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当说就别说了,眼下安置好受伤的将士们,想想如何应敌退兵要紧”诸葛寒玉说完面无表情地转身继续向前走:“邴骧四邻环山,看似屏障,实则不然。不过相比枫城,这里的情况却是好得多了……”
张利几个马上跟着走上前去,葛长青则站在原地有点发愣。
子齐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又似很迷茫地看了诸葛寒玉一眼转头对葛长青摇了摇头,示意他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
右相府里,诸葛良候正在水榭凉亭里品茗。说是品茗喝茶,倒不如说他是在静坐发愁。
诸葛宛瑟远远走来,长发简单馆了一束在脑后,衣裙飘飘并无饰物,看起来很是清爽素雅。迎着灿灿的阳光,恍若仙子临世。
小离跟在她后,不时东张西望,或伸手抚一抚路边的花草,看起来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爹!”诸葛宛瑟远远地唤了一声。
诸葛良候却仍然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宛瑟的到来。且他的眉头越锁越紧,满脸忧虑。
“爹,怎么了吗?是不是昨日皇上召您进宫又责罚您了?”宛瑟走近前来,温婉体贴地询问。
诸葛良候这才发现宛瑟的到来,僵硬地牵动了一下嘴角挤出一丝笑意道:“哦,不必担心,皇上昨日召爹进宫并不是因事要责罚爹。”
宛瑟不解:“那爹您怎么一副满怀忧虑的样子?”
“皇上虽没有责罚于我,却提及了平瑶公主的婚姻之事”诸葛良候对宛瑟也不作保留,说:“而且皇上指明会将公主指配与你哥哥。可是宛瑟啊,你和寒玉自小一起长大,你应该了解你哥哥的脾气。他若不愿意之事,谁也无法劝服他接纳。”
宛瑟心中了然,颇感为难地问:“就不能娓婉向皇上说明吗?皇上最疼公主,虽然哥哥自小也很疼公主,但这种好就像哥哥对宛瑟一样,是兄妹之情。公主如果和哥哥成亲,是不会快乐的。”
“唉!”诸葛良候重重叹了一口说,很是焦急地说:“现在公主快不快乐都不是最重要的事,那是后话!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哥哥会不会同意这门婚事。寒玉他平日做事是很沉稳,可一旦触及他的底线,爹相信,他绝对能做出抗旨不遵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可能你也猜到了,因为云妃娘娘的事,皇上对你哥哥已经有所顾忌。万一你哥哥逆旨不遵,以皇上对云妃娘娘的宠爱,我们诸葛家恐怕要遭逢一场大劫啊!”
宛瑟低下头有些惋惜道:“我知道,哥哥对尹姐姐是真的很喜欢,所以他才那么急着回边塞去。”
诸葛良候连连叹气,忧虑更重,整个人仿佛在倾刻间又苍老了几分。
良久,宛瑟有些犹豫地开说:“爹,哥哥进宫去看尹姐姐之前,心里应该就有了决定吧。而爹那时也没有阻拦哥哥,想必是有应付之策。不如,我们先把皇上欲指婚的事告诉哥哥;如果哥哥还是不肯与公主成亲的话,再依哥哥进宫前准备的计策行事?”
