皇宫雨幕的凉亭中,清淡地看着雨帘,冷冷对他说话的样子……
她的样子几乎重叠在每一个士兵的身上,模糊地回荡着,不停地回荡着,让诸葛寒玉有些看不清,也分不清自己的心倒底是因为心疼将士的伤而痛,还是因为看到她却一直看不清她而痛。
行到无人处,诸葛寒玉突然停住了脚步,然后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憋住,仰面对着湛蓝的天空一动不动。
他的双拳慢慢握紧,心里充斥着痛苦和内疚。
他明白,他是诸葛寒玉,是大锦第一将军,更是这些将士的希望;可在这种时候他想到的不是体恤将士、不是如何反败为胜,却是儿女情长,是一个根本就无意于他的女人!
他愧对与他一起浴血奋战过的将士,愧对出生入死的兄弟,愧对大锦天下百姓的拥戴!
只是,他真的不能;
他自问可以抛弃生死舍身一战,却无法做到忘记她,即使逃到天涯海角也不能。
“将军……”
张利、子齐等互视了一眼,以为诸葛寒玉是因为宋之鄂的死而难过,心有悲凄又饱含安慰地唤了诸葛寒玉一声。
王苍更是上前一步,一挥铁拳恨得咬牙切齿地说:“早晚有一天,我要把那群杂碎碎尸万断,替之鄂报仇,替死去的将们报仇。让那群杂碎知道,大锦不是他们随随便便可以来的地方!”
诸葛寒玉到众兄弟的呼唤,心神一颤,心中内疚更甚。
缓缓呼出胸中憋闷的那口浊气,似要呼出心中所有的纠结与痛苦。他回头看了慷慨激昂的王苍一眼,眼神滑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定在子齐身上。还记得上一次他与子齐一起浴血杀敌的场景,可是一转眼,对方的铁骨豪情仍然在,而自己已空有其表,内心柔软不堪一击。
“将军,之鄂若泉下若知道将军为他如此难过,他心里一定会不安的”子齐也以为诸葛寒玉在难过
宋之鄂的死,如是劝解道。
诸葛寒玉闻言,暗中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尖,在心中对自己咆哮:“诸葛寒玉,振作!你要儿女情长到什么时候,你还算是一军主帅吗?如此对待和你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你还是人吗?!”
口里很快尝到血腥的味道,舌尖传来的痛感使他头脑清醒了些。
“尹……”提到她,他的心里又是一阵抽痛,不过这次却勉强忍了下去:“尹兄弟离去前有没有留下什么御敌之策?”
子齐闻言神色间竟有了一丝和暧的笑意,道:“有很多,从枫城到安宜,沿路每一座城池尹兄弟几乎都给出了御敌退兵的战略给我们。只是,尹兄弟没有亲自在这里,战事多变,许多策略都用不上;甚至有些战略恰恰让那些琼辽人钻了空子。”
诸葛寒玉心中顿了顿,看了子齐一眼什么也没说。他心里却暗自想道:“并不是她给的策略用不上,也不是她没有亲自镇守让琼辽人钻了空子。而是,她恐怕早有存有让琼辽人打进大锦的心。所以暗中帮了琼辽人不算,还要一手操控我军战事。”
“既然如此……”诸葛寒玉内心挣扎了片刻,语气有些晦涩地说:“以后就不要再看尹兄弟留下的那些策略了,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更何况尹兄弟尚无一官半职,也不能亲临了解战况。”
这时葛长青看完伤兵过来,听了诸葛寒玉的话附合道:“将军所言极是,提到尹云,属下一直有一种很诡异的感觉不知当说不当说。”
子齐眉头微皱,内心猜到葛长青想说什么。其实这个问题他也有想过,只不过他与尹云的友情远比葛长青与尹云的深厚。所以他不忍不去怀疑,也不想去怀疑。此时葛长青问起,子齐没有搭话,而是看向诸葛寒玉。他知道,诸葛寒玉必也有所有察觉。可是上次枫城之战,他却一口否认敌方阵后的人是尹云,由此可见诸葛寒玉对尹云的友情非同一般。
张利、王苍则不明所以地看着葛长青问:“尹兄弟能有什么诡异的感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