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国、夏国、瑞国联合在了一起,加上有云解忧这个叛徒,祥国已是命悬一线,危在旦夕。”
说到这里,沉水深深吸了口气,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贺芮仍旧不太明白:“就算东照陛下与虚闻陛下结盟,挑起了白泥关那边的新冲突,后者也没有理由千里迢迢跑到王都来吧?而且他又是怎么混进宫去的?以他的身份,就算混进去了,也做不了什么啊。”
沉水微微苦笑,玉止霜道:“臭和尚是商虚闻的弟弟。”
“什么?!”贺芮惊呼一声,险些从椅子里跳出来。
“贺将军不必惊讶,迟东照不惜孤身犯险、亲自入碧落宫寻找复仇的机会,与此相比夏国只来一个王爷,根本也算不得什么。”沉水早料到她会是这反应,其实当时在罗西村遗址得知这件事的时候,要不是腿脚不便,自己估计也会一蹦三尺高。
贺芮满脸的难以置信,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可……可陛下居然那么信任他,他……难道陛下就没有派人调查过吗?公主是何时发现的?这么多人,全都被蒙在鼓里,竟然让一个奸细代行皇权,天啊……这究竟、究竟算个什么事儿?”
沉水道:“他不是奸细。”
贺芮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公主说什么?”
“我说,他不是奸细,”沉水叹了口气,声音低下去,“他要是奸细,根本就没有其他人登台唱戏的机会,我与商虚闻打过交道,此人狂妄自大、目空一切,若是夏国想要吞并祥国,大概只需要杀了母皇与我、止霜三人就够了。”
崔尚儒虚弱地插话道:“公主不可为儿女私情所迷惑……”
沉水笑了笑,说:“崔大人多虑了,我说他不是奸细,并非因为与他关系亲密,而是有证据的。”
贺芮问道:“什么证据?”
“双全就是证据。”
沉水将己方一行三人在渭城与双全相遇以来的种种简要说了说,然后分析道:“双全绝对不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以商虚闻的狠辣,绝对不会放任他前来报信,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双全是受他指使到渭城来寻我们的,至于是来杀我们,还是来引诱我们踏入陷阱,暂时还不好说。”
“倘若天逍是他大哥派来的奸细,现在就是他们联手对付我的时候了,双全就算有心趁机告密,有些事还是做不到的。比如君无过的食盒和夹层里的字条,这绝不是偶然,双全说食盒里装着玲珑醉汁鸡,那是他最喜欢吃的东西,且不论这食盒原是用来送药的,根本不会出现在司膳监,这一点本身就是说谎,退一步说,就算事情真就是这样,也是天逍埋下了诱饵,借他的手把君无过和云解忧合谋的事告诉我。”
崔尚儒咳嗽两声,道:“君无过应该没有看过那张字条。”
沉水用力点头:“对!这才是整个布局最精彩的部分,食盒进出棋居的那段时间,他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云解忧不可能给他递信,就算递了、看了,也不可能再塞回去,还有那上头的油爪印,”说着,便忍不住笑起来,“闻着就有股玲珑醉汁鸡的味道,双全那小子一定是之前就打开看过了,然后又原样塞回去,还故意送到我面前来——而这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天逍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只能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才能从商虚闻的眼皮子底下偷传出消息来。”
她这么一说,崔尚儒与贺芮才豁然开朗。没错,若天逍已经变节,就不会有食盒与食盒里的字条,但若他仍能控制局面,双全也就不需要在沉水他们面前演戏,所以现在的状况就是他身不由己,有心帮沉水,却是无能为力了。
“公主才思敏捷,令人钦佩。”贺芮生于武将世家,读书不多,这时由衷地赞叹道。
沉水笑着摇头:“贺将军过奖了,我也是反反复复想了好几天才想明白的。”
崔尚儒又不无担忧地问:“若是如此那便还有挽回的余地,但……公主可有想过,万一所料不中,又当如何?”
