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蓝玉强忍着满腔的酸楚, 冷静道:“其实说什么都不重要了,你已经娶妻, 我已经嫁人, 且怀了孩子。说这些, 已是没有半点意义了。”
秦子蔺看着她的肚子,眼睛更是刺激的通红, 用力道:“你要我不明不白的被你负?你以为我会甘心?我需要一个交代。”
“交代就是我以为你是把我当成了施明絮, 我不想借此去绑住不喜欢我的人。”柳蓝玉不由激动道, “你明明喜欢的是施明絮,谁知道你怎会突然喜欢我。”说着她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搞来搞去, 全是她自己犯蠢么?
秦子蔺闻言怔了会, 之后低头笑了, 笑的极苦。他一个趔趄, 不由后退了两步。后来他又上前欲伸手给柳蓝玉抹泪,被她给躲开。
他颓然的放下手,默了一会儿, 满含苦涩道:“那个时候我已经发现自己不喜欢她, 我喜欢你, 因为我总是莫名其妙想你,甚至梦到你,我发现我喜欢你。”这是也该怪他优柔寡断,没有快些与她说清楚吧?
也或者根本就是天意弄人。
若是以前的柳蓝玉,听到这话定然欣喜若狂, 会问东问西。可现在听到这话,她只有痛苦,痛苦自己的愚蠢将这段本该欢天喜地的缘分给折腾的错过。
得知本该属于自己的,却没了,她现在的痛苦比不知道他喜欢自己要更加深。
“现在说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柳蓝玉抹了把泪,就要朝陆深予走去,却被秦子蔺给拦住拉住她的手。
秦子蔺眸中满含深情与微弱的期待,紧盯着她:“我已经把施明絮给休了,我也从来都没有碰过她。那次是她给我下了药,却阴差阳错,成全了我们。后来你走了,她冒认,我以为自己是把她当成了你。我不得不将她娶了,却从来没有碰过她,后来我得知真相就休了她,找到了你。我仍是只有过你。”
柳蓝玉的身子微僵,抬头看着因眸中的期待与紧张,而显得有些可怜的他,她的心揪痛难忍,只能忍住:“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我与深予已经成亲,我们还有了孩子。”
秦子蔺眼里的希望突然变成死寂,手下却仍是握紧了她。
“放手。”柳蓝玉喝道。
她以为自己是个豁达的人,以为自己放弃了他,便能看的很开,可如今看到他这副模样,却是比对自己还要心疼。
可她不能负陆深予,否则自己成什么人了?
秦子蔺看着她的眼睛,目光后来慢慢移到她的肚子上。默了许久,终是放开了她,任她与他擦肩而过,牵住陆深予的手将失魂落魄的他独自留在这里。
她没有错,他也没有错,错在他们无缘,才开始,就直接结束。
待感觉柳蓝玉与陆深予走远了,他迈起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沿着这条街行走着,任风将黑发吹在脸上。
日头突然拨开乌云,一丝丝不影响镇民继续这花鸟集的毛毛雨在光下泛出点点的斑斓之色。镇民隔着这淡淡的朦胧之感,仍旧只是紧盯着像游魂似的他。
陆深予任柳蓝玉拉着自己胡乱走,走离镇南的花鸟集,随便转了个方向继续走。他低头听到她努力压抑却仍是难免溢出的哽咽声,竟是没有勇气去看她。
原来她的孩子是她喜欢的秦子蔺的、原来她与秦子蔺相互喜欢、原来不仅他们有名无实,秦子蔺与施明絮也是有名无实……
可就算如此,他也舍不得放手。
他该庆幸和离休妻的主动权,被她给了他。
陆深予见柳蓝玉拉着他一直乱走,便夺了主动权,反拉着她朝他们家的方向去了。一路上她一直努力无声的哭着,他微垂着头不说话。
回到家里时,柳蓝玉早已调节好自己的心情,眼泪也在不知不觉中擦干了。她侧头看了看微垂着不知在想什么的陆深予,笑道:“刚才发生的事情忘了吧?”
陆深予抬眸看她,也扯了扯嘴角:“好。”
柳蓝玉抱住自己的肚子,刚才因为心里苦,没注意到,如今调节好了心情,才发觉肚子酸酸疼疼的难受死了。
陆深予见她拧眉,这才意识她顶着大肚子,快速走了这么多的路,心下一惊,连忙抱起她就去了她房间,将她搁在床上,紧张道:“你先歇歇,别乱动。”都怪他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竟是忘了她的肚子。
柳蓝玉见他头上起了冷汗,也不知是抱她累的,还是因为太过紧张。她疲惫的笑了笑:“无碍的,歇一会就好了。”这都得感激他将她照顾的好,这种小问题影响不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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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深予看到她竟然还有心情笑,一颗心更是苦涩难忍。她越是如此善解人意,他越是愧疚,愧疚自己到了这种地步却仍是不放手。
他那么喜欢她,好不容易娶到了,又怎会舍不得放开她。
柳蓝玉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安抚道:“我是你的妻,这已是事实,你别多想。”若非因为她有身孕,他们早就行了房。
“嗯!”陆深予看着她,柔声道,“我去给你熬粥?”
