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回来了没?”
这是进门以后张野问他妈的第一句话。
“回来啦,早回来啦!咋啦?”
张母看了他两眼,表示对儿子的这种反应很不能理解。
“说什么了没?”
张野皱了皱眉,接着问。
“没说啥呀!你们不是一块出去的么?吵架了?”
张母把儿子拉到一旁,脸上责怪的神情,看上去倒是疼儿媳比疼儿子多些。
“没啥事儿,晚饭做了没?我吃完饭哄哄她就成。”
张野点了点头,示意他妈稍安勿躁。
整个家里显得十分平静。
被人恶意调侃后失了初吻的青衣既没有表现得像泼妇骂街一样大吵大闹,也没有表现出睚眦必报的无端狠劲儿。
她的反应很平常,看到进门的张野后只是微微俏脸一红,随后便不声不响地走进了厨房,规规矩矩地帮一家人准备起了晚饭用的碗筷。
还好,看上去没多少生气的意思。
张野点了点头,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吃完饭……我有点事儿跟你说。”
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支支吾吾地钻到厨房对着人家的背影说道。
“吃完饭再说。”
青衣没有转过头,简单的回了一句以后,整个厨房里只剩下了水龙头哗哗的水声。
晚饭的氛围相比昨晚的高涨已经明显低落了许多。
两个老夫妻看了看彼此,又看了看像是各有心事的儿子儿媳,互相间递了一个会意的眼神,无比默契的选择了少说话多吃饭。
“妈,今天的碗筷就麻烦您一个人洗了。”吃得差不多了,张野放下筷子说道,“我等会儿跟青衣一起出去散散步,二老没什么意见吧?”
“你女朋友,我们能有什么意见?”
张父瞥了他一眼,埋下头以后没再说话。
爹妈不是傻子,他们亲身从这个年龄段走来,自然能看出这俩人之间发生了一点微妙的改变。他们不干涉,因为相信两个人都已经成年,只要给他们时间独处,他们可以处理好自己的一切。
小城市的夜晚总是很安静。
跟B市的阴霾天气不同,这里的晚上,能看到真正意义上的满天繁星。
“今天白天的事情不好意思。”
张野束着手,明明道路旁昏黄的灯光根本不足以照亮他脸上的表情,这一刻话到嘴边的他却仍像是缺少了开口的勇气。
“你不说这件事没人会当你忘了。”
抬起头微含怒色的瞥了他一眼,青衣的眼神比天上的繁星更加明亮。
“行吧既然你不想提,咱俩就当啥也没发生,成不?”
张野叹了口气。
这二十年来他从来没正儿八经地处理过感情问题,更别说此时此刻的自己还身怀红鸾心动的诅咒。
作为一个女孩来说青衣的优秀已经优秀到让他挑不出半点毛病。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一个兼具温柔得体、漂亮娴静的女孩子没几个男人能把持得住,他还是个凡人,他自然也不例外。
但是他明白正如他父亲所言这份感情不会有什么结果。
一来是人妖殊途,二来身负诅咒的自己根本没有什么能力去给这个女孩承诺、给这个女孩一个男人应有的担当。
所以他选择了逃避。
这种时候沉默是最好的选择,两人还没到生离死别的地步,有什么藏在心里的话没必要等不及现在就说。
“只要你那边过得去,我没什么问题。”
二姐冷笑了两声,说这话的语气,倒像是吃准了作为男人的张野绝不可能当做今天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
“你这语气听得我心里一寒。”
张野望着她,突然面色凝重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心里一寒是应该的。你要明白这整件事情中要承担后果的可不是我,我又没有身中一生无法爱上别人的咒法。”
青衣笑了笑,这个表情看得张野更是脊背发凉。
“……”他咽了口唾沫。
“你都知道啦?”
“你的气血已经紊乱,这是典型的内伤之兆。你父母看不出来,但是被你隐瞒的伤势却瞒不过我的眼睛。这座小城里应该不存在能跟你势均力敌的仇家,那么能让你负伤归来还纠结于儿女情长的事情就只能是你身上的红鸾咒印。张野啊张野,你……”
二姐叹了一口气,说到这个地方自己都是如鲠在喉。
“我怎么了?把话说完。”
张野苦笑了两声,既然被人看破,索性倒有了些破罐破摔的感觉。
“也怪我。”青衣摇了摇头,“我自己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你千不该万不该,真的不应该对我动情。”
“……”
张野把头背过去对着茫茫夜色翻了个白眼。
自己这边还一门心思想着不能告白不能告白打死不能告白,为了自己的人生为了青衣的幸福自己对她这点情愫宁肯烂死在肚子里也绝不能说出口。
结果现在倒好。
人姑娘看得比自己还清楚!
