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递信

接连三天快马加鞭地赶路,双全终于赶在黄昏的时候进了渭城的城门。

“小二,给我开一间房,饭菜送到房里来。”把一吊钱拍在柜台上,双全累得眼皮都快合上了,这一路赶来他几乎没怎么睡,以他的年纪来看,实在是不容易。

但是他耽搁不起,别看只是短短三天,可够宫里那个可怕的男人把一个人虐的死去活来了。

小二麻利地取了钥匙带他上楼,开了一间房,请他稍事歇息,饭菜马上就来。

双全扯了条凳坐下,然后整个人扑在木桌上,迷迷糊糊起来。

那个可怕的男人交代了自己一大堆的事,包括见到了谁该怎么说等许多内容,并警告他不要试图投诚,因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会有暗哨盯着他的行动,如果胆敢向玉寰舒等人吐露半个字,不但自己会死,全家也都会死。

男人已经在他面前演示过残忍,双全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不敢不照办,但他不是来杀人的,该如何在瞒得过暗哨的情况下把消息透露给陛下呢?

打了个盹起来,小二刚好将热腾腾的饭菜送上来,双全揉着眼睛扒了两口饭,忽然想起一直不敢动的那只玲珑醉汁鸡,于是咬着筷子跳起来,关上门窗,又将房间里上上下下所有能藏人的角落全都检查了一遍,确信暗哨没跟太近,这才又放心地坐回去,将食盒也打开撕下一只鸡腿,就这白饭吃起来。

填饱了肚子,双全又将食盒盖好,抱上床,放下帐子拉起被子,阻隔住了所有可能的视线,然后才紧张地揭开盒盖,将鸡肚子扒开看。

师父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双全这么坚信,他一定是有什么话不方便当着那个男人的面说、又找不到机会和自己独处,才不得不用鸡肚子来藏信息。不过这只鸡在出发的那天已经被男人翻过了,并没有东西藏在肚子里,当然也不在盒子里,那东西会在哪儿呢?

双全不敢弄出太大动静,捂在空气稀薄的被子里把一只鸡都差不多撕成了片,也没找到那应该存在的字条。

“难道是我想多了?”双全舔舔手上的鸡肉渣,“师父没话对我说?”

想想又觉得不可能,既然不在鸡肚子里,那应该在盒子里,双全将撕烂了的鸡倒进盖子里,抱着空盒子研究起来。

果然,他很快便发现食盒的底有夹层,抠开以后,从里面翻出了一张对折过的信笺。

哈哈,找到了!双全一阵高兴,顾不得满手的鸡油,忙去展素笺,可没想到一看那上头的字就傻眼了。

信笺上写着:“今夜子时,不见不散。云。”

双全:“……”这是什么状况,不单内容完全不搭嘎,连笔迹也不是师父的,这是玩的哪一出?

双全钻出被子呼吸,一边开动脑筋想这里头的卯窍。

假如自己是那个可怕的男人,见师父递上一个盒子,当然会直觉判断里面有情报,于是会翻鸡肚子找字条,就和他当时做的一样。而如果翻了鸡肚子没找到东西,又会怎么想呢?

双全眼睛一亮——如果鸡肚子里没有,那秘密肯定在盒子里,通常人们都会这么想,而如果翻出来是这张字条,就会令人放松戒备,觉得是自己多心了,这也许是宫里某两个侍卫丫鬟偷情不成留下的证据,和天逍无关。