诸葛良候瞬间变了颜色,紧张地四下张望惊讶地问:“你是如何得知的,莫非……”
“爹爹不用担心”宛瑟安抚道:“这只是宛瑟自己的猜测。宛瑟与哥哥自幼一起长大,虽然以前和爹没有像现在这样谈过心事,但我们毕竟是一家人,我们一起相处了十六年。宛瑟知道,如果不是哥哥有应对之策,如果不是爹爹也认同了哥哥,哥哥就不会进宫去看尹姐姐。”
诸葛良候初时是有了成全儿子而逆主的意思,但后来尹云初拒绝了诸葛寒玉,玄帛又以婚事极力拉拢,他便打消了那样的念头。
毕竟诸葛家世代为大锦良臣,责担重任,他是真的不希望这几代美誉在他手里毁于一旦。而且,为了一个无心于诸葛家的女人而倾尽所有,诸葛良候认为不值得。纵然她尹云初有旷世才华,对他们诸葛家来说,也是枉然。
诸葛良候扬了扬手示意宛瑟
不要再说了,道:“此事休要再提,事已至此,我宁愿寒玉终身不娶,宁愿我诸葛家从此断绝子嗣。”
“爹……”
宛瑟震惊,想不到父亲竟然说出这般绝决的话。
“宛瑟”诸葛良候放缓了语调,慈爱地看着宛瑟抱有歉意地说:“以前是爹对不起你,爹做得太过了,以至你过了十六年囚禁般不开心的日子。经过这么多事,爹也想明白了。关于你的婚事,爹不会再强加干涉,只要你中意的人品貌端正,不论门户高低,爹都不为难你们。这,就算是爹对你的补偿吧。”
宛瑟又羞又感动,撒娇地拉住诸葛良候的衣袖说:“爹!宛瑟不嫁,宛瑟要一直陪着爹爹和哥哥,我们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傻女儿”诸葛良候轻抚着宛瑟的秀发,笑着地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嫁总么成……”
小离站在凉亭外,看着诸葛良候和宛瑟之间十六年难得一见的父女温馨的场面,眼眶都有些湿眶了。嘴里喃喃地叨念:“小姐终于等到了、小姐终于等到了……”
右相府温馨的一刻,留香阁中却是剑拔弩张。
清灵房中,三人围桌而坐。
风含影自斟自酌地慢慢喝着酒,仍然是一副“任你红尘滚滚,我自悠然清净”的样子。只是,他低垂的眼帘从进来时看过清灵一眼后,就一直定在桌布上的一只黄莺身上,再也没抬起来过。
而随风含影后腿硬闯进来的宫凝香,则眼神凌厉地死瞪着笑意嫣然的清灵,整个人就像一只遇敌的野猫,浑身都散发出一种警惕和浓浓的敌意。
清灵却当宫凝香不存在似的,默默看了风含影一会儿,幽幽开口道:“原来,尹云竟然是个女子,我还真是看走眼了。”
宫凝香立刻凶巴巴地抢过话道:“她是不是女子关你什么事!反正你和她都不会有机会!”
“我是没有机会了”清灵轻飘飘地扫了宫凝香一眼,说:“因为影早在几年前就明白拒绝了我。不过,啧啧,你嘛……”
宫凝香低头飞快地打量了自己一遍凶道:“我什么?!”
清灵却不答了,自顾自地转身从床头拿了一个厚厚的信封轻轻推到风含影面前说:“这是你要的东西,按规矩,在你没有叫停之前,我们会不间断地将东西送到你手中。影,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要继续吗?”
宫凝香彻底地被凉在了一边,从头到尾,清灵就瞟了她两眼。
第一眼是她打飞门口的守卫闯进来;第二眼是刚刚明显轻篾地扫过。
她宫凝香身为幽冥宫少宫主,虽然比不上一国公主尊贵,可从小到大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行走江湖一般人也得给她几分颜面,何时受过这种冷落,当即便一桌子站起来指着清灵笑盈盈的脸吼道:“喂,你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我是……”
“幽冥宫少宫主。”
清灵的语调平常,仿佛在说她香闺中某个再平常不过的过客名讳一样。
宫凝香一愣,怔在了那里。到这时她才从一味的嫉妒中清醒过来,意识到清灵不凡的身份。以前她以为风含影只是要求幽冥宫武力上的相助,是因为风含影自己本来也有搜集消息的渠道,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她的警惕更盛,蹙起秀眉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清灵含笑低垂下眼睑自顾喝茶,脸上虽然维持一惯的浅笑吟吟,眉目间却有明显的轻篾。让人一眼就看出她心中所想:“我是什么人,你不配知道。”
