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凤锦泪眼朦胧时忽的发现杜婆婆的手始终握成拳,隐隐约约里苏凤锦瞧见拳头的中间似握着个什么,肖然心跪在地上,见苏凤锦不曾扶她,心里又隐约拿不准苏凤锦的性子了。
苏凤锦悄悄去掰杜婆婆的手,却发现她握得死紧,战青城忽的凑了过来,宽大的大氅将苏凤锦的动作挡得严严实实,他扣着杜婆婆冰冷的手,微微使力那手便松了,苏凤锦握着的是耳坠子模样的东西,苏凤锦来不及去细看,将东西藏了起来。
战青城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莫声张。”
苏凤锦这才望向肖然心,苏明央从外头窜了进来,一把抢在苏凤锦前头将肖然心扶了起来,无奈的瞧着苏凤锦:“凤锦,原都是我不好,你莫要怪及我娘。”
战青城将她护在怀里,捂着她的眼,凌厉的眸光扫了眼苏明央:“便是怪及又如何?”
苏明央一时来了气:“将军既娶得我妹妹,你我便是一家,说这样的话未免太伤人感情!”
苏凤锦扯开战青城的手,擦了擦润湿的眼冷笑:“我早问过大夫,就算杜婆婆是死,也至少还有十日!断断不会这么快,大哥,我知你打小便待我好,但是杜婆婆,我一定要讨一个公道。”
苏凤锦后悔了,后悔将杜婆婆留下,可是当时她除了让杜婆婆暂时留下,却也没有旁的路可走,毕竟要带着一个老人去那种阴森的地方,实在不妥。
苏明央脸都气绿了:“凤锦!我没有骗你!当时只有几位大夫在房间里!我娘连去都不曾去过,你怎可无凭无据这般说她。”
原本这苏府也是平安县里头算得上有头有面的了,前来哀悼的人自当不在少数,如今见着这自家的人在窝里闹,一时都来了兴致,围在这灵堂前瞧得津津有味,更甚者,甚至将自家的孩子扛在肩膀上,让孩子远眺那灵堂里头闹腾的场面。
苏凤锦双拳紧握,恨得咬牙切齿:“那就查!”
肖然心一时着了慌,连连摆手:“凤锦,你要信我,肖姨娘在府中也这么多年了,若是当真要对她如何,何必等到今日,凤锦,你便信我这一次,我绝无旁的心思。”
苏凤锦哪里肯信:“我有说是你害的她吗!杜婆婆如今灵体未曾入安,我绝对不会让她含恨而死。”
苏凤锦忽的想起她握杜婆婆手时杜婆婆回握的场及,以及喝汤药时她摇头的场景,没曾想这里面竟还有这样隐晦的意思在。
苏明央将肖然心护在身后,低声道:“妹妹,难不成你当真要教外人瞧了笑话去吗?这些原就是自家的事,你若不信我娘亲,大可去请大夫来问上一问,以将军的威望,想来也没有哪个大夫敢不说实情的。”
肖然心面色微僵,心里头慌得厉害,四望却不见苏正清的身影,便只得故作镇定。
“苏凤锦,你在苏府的这些年我也不曾待你苛刻,如今你这两年来头一次入府,一入府你就要让整个苏府的人都坐一次牢吗?我虽不曾生得你,可是苏府待你却也是有养育之恩
,你不能这样。”
苏凤锦扒在寿材边,瞧着着了寿衣的杜婆婆,声音暗哑:“她二十岁开始便照顾我娘,我娘去了之后便又一心一意的照顾我,在这苏府里头从来都是穿不暖又吃不饱,而我出嫁时,她还在给我梳头……原是我欠杜婆婆的,这个公道,我必要替她讨回来。”
平安县里头的百姓将苏府围得水泄不通,战青城退了几步,玩味的瞧着苏凤锦,将这苏家的战场交给了她。
其实战青城很想看看苏凤锦能够为这个人做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步,会不会因为这一个人而来求他出手。
苏明央叹了叹气,语气低了几分:“凤锦,你的性子我原也是知晓的,我娘掌管府上的诸事多年……”
“请仵作和大夫过来,一对便知。”苏凤锦双拳紧握,面容苍白得厉害。
肖然心见战青城站得远了些,心里便有了几分计较,想来战青城也是无意理会苏家的事,胆子便又壮了几分:“好,那便依你之言,试!若是什么也试不出来,凤锦……”
“我什么时候说过同肖姨娘有关?我原不过是想查不清楚死因罢了,肖姨娘这般紧张作什么?”苏凤锦面容淡漠得紧,瞧着棺材里头面目狰狞的杜婆婆心里空得厉害。
挽珠从外头挤了进来,朝苏凤锦道:“小姐,仵作和大夫都已经请了过来。”
肖然心眸光幽冷的扫了眼那几位大夫:“你们可算是来了,快告诉她这杜婆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莫生了些旁的嫌隙与误会才好。”
“将军夫人,这……这杜婆子身子原就极差,再加上前些日子已经殁了,如今也不过是回光返照之意啊。”其中一个大夫哆嗦着跪下,偷扫了眼阴目阴沉置之度外的战青城,那头低得都碰到了冰冷的地面。
