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回 汉夷对垒

“大祭司,我军若是与贼一战,神意如何?”州胡王庭,怒火泄去,高盛回归现实,不得不直面即将到来的战争,忐忑之下,自然首先想到了问卜。至于交纳赎金换人,他即便再是平庸,也不会选择这一途径,因为不说州胡能否凑出这笔庞大的物资,只要他敢如此下令,将被抢走一切的州胡上下,势必立即全体造反,他的王位不待三日后战起,怕就先要坐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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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左列首席,满头银发的大祭司点了点头,挥手冲殿门口的卫兵做了个手势。不久,两名卫兵抬着一个燃烧着的炉鼎进入大殿,将之置于正中,显然这种问卜活动在州胡王宫是常有之事。待卫兵退下,老态龙钟的大祭司从怀中掏出一块牛骨,将之置于火上烘烤,本人则绕着炉鼎,恩恩呀呀的边唱边跳,老迈的舞姿配上飘翻的猪皮袍,俨然颇具神秘色彩的前古典风格。

当大祭司跳得满头是汗、呼呼粗喘的时候,火上的牛骨终于发出劈剥之声。大祭司松了口气,锤了锤自己的老腰,上前取下牛骨,按最规范的流程,用最专业的手法,以最挑剔的眼光,对其展开了最严谨的查验。良久,老祭司一脸铁青的抬起头来,语气沉痛道:“大王,这是大凶之兆!伟大的兽神告诉我,您那贪婪的二王子,为我等招来远方中原的恶魔,势必一场劫难!”

老祭司之语形同晴天霹雳,顿将殿中上下轰得外焦里嫩。尽管已经立国三代,也通过马韩接受了不少源自中原的先进文化,可多神信仰的州胡族人此时对于传统的祭祀问卜依旧深信不疑。本就大兵压境的危急时刻,问卜结果竟然如此负面,怎不让州胡权贵们心惊?

“大祭司,贼人来自海上。若是问卜,应该问海神才是,大祭司用牛骨而非龟甲,是否有所欠妥,不妨改用龟甲再重新问卜一次吧。”大殿之中,唯一不把祭司问卜当回事的就是来自马韩的马迁了,为此他以往可没少与借卜弄权的大祭司生出龌龊,见大祭司这个时候还在那装神弄鬼,更报出大跌士气的结果,便皮笑肉不笑的出言指正道。

“本相记得,十年前大祭司第四子欲娶梁也那族长之女,该族祭司问卜不吉,大祭司可就是用类似理由重新占卜,得大吉之卦,方使令郎抱得美人归呦!”见大祭祀面露抗拒,马迁不无嘲讽的补刀。他的反驳令高盛等人眼前一亮,众人纷纷将期盼目光投向大祭司。

披散的白发之后,大祭司眼中闪过一丝郁闷甚至后悔,他又何尝希望给出大凶的结果,可毕竟卜象如此啊。大祭司很想坚持职业操守,断然拒绝马迁的无理要求,可惜,自从他受不过宝贝儿子的苦苦哀求,否定了其他祭司的问卜结果,破坏了一次祭祀规矩之后,祭祀占卜的神圣性便被动摇,若他此刻胆敢牙崩个不字,谁知高盛等人绝望之下会不会破罐子破摔,直接换个祭司呢?

无奈之下,大祭司只得从谏如流。他遣人取来一块龟甲,再次载歌载舞,咬牙重复了一套方才的问卜程序。可怜他老胳膊老腿,这么又一遍折腾,待到龟甲烧裂出卜纹,他已几乎瘫倒,粗重的喘息更像是来自年久失修的风箱。

好在天道酬勤,此次龟甲的卜象还算过得去。仔细查验过后,大祭司面露喜色,心中不免松了口气,这结果看来不用自己活活跳死了。他昂起笑成菊花的老脸,擦去额头热汗,用最虔诚的口吻道:“大王,诸位,仁慈的海神冕下告知我,灾难即将降临州胡,但否极泰来,只要我等众志成城,不惧艰险,一切都会过去,我国必将重归安宁。”

龟甲卜象显然对了众人口味,笑容跟着爬上每个人的脸庞,殿中气氛为之一暖。见此,马迁不失时机的建议道:“大王,依老臣愚见,神谕要求我国上下众志成城,奋力一搏,故为应对此战,我等理当征集所有能战之民,下至弱冠少年,上至六十老翁,凡可手握兵刃者,皆须参与此战!还请大王下令全民征召!”