“你……!”宫凝香气得浑身发抖,面上一阵红一阵白。
这时风含影终于抬起眼来,顺手收了桌面上的信封说:“继续,有劳了。”
说罢,他便起身欲离去。
清灵眼中闪过不忍,轻声道:“昨日,她已被册立为云贵妃。今晨,皇帝没有早朝。”
风含影的脚步踉跄
似被门坎绊了一下,身影有些摇晃,却没有回头也没有说什么,径自走出了清灵的香闺,离开了留香阁。
宫凝香恶毒地瞪了一眼清灵,咬牙切齿地说“知道我是什么人还敢如此不敬,改日再叫你尝尝本姑娘的手段!”,然后飞快地向风含影离开的方向追了去。
清灵毫不在意地牵动一下唇角,低头看着手中精巧的茶杯。里面沏好的香茶碧绿嫣然,清香怡人,倒映出她如玉般姣好的容颜。却只有她自己看得到,这张倾城倾国的脸上写着怎样的愁怅与寂寥。无论她身份如何、地位如何,她总归也是个女人。而一个女人最想得到的,无非也只是一个真心相爱的男人,一个真情相守的家。
她羡慕尹云初能拥风含影的挚爱,但她不会像宫凝香一样去妄图染指。
因为她知道,尹云初不出宫,风含影便等若死了。
宫凝香追出留香阁时,大街上早已经失去了风含影的身影。
这是京都最为繁华的街道之一,恍如星辉般的灯火将大街照得通明,往来的行人仍然熙熙攘攘、络绎不绝。两边的茶馆酒楼皆是高朋满座,小贩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耳边一片人声嘈杂。
这样繁荣的场景,这样热闹的氛,宫凝香却觉得心里很凉很凉。看着没有风含影的长街的尽头,她突然觉得,或许风含影真的离她好远好远。无论她再怎么努力、再怎么追寻,她始终到不了他身边。
“少宫主。”
一个细微的声音传进宫凝香的耳朵,宫凝香知道这是幽冥宫的门人在对他传音入密。眼神扫动,她看见不远处的一个暗角里,有个卖香粉的大娘似是不经意地冲右边挥了挥手。
宫凝香没有迟疑,立刻向右边追了去。就在她的身影快要消失在人群中的时候,旁边一个头戴斗笠刚吃完豆腐脑的人也起了身,不紧不慢地向右边走去。
那卖香粉的大娘看了一眼戴斗笠的人,眉头略皱了一下,但见那人步履从容并不像追人的样子,便不再注意。
宫凝香一路按着眼线提供的方向,一直追到了京都南门之前。看着城门上苍劲的“南门”两个字,宫凝香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又去了那里,究竟那里对他有什么意义?”
“那应该是定情的地方。”
一个冰冷得让人发毛的身音突然在宫凝香背后响起,几乎就贴着她的耳朵。宫凝香甚至感觉到对方说话时微弱的气流,但这气流也是阴冷的,像是从地狱刮来的幽风,让人心神打颤。
“刷!”
宫凝香惊疑不定的快速转身,看见面前站着一个头戴黑纱斗笠的人。黑纱不算太厚,但在这夜色中足以遮其面容。看其身姿婉约有致,应该是个妙龄女子。而且她能如此轻易地接近宫凝香而不被发觉,说明她的武功比宫凝香高。
“你是什么人?”宫凝香不知道对方的来意,勉强镇定了下来。
戴斗笠的女子答非所问:“不要再跟着他。”
如此冰冷不近人情的声音,实在让宫凝香难以联想到“情敌”这样的词汇,她眉头微皱:“影请你来的?”
“你值得吗?”戴斗笠的女子语气中带有毋庸置疑的轻篾,然后语气一转,带着无尽杀气地警告宫凝香道:“若我再发现你纠缠他,死!”
宫凝香气不打一处来,她堂堂幽冥宫少宫主,今天竟然一连被两个女人鄙视还遭到威胁:“你凭什么不许我跟着他,你知不知……”,宫凝香的叫嚣突然中断,因为她感觉自己脖子一凉,然后有温热的东西流着她的脖劲在缓缓往下淌。她颤颤地伸手摸了一下脖子,娇嫩莹白的纤纤手指上一片殷红,顿时惊得倒吸了一口气。
而那个戴斗笠的女子还站在原地,连衣衫都没有抚动的痕迹,就像宫凝香脖子上的伤口不是她出手所致一样:“家师吩咐,与幽冥宫宫主有少许交情,故今日不取你性命。若有下次,绝不留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