娘的自己一句话都没说结果人家指着鼻子来了一句“张野啊张野你不该对我动情”,这让他还怎么玩儿?!剧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个二十年来全无感情经历的小处男还能怎么玩儿!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
看他没反应,青衣冷着脸问了一句。
“你先别管我以后,既然你今天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现在只关心一个问题,那就是青衣你对我有没有哪怕那么一点点意思?”
张野转过头来,突然一脸无赖地看向了青衣。
这个表情的含义不是下流或者无耻,而是:我已经什么都不管了,现在无论如何你得把我想知道的东西告诉我。
“可以,都说女人为爱疯狂起来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现在看来你们男人也不是全靠理智生存的生物。”青衣看着他的表情,居然是没来由的笑了两声。“如果我是你,我就根本不会问这种无意义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为了阻止你伤势恶化故意给你可能与事实完全相反的答案?我一旦说了我对你有感觉你刹那间的咒术发作很可能直接要了你半条命你不知道么?”
“哈那是我的事儿你不用管~ ”张野颇为没心没肺的一声冷笑,“有你这句话就够了。问题不用答了,我听得懂你什么意思。至于咒术发作的问题,你放心真有一天我莫名其妙死了也怪不到你的头上,谁让我自己是个花心种子?”
他这句“花心种子”属于纯粹的自嘲。
第一他对青衣的好感从初次见面时便已经留下,其次咒法的强制性本身就在于压抑人性。
“你自己有分寸就好,我不担心你莫名其妙死了,我只担心你身亡以后你头上的双亲该如何度过晚年。”
青衣摇了摇头,看着他目光复杂。
“这就得麻烦你了呀,相识一场,怎么着你得帮我照顾好两个老的不是?”张野笑了笑,“另外你也不用那么悲观。谁跟你说我就死定了?红鸾心动的作用更多只在于给契约双方烙下永生永世的灵魂烙印,我相信如果真的对我有爱意,那阁楼上的红衣鬼娘也不可能对我妄动杀心。
“说来有意思,”他突然砸了咂舌,“一个青衣,一个红衣。倒真有点一青一红左揽右抱的感觉。身边美人是不缺了,你觉得我需不需要再招揽几个厉害的妖怪做专职打手?像四大名山那群道士一样开宗立派我看有点玄,但招揽几个大妖成立个小小楼阁组织,我看倒是有希望。”
“我听林九说过你有自立门户的打算,怎么,真打算把这个念头付诸实际?”听他这么乐观的表述,青衣的脸上一阵忍俊不禁。
“为什么不?”张野反问,“四大名山那边还没有动静,阴阳集市可是明确表示了对我的招揽意图。再加上世俗权利中警方安全部门的小心思,我与其被人当枪使不如自己另辟蹊径。一方面这条路肯定要找一个稳定的收入来源,养活一大家子光靠赏金猎人的收入那是杯水车薪。另一方面暗处的敌人可不在少数——龙腾妖祸的子母灵婴,子婴的内丹在我身上,母尸炼成后我必然逃不了干系,再者医大校医院的那个娄医师也不是省油的灯,敢用河神之死算计我,这笔账到现在还不算完。”
“你有什么想法?”
青衣问。
“饭得一口一口吃,自己的势力也得一步一步培植。”张野微笑,“我身边的可用战力中,你跟林九算是首屈一指的。一个负责当打手,一个负责医疗。回去以后视时机把阁楼上红衣一并放出来,一青一红两大女护法,这才叫面子足。
“除此以外,我在阴阳集市招募的那几个属下应该不久后也能派上用场。黄毛那群人底子差,但是只要六元捭阖阵旗运用得当,打起架来就是一群打了折扣的六丁六甲天兵,再加上阵法威力成倍叠加,随着我的修为精进,他们六人联手的杀伤力不可预估。
“至于眼下,我想着力先把长江水脉的事情解决。用不了三天那条昆仑水兽应该就会浮出水面,那老道士骗我说‘奔雷手’是假,但我却没打算平白放弃这个捡漏子、捞好处的千载难逢之机。那个自称‘不染’的老头势必和昆仑山有所联系,把握好这层关系,就算日后没能结交上,我也能借此机会打听清楚我身上这河神诅咒的相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