“好,相国所言甚是!来人,四派信骑,以最快速度传令全国,有安海恶贼登陆我国,毫无缘由便欲夺我牛羊,灭我全族,我族民凡能手持利刃者,不论弱冠少年,还是垂垂老翁,皆须于后天落日前至王庭会合,以共抗安海贼人,战后视功劳必有重赏!”高盛此刻倒也果断,随即下令全民动员。

当然,为了保障士气,也为了自家威信,他并未向全民透露次子高耽抢劫静海商船这一“导火索”,可他不知道的是,正因他这一遮羞的掩饰,日后令得知真相的州胡族人尽显胡性本色,将所受的苦难大都毫不客气的归咎于他们父子,反倒有意无意的回避了招惹不起的血旗一方,从而为血旗军的顺利入主大开了方便之门。

“我国全民皆兵,应有兵卒近万,骑兵不下六千,定可战胜安海贼人。然安海贼人毕竟来自中原,战力不可小觑,我国若想轻松获胜,还需多做筹谋,敢问,各位有何破敌良策?”高盛毕竟是一国之主,高屋建瓴,心情平复之后,立刻征询起了战争谋划。只是,在座权贵除了满脑肌肉的莽汉,几乎全是肚满肠肥的蛀虫,想要得个主意可不容易。

长久的沉寂之后,总想在父王面前有所表现的大王子第一个发话了,他神似恬淡,胸有成竹道:“父王,孩儿想到听说过的一个故事,叫什么水淹七军。安海贼人所占水营地处罗河下游低洼之处,我军不妨引水淹之,岂不一了百了?”

“哦,好,好,好!我儿竟能出此妙计,实令本王欣慰…哈哈哈…嗯…等等…”乍听大王子的“妙计”,高盛还真高兴了一阵,不过旋即他便想到了什么,面色顿转难看。于是,在众人怜悯的目光中,高盛抄起手边的一截断木,没头没脑的砸向隐显得意的大王子,口中怒骂道:“你这丢人的混小子,这大冬天的,罗河都快断流了,你叫老子到哪找水去淹七军?”

大王子灰头土脸的闭了嘴,殿中陷入一片沉寂,良久过后仍无谏言,这令高盛的面色愈加阴沉。眼见他又要爆发小宇宙,大祭司终于出言支招道:“大王,老朽有副族传圣药的药方,此药服用后可令人短期战力大增,不惧伤痛,血勇无畏,老人甚至还可暂回活力,暂复鼎盛战力,但服药者战后将加速衰老甚至死亡。凭多年所备药材,三日内老朽能够制作此药千份,是否使用还请大王裁决。”

“好,大祭司果然睿智!”高盛大喜,大祭司虽未明说,却已点得透彻。凭此千份圣药,足可将上千垂老无用的老年牧民转变为凶悍无畏的敢死之士,令州胡平添一千精锐战力。至于战后这些人的生死,就不在高盛的考虑之中了。愉悦之余,他再冲众人道:“还有哪位爱卿为国分忧?”

“大王,老臣也有一计,算是效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身为相国的马迁也非白给,这么长时间,倒也让他提出了一个相当凶悍的计策,“昔年中原有齐人名曰田单,曾在牛尾捆缚火薪,用火牛阵大破二十万燕军,我国恰好牛多,不妨学那田单,给安海贼人喝上这么一壶...”

初期巳时,阳光明媚,春寒乍暖,却盖不住罗口弯畔的萧杀。旷野之上,血旗、州胡各出大军近万,南北严阵相对。刃光森寒,映得碧海粼粼生光,战云浓密,压得大地万籁失声。州胡这个偏安世外的远海大岛,即将迎来历史上第一次上万规模的铁血战争。

之前三日,州胡一方大张旗鼓,以“反侵略”的旗号征召了所有可战男子,罗口弯左近的土著也自发的溜之一空,虽然不曾再受血旗军攻击,州胡上下仍是一片风声鹤唳。血旗军一方则安逸得多,军卒们在营地内吃着熟食,喝些茶水,补点睡眠,吃足睡饱后做些低强度的操演训练,如此下来,非但少有担心中的水土不服,还将状态恢复至最佳。期间高盛也曾遣使尝试最后斡旋,但在纪某人野心面前,决战不可避免!