也就是说,这张不知所云的字条应该是转移敌人注意力的幌子,真正的信息应该还是在鸡的身上。

于是双全又把已经烂得没原形的玲珑醉汁鸡重新抱起来研究,每个角落都抠遍捏编,终于在掰掉了鸡脑袋后,发现了秘密。

一卷裹得极细的字条塞在鸡的食道里。

双全差点没高兴得跳起来,忙在衣摆上擦擦手,将真正的字条展开。

天逍的字写得极小,双全看得眼睛痛,才算把上面的东西全都记下来,然后将纸条揉成团,咽了下去。

师父真是天才,双全把夹层里那张字条藏回去,抱着食盒安稳地睡了。

——到了渭城,住最好的客栈,白天睡觉,晚上调查客栈里住的人,迟东照和玉寰舒都是一国之君,绝不可能委屈自己住破破烂烂的地方,留心天字号房间。

——到了渭城,住最好的客栈,白天睡觉,晚上调查客栈里住的人,不管发现了什么,拖到你师姐来,然后上街买糖炒栗子装在食盒里送给她。

一觉睡到天黑,双全神清气爽地下床活动了下筋骨,准备照这兄弟俩前半句吩咐行动,收拾下行李,搬去渭城最大的客栈住。

顺便在夜市上买了两斤糖炒栗子,金黄喷香,馋得双全口水都要流下来。

穿过一条街就到了渭城最大的客栈得意楼前,双全正要抱着食盒进去投宿,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进了得意楼。

虽然只是一瞥,但那人的背影看上去好像是琴舍那位乐先生,双全横着走了两步,刚好能看到他穿过大堂,径直上楼去了。

乐先生应该是陪师姐去了白泥关,如果他出现在这里,证明师姐应该也在渭城,而且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刚回来而不是刚到,师姐这会儿十有八九就在得意楼里。

双全欢喜了,睡一觉起来万事俱备,连忙抱着东风穿过大街,进得意楼投宿。

“小二哥,我向你打听个人,你们这儿有没有一男一女投宿,还带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孩儿?”稳妥起见,上楼前双全拉住小二问话。

小二警觉地看着他:“你问这干嘛,你和他们什么关系?”

双全表情真诚地道:“那男的是我表姑的三婶家隔壁的王大爷的孙子,他带着的女人是我姐,那小孩儿是他儿子,我们走散了,我到处找他们呐!”

小二稍微打消了疑虑,点点头:“这样的住客多了,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自己挨个儿敲门去问吧,丑话说在前边儿,挨揍了可别找我。”

这话等于没说,双全泄气地想,跟着小二上楼,在玄字七号房住下。

“客官还有什么吩咐没有?”临出门前,小二又殷勤地问,“洗澡八十文,如需搓背另加五十文,本店还有宵夜,酒酿团子二十文,花蛤汤一百文……”

双全求饶地上前关门:“酒酿团子一份你替我吃了谢谢!”塞了二十文钱给他就把人往外推。

小二仍不屈不挠地推荐,双全怒了,抬起一腿威胁:“走不走,不走我一脚踹死你!”

这一声喊得动静有点大,住在隔壁的人都探出头来看热闹,天字三号房的门一开,沉水的声音传来:“你乖乖躺着,我出去看看。”然后一转头,和双全对上了视线。

“双全?你……”沉水愕然望着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双全马上放下腿,装模作样吸了吸鼻子,嚎啕一声:“姐——!”就扑了过去。

房间里正准备睡觉的玉止霜一听到死对头的声音,马上就躺不住了,光着脚丫跳下床冲出来,和双全扯作一团。

“放开你的手!这是我姐!”

“她是我姐!你才是赶紧给我放手!”

碍于小二还在楼梯口摸着后脑勺看,双全只能硬着头皮圆谎,玉止霜嘴角的伤还没好,这么一喊叫又裂开了,只见他一脸悲愤,声音凄厉地咆哮:“是我姐!”嘴角一道鲜血留下,仿佛杜鹃啼血,双全不知道他受过伤,还以为自己把他气吐血了,赶忙松开了沉水的袖子,举着手往后退:“好吧……你姐就你姐,我不跟你抢。”

沉水被这俩孩子弄得啼笑皆非,掏出帕子按在玉止霜流血的嘴角上,对双全道:“一见面就不安生,我也真是服了你们俩了,快进来,还让人看好戏呢。”

玉止霜虽然不情愿和双全共处一室,但此刻被捂着嘴也说不上话,只好用怨恨的眼神瞪着他。

“坐下吧,”沉水把玉止霜撵回床上,又取来药膏替他敷上,头也不回地问,“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就你一人来?来做什么?”

双全关上门,磨蹭到桌边坐下,酝酿了一下,开始演戏。

“呜哇——!师姐,师父他疯了,他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