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秘密

云解忧笑着从怀中取出自己的锦囊,和之前从侍卫身上搜出来的几乎是一模一样:“看,我的在这儿呢,上次没注意差点丢了,打那以后我就穿了根红线,挂在脖子上,轻易掉不了的。”又好奇地问,“你捡到的那个和我这一样?我瞧瞧?”

锦囊不在自己身上,沉水只好假装找了找,然后一拍额头:“瞧我糊涂的,刚才被那臭和尚要去看了就没还我。”

“那算了吧,”云解忧不疑有他,“我这锦囊里可有个字条,写着我的名字,你回头看看捡到那个,说不定失主的名字也写在里头。”

沉水也便随口答应了,云解忧又陪她聊了几句,直到天逍甩手甩脚地出来,方借口还有事要做,送他们出了御医馆。

一路上有侍卫跟着,沉水和天逍谁也不说话,也都知道对方一定是探出了了不得秘密,于是脚步越走越快,恨不得飞回素竹小楼去,好容易挨到了目的地,丫鬟们也都退下了,两人异口同声地叫嚷起来:“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沉水好不窘迫,胡乱一摆手,“锦囊呢,给我。”

天逍刚把锦囊摸出来,就被她一把抢了过去,屏着呼吸,二指从中拈出一个小小的字条,却不敢打开,攥在手心里,一直深呼吸。“还是我先说吧。”他拖过一个凳子在软榻前和沉水面对面地坐下。

沉水正好紧张得不行,就点点头,天逍于是双手拢着嘴,小声说:“我和赵大人——就是那老头儿,和他聊了几句,他说知道我和你关系不一般,这秘密只偷偷告诉我,让我千万别跟你以外的人说。”

“少卖关子,快点说!”沉水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天逍想说,又觉得不放心,拖着凳子更凑近了点,招呼她把耳朵凑过来。沉水紧张又害怕地递过耳朵去,只听他声音虽轻,吐字却十分清楚,说:“赵大人说从脉象上看,云解忧很有可能刚刚小产过。”

小产!

两个字如晴天霹雳般,将沉水打懵了,虽说之前做过最坏的猜测,以为她是偷偷和什么人有染,怀了身孕,也觉得不是什么接受不了的事,云解忧的年纪也确实该成亲了,只是不知为何玉寰舒一直没有为她指婚而已,谁曾想真相比预期的还要更坏,不仅怀孕了,还小产了,这……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确、确定吗?”沉水情不自禁地结巴起来。

天逍蹙眉想了想,说道:“赵大人敢说,应该就是确定了的,他们都是这方面的行家,说不确定,也多半只是为保万全而已,该不会有误。”

沉水简直想哭了:“那……那难道……难道说那死了的侍卫,就像你之前所说,和解忧是那关系?”要真是这样,自己把解忧心爱的男人给害死了,还在她刚小产过后没多久,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天逍努了努嘴:“是或不是,看看你手里的字条不就知道了。你怎么会知道里头有字条,云解忧告诉你的?”

“诶,她说她那个里头有字条写着名字,让我看看自己这个,说不定也有失主的名字,”沉水说着,直捶自己脑袋,“天啊,我没有勇气看了,万一真的是那样,我该怎么办,解忧会恨死我的!”

天逍捉着她的手腕将她手拉到自己跟前,又掰开她手心取出了那字条,晃了晃:“你没勇气看,我可有。”说着就去展那字条。

沉水双手捂着嘴,生怕他看了会大惊失色,或者甚至大叫出声,于是连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口,死死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天逍脸上平静,手却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下,纸条掉在地上,沉水立刻像躲暗器一般缩了起来,欲哭无泪地道:“你抖什么,上头到底写的什么?”

天逍捡起字条,展开来一看,表情就僵住了,沉水深吸一口气,等着他宣布自己的罪孽,却听他木然道:“字条上写的是……你的名字。”

诶?沉水一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天逍就把字条翻转过来给她看,那一道道折痕之上,确实用隽秀的笔迹写着“玉沉水”三个字。这是什么状况?为什么会是自己的名字?沉水瞠目结舌,脑袋完全跟不上节拍了,这锦囊究竟是谁的,怎么越发糊涂了呢?

“为、为何是我的名字?这……”沉水抢过字条翻来覆去地看,试图找到点别的字迹,但都是徒劳无功,小小的纸条上就只有自己的名字,再没别的墨迹了。

天逍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笃定地道:“这侍卫一准是暗恋你。”

沉水立刻不乐意了:“你胡说!我连话都不一定对他说过,他怎就暗恋我了?”

天逍抬抬眉毛,不以为然地道:“一见钟情往往都是没逻辑的,听上去像是胡说,其实更像是糊涂,但无可否认其存在。”

这话倒说得沉水接不上来了,摊开手心看着那小小的锦囊,眉头不展,总觉得这里头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是哪儿不对劲。“这锦囊八成不是什么稀罕物,碰巧也会一样,”她有些沮丧地低下头,“线索又断了,看来只有等贺统领查到点别的卯窍,才有可能知道魅音的下落了。”

贺再起之前陆陆续续有递来一些银针刺客案的调查进展,但那些与其说是进展,不如说是拖延时间,虽然司刑监的人口头上说全面细致调查,可背地里谁知道有些什么鬼,这次虽说贺再起是全权负责,也难保不会有人给他使绊子,守株待兔还是不行的。

“未必,”天逍翘起二郎腿,托腮的胳膊肘也随意地支在膝上,模样痞兮兮的,“再狡猾的狐狸也有藏不住尾巴的时候,锦囊暂且放着不管,我们手里还掌握这许多线索可供推敲,早晨正好没背书,不如就给你讲讲怎么推理断案,往后我不在了,你若是信不过别人,就得自己多动脑子。”

又是“往后我不在了”,沉水有点气闷,心想他该不是故意三番五次提这话来暗示自己什么吧,可看他的脸色又不太像,便只得点头:“你说吧,权当走前的最后一课了。”

天逍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似乎有点不满她的绝情,但什么也没说,正巧含风上来传饭了,忙了一上午的二人其实早也饿得不行了,就默默地坐一处吃了饭。中途含月上来禀报说君无过来找,听说不苦大师在,就又回去了,沉水想起自己离开棋居的时候说过晚些会过去,玉箸便在空中一僵,天逍哼地笑了声,道:“你去找他吧,我不介意。”

“又轮得到你介意了?”沉水没好气地顶了一句,想想又觉得不妥,他都要走了,再争吵也无意义,便又缓下口气来,“不去,往后日子还长,你不也说过男人不是用来宠的么,先办正事儿要紧。”

天逍于是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二人各怀心事,草草吃饱就让人收走了,含霁按吩咐将笔墨纸砚在圆桌上摆齐,然后也跟着告退了。

若说这推理断案的本事,沉水自问是一窍不通,过去从来也没人教,更没遇到过什么案子需要自己捋袖子上的,所以可谓一片空白,倒是天逍看起来像是满腹经纶,沉水觉得十分不解,一个和尚,之前教自己恩威并施等帝王策略,现又教自己推理断案,这些知识和他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他又是怎么学会的?

天逍不知她心中所想,铺开了一张白纸用镇纸压好,提了笔,发现没墨,就对她施一礼:“阿弥陀佛,公主可会研墨?”

沉水腹诽几句,乖乖提起墨条要给他研墨,却又见他伸出手来,替自己将袖子挽起,一时间二人凑得极近,鼻息吹拂在腮边,令她的心没的漏跳了一拍。

“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耳畔呢喃了声,“我梦寐以求了十年,终于在临走前夙愿得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