战场北面,水营之外,血旗军阵沉默如山,蓄势待发。尽管以装备精良的沙场老卒对付荒蛮土著的乌合之众,似有牛刀杀鸡之嫌,可对方毕竟有着逼上绝路的万人蛮夷,素来谨慎的纪泽仍然一丝不苟的摆出了严整阵容。不过说来惭愧,不算“以德服人”的巨鲨堡一战,纪某人尚未真正指挥过上万规模的阵战,所以,凭他与血旗军的战阵水平,号称鱼鳞阵,实则前、中、后三军方阵已是所能摆出的最强阵型了。

血旗大军前阵,是依次摆开的三军血旗步卒,布成约两百列的鸳鸯阵,以正面硬抗敌军。紧随前阵的中阵分为前后两部,皆为远程火力输出单位,军械营左曲配有五十架扭力弩炮,两排摆开;其后两千民兵手持简易长弓,分十排列阵。

背靠水营的大军后阵,中部是以指挥楼车为中心的一曲亲卫,他们除了保护纪泽,还肩负督战、救场等职责。后阵两侧是黄雄率领的骑马特战曲,配备辛苦运至州胡的少许马匹,作为血旗军此战唯一快速机动力量,自不会用于伤损严重的突前破阵,除了掩护军阵后背之外,他们将被用作关键时刻的必杀一击。

其中,经过数日的休整,漂洋过海的马儿们已经恢复了精神头,只是,因纪泽的一道奇怪命令,它们都被主人用布条塞住了双耳,这令它们颇不舒服,当然,这并不会影响它们的战力。

在前阵和中阵之前,布有密集的拒马桩以防敌方骑兵凿穿;而在前阵和中阵两侧,由军械营右曲客串车兵,凭借出征前特意准备的坚固箱车,持枪警戒两翼,以防敌方骑兵斜插侧翼打乱己方阵型。至于剩余兵力,或固守大营,或近海巡逻,或潜往碍口,却是不好全部摆出来吓退州胡人的。

反观战场南面州胡一方的布阵,相比血旗军的邯郸学步,他们就更是小孩过家家了。用了血旗军五倍的时间,他们的老少中青们这才磕磕巴巴的摆出前、中、后三军方阵。好在纪泽旨在正面堂堂一战,否则若是血旗军不按约战而提前攻击,真难保州胡大军不会在成阵之前就直接崩溃。

不过,虽然阵型歪歪扭扭,虽然夷兵有老有少,虽然兵甲落后驳杂,但州胡一方的阵容依旧狠狠震撼了血旗上下,因为,他们前阵中部是千余马骑兵,前阵两侧与中阵则是五千牛骑兵,后阵虽不甚统一,但也人人有兽可骑。当然,震撼过后,血旗军个个眼冒绿光,全军士气大涨,须知这万头牛马,若是卖到大晋,就够此番远征军民吃上半年啦。

贪婪是原罪,却是人类共性,无关文明还是野蛮。血旗上下因为州胡坐骑而口水横流,殊不知对面的州胡一方也对他们的兵甲垂涎三尺。州胡军阵后的一座小丘上,国王高盛在两百精锐宫卫的拱卫下,正对着一干权贵侃侃而谈:“有我州胡万人大军,有相国和大祭司妙计,安海贼军必将飞灰湮灭。届时,敌军那些兵甲,便是我国囊中之物,待我大军将之装备,北上马韩争霸也不无可能啊!哈哈哈…”

高盛的豪言壮语顿时激发了州胡权贵们的勃勃雄心,一时间,马屁不断,谀词如潮,更有那位大王子慷慨激昂道:“孩儿不才,届时愿为大军先锋,定为父王披荆斩棘,横扫障碍,让我国大旗飘遍半岛平原,更让父王英明响彻千里...(此处省略千字)”

一干人中,只有颇见过世面的马迁不以为然,因为他已看出敌方之谨慎,敌军布阵距离大营并不算远,即便火牛阵算计成功也难全歼敌军。以这群敌军展示出的军威,只要能保留三成战力逃回水营,只要狠下心来四处偷袭,零敲碎打,仍能拖垮州胡。

难道自个又要流亡了吗?心生哀叹,马迁面上奉承高盛,暗中早已腹诽开了,既骂高盛的盲目自大,又骂敌军的慑人军容,更骂那个安海将军鬼话连篇,说是五千大军,现场就不下七千嘛!他已暗下决定,除非此次全歼敌军,否则他就换个地方发财,继而,他想到了自家暗藏在海滨某处的快船,以及已经等在船上的儿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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