“那,”沉水一耸肩,“只能认倒霉了,我信错了人,犯下的过错毁了整个祥国,自当用鲜血与性命来偿还。”
崔贺夫妻俩俱是低头不语,过得半晌,贺芮方问:“公主想通了这些,那么是有主意了?需要我做什么?”
沉水感激地看她一眼,知道贺芮这句话,实际上就是向她表忠了,便说:“我想请将军这么做……”屏退了屋里的丫鬟们,低声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贺芮皱眉不语,似乎觉得这样太冒险了,崔尚儒问:“万一他们不上当呢?”
“万一万一,万分之一,做事总揪着那万分之一不放的话,还有什么意思呢?”沉水笑着反问,崔尚儒想来也是,便点了头不再多言。
贺芮也打定了主意,点头起身:“我这就去办,请公主自己多加小心。”
“我会的,贺将军放心去吧,”沉水送她出了房门,然后转头对崔尚儒说,“崔大人,小郡王就拜托您照顾了,别的不需要做,别让他离开您的视线就行,我怕君无过还会来找他。”
崔尚儒应承道:“公主放心去吧,微臣一定会保护好小郡王。”
玉止霜一脸依依不舍的表情,攥着沉水的袖摆:“姐姐,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沉水轻轻拥抱了他一下,什么也没说,接着也离开了贺府。
按照计划,贺芮手持储君信物——沉水随身携带的玉印,飞骑出城,直冲进城西禁军大营,骏马嘶鸣声引得附近的士兵纷纷围拢过来,想听听出了什么事。
“众将听令!陛下遭奸人胁迫,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储君亦在渭城遇袭,身受重伤,现有信物在此,全军拔营,随我前去渭城救驾!”贺芮高举玉印,气势雄浑地号令道。
全营顿时哗然一片,士兵们纷纷回营收拾整装,不一会儿工夫,驻守王都的两万八千名禁军全部到齐,浩浩荡荡开赴救驾的战场。
消息很快传进了碧落宫中,商虚闻正在屋里审问双全,闻讯脸色变了几变,手里的戒尺一晃一晃,似乎在犹豫着什么。地板上,双全被脱了裤子,屁股上一道道红色的印子肿起老高,全是拜他所赐,火辣辣的疼痛让他满头大汗,爬都爬不动。
天逍打发走了报信的侍卫,推门进来,看了一眼在地上蠕动的小徒弟,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皱,继而道:“他没有说谎,只是沉水可能没有死,还派了人到王都来求援。大哥,你太冲动了,你比我刚认识那会儿的沉水还要多疑。”
商虚闻重重一哼,将手里的戒尺抛在地上,转身在椅子里坐下。
双全在天逍的搀扶下龇牙咧嘴地站了起来,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攀着他的胳膊,步子极小地朝里间挪去。天逍将他扶到床上趴下,然后取出药箱给他涂药,双全疼得哇啦哇啦大叫。
“你说,玉沉水派来求援的人会是谁?”商虚闻坐在外间喝茶,丝毫没有打错了人的愧疚感。
“我不知道。”天逍随口回答。
“你知道的,”商虚闻冷笑着说,“你徒弟带回来的消息说他们一共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小郡王玉止霜,另一个是宫廷乐师,你觉得他们谁会留在渭城照应,谁又会赶回京城呼救?”
双全的喊叫声小了下来,眨巴着眼睛望向天逍,天逍没有说话,手上加了点力道,双全立刻又哭爹叫娘地嚎啕起来。
“回王都来报信的一定是玉止霜,只有他的身份才能让调军的那位将军信服,我刚才似乎听到说,那位将军姓贺?”商虚闻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和被你关在牢里的那小子是父子?”
天逍只得叹气道:“贺将军是她娘,母老虎一样的女人。”
商虚闻满意地点头:“他们家住在哪儿?嗯?你如果不想说也没关系,玉沉水既然让玉止霜去贺家求救,一定是非常信赖他们,竹楼里的那群丫鬟没准知道地址。”
“……得胜坊,双龙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