一群人跟着乌拉拉的跪了下去:“确是如此,我等已经使尽了法子,仍不曾留住她,实在是她已经油尽灯枯了。”
“是啊是啊,小的不敢妄言,还望将军明察。”
苏凤锦望向仵作,那仵作手在棺材里头伸了半天,将布盖在杜婆婆的面上,收了手朝苏凤锦道:“确是因肺痨而死,加之上了年纪,身体机能衰竭,便这般去了。”
苏凤锦回头看了眼那杜灵芝的牌位,忽觉疲惫得紧:“都起来。”
肖然心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朝苏凤锦道:“我就说了,原就是她自个儿的原因,苏家虽不比将军府,不过给一个老人一口饭还是给得起的,再说,如今眼瞧着还有两个多月便过年了,谁刀会指着这档子事发生不是。”
苏明央上前握着苏凤锦的肩膀,低声道:“凤锦,我知你心里难受,今日这件事情理清了也就好了,你先去换套衣服来,穿成这样总归是不妥的。”
苏凤锦点了点头,面目苍白的望向战青城:“将军公务繁忙,还请先回去吧,这儿我守着就是了。”
战青城慢悠悠的走至苏凤锦的身旁,伸手替她拔了拔微乱的发,有些无奈:“这么想我走?”
“我……”
“犹豫便是不想了?那为夫便如你所愿,留下来就是。”战青城捧着她的脸,珍宝般以指腹擦了擦她的眼睑,瞧着她红红的眼睛红红的鼻子,小兔子般白白嫩嫩的心里便软成了一片雪,落在地上,冻了万物。
“……你不是公务繁忙吗。”苏凤锦拉开他的手,闷闷的出声。
“公务自不及你万分之一。再说,云逸仿我的笔记可是极像的,今上都分辨不出来,由着他去处理就是了。”战青城已经完美的将那个兵部炮坊的的烂摊子丢给了云逸,这会儿云逸也收着了飞鸽传书,真真是恨不能将战青城这斯骂了千百八十遍的。
人家苏凤锦的奶娘过了,又不是苏凤锦的亲娘过来,至于守在那儿寸步不离么?
可是骂归骂,事儿还是得办,如今回头想想,真真是作了孽才会认识战青城这么个铁党!这战青城简直就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
战青城一句公务不及你万分之一便哄好了自家夫人,这会儿正楼着美人心里美滋滋的,面上却又憋着笑,一时显得脸有些扭曲,加上那一身杀伐之气,便显越发阴沉。
“浣纱,将这几个人拖下去,审,审到他们说实话为止。”战青城替苏凤锦慢条斯理的理着发,语气冷得冰渣一般,吓得这刚站起来的诸人又跪了下去。
为首年长的大夫哆哆嗦嗦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是……是肖夫人让小的这么说的啊,小的若不这么说,那小的孙子可就不保了。”
“是啊是啊,是肖夫人……”
“肖夫人给了小的一笔银钱……”
肖然心面色苍白得似鬼一般,扯了那老大夫的衣领气极:“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给过你钱,你孙子自个儿杀了人被关进衙门,与我何干……”
战青城拉了苏凤锦出了灵堂,在院中的亭子里头坐下,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跟着挪了位。
战青城捏着茶盏,眯了眯眸子:“尔等身为仵作,食朝廷之俸禄,却行的这般坑骗之事……”
那两个仵作面色苍的的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是夫人逼小的这么说的,其实那老人是被生生捂死断了气的,观看她两眼大睁血冲头顶便知,小的不敢说假话,只是小的也是无奈啊,将军饶命。”
苏凤锦一时不知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望向战青城,只觉手脚冰凉:“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肖姨娘……”
战青城握着她冰冷的手,低声道:“莫急,今日且看一出好戏,权当是为夫替你报仇了。”
苏凤锦一颗心被战青城这团火塞了进去,蛮横而霸道,由不得苏凤锦拒绝。
肖然心冷着一张脸怒视战青城:“将军,怎的说你如今也是苏家的女婿,怎的这般听信于旁人,我断不曾做过那些混账的糊涂事!我承认我同杜婆子确有几分过节,原也不过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我根本没有任何动机去杀害她,凤锦,我行事虽是严了些,可到底是光明磊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