柳蓝玉点头:“好。”她如今需要的营养多,容易饿,每天需要吃很多餐。
陆深予看了看她的脸色,又问了声:“肚子可有太多的不舒服?若是有,我先去找大夫。”
柳蓝玉摇了摇头:“还好,就是累了,歇歇便好。”
陆深予心觉她不会拿腹中的孩子开玩笑,便安心的起身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随着陆深予的离去,柳蓝玉吸了吸鼻子,忍下了想再次哭的冲动。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轻声道:“是娘太蠢,让你失去了亲爹,对不起。”
叹了口气,她转头看着窗外发起了呆。
到了晚上,不影响百姓活动的朦胧细雨在一阵电闪雷鸣后,突然变成了噼里啪啦的大雨,路上偶有百姓快速穿行着,大概是要匆忙回家。
秦子蔺坐在路边的阶梯上,单手抵着膝盖托腮看着大雨滴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渐渐地,路上有了水坑,雨滴落下便掩于水坑中。
偶有百姓从他面前跑过时,他会抬头看一看,看着他们回家。
回家……
他现在除了有一个俞王府与一个亲王的身份,却是一无所有,家不像家,没有了半点想回去的欲望。
虽然柳蓝玉嫁了别人,并有了别人的孩子,他仍是舍不得离开这个镇。仿若只要待在这里,就能感受到她的存在,安抚自己那颗得不到归处的心。虽然事实上,这颗心仍是疼的几乎停止跳动的,他依旧舍不得离开。
坐了会,他实在忍受不了失去柳蓝玉的痛苦,抬眸看到不远处隐约有灯光,他定了定眼,发现是个小酒肆,便起身在大雨中缓缓穿行过去。
正在与妻儿吃饭,打算吃完饭就关门的酒肆老板见到他,连忙迎了过来:“客官这是要躲雨,还是要喝酒?”
秦子蔺从桌边坐下,不轻不重,没什么生气似的应道:“喝酒,最上好的酒。”
酒肆老板连忙过去将酒奉上了,之后过去继续与自己的妻儿吃饭,却见妻子总是时不时看那虽淋了一身雨,仍是能迷了万千女子心的俊美客官,眉头皱了皱,便咳了起来。
酒肆老板娘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蛋突然爆红,抬眸看了看自己的丈夫,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渐渐地气氛正常了,酒肆老板娘小声对酒肆老板道:“你说这位公子是不是镇南花鸟集上的那个人?”秦子蔺与柳蓝玉的事是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的,他们说话时也没顾忌到别人,是以这事在半天功夫就在整个青柳镇传开了。
自然都知道镇西那个有夫之妇美娇娘陆奶奶,在婚前就与刚来镇上的那俊美的白衣公子在一起过。
酒肆老板转头看了看秦子蔺,点头,低声道:“应该就是了。”看这公子虽淋了一身雨,却仍旧挡不住一身贵气,就知道身份非凡。看来这些大人物身上发生的事情,是他们这些普通百姓难以理解的。
酒肆老板娘贴近丈夫的耳朵,更加小声道:“天黑之前,我听人说,有人听到这位公子说镇西的那位陆奶奶与陆公子成亲还不到半年。可那陆奶奶的肚子,分明就是快生了。”
正在转动着手里酒碗,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什么的秦子蔺眉眼微动。
酒肆的气氛陡的变了,酒肆老板不由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又转头看了看那一动不动的,也没再喝酒的秦子蔺,对妻子道:“别再说话了。”莫名的,他总感觉这位公子可以听到他们的说话声。
酒肆老板娘也有了同样的感觉,便低头吃饭,没再说话。
不想陡的似有阴风吹来,夫妻俩打了个哆嗦后,同时转头看去,就见到秦子蔺不知怎的突然坐在了他们这一桌,端着一碗酒慢品着,吓得他们恍若见了鬼似的,扔下碗筷就抱着儿子跑开缩在了墙根。
秦子蔺的目光从碗里的酒水上缓缓收回,落在缩在墙根的一家三口身上,幽幽淡淡问道:“你们口中的陆奶奶,肚子几个月?”
酒肆老板娘不敢有所隐瞒,想了想,战战兢兢道:“听说,听说快九个月了。似乎,似乎,下个月就要生。”
秦子蔺闻言将酒碗里的酒猛灌入肚,之后笑了,笑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几乎停不下来。他再不懂,也知道十月怀胎这个道理。
那个孩子,竟然是他的。
酒肆的夫妻俩看着他笑的眼睛红了,不知是在苦笑,还是在因为高兴而笑的模样,面面相觑起来。他们再如何不明白状况,也猜得出来这位公子可能是发现了那位陆奶奶的孩子是他的。
秦子蔺扔下了一锭银子,提起一坛酒边喝着离开了酒肆,在大雨中边走边喝,时不时的笑一笑,笑中有喜,也有苦。
她怀着他的孩子,却不告诉他。她怀着他的孩子,仍是不要他。她怀着他的孩子,要认陆深予做父亲。
陆深予对她来说,很重要吧?
次日早上,天气放晴,东方的日头渐渐升起,红光在陆地上渐渐变白。因为昨晚的一场大雨,今早的气候不像往日那般有些闷热,而是透着沁心的凉爽。
柳蓝玉坐在亭下喝着粥,总觉得心神不宁。
陆深予坐在她对面,也吃着早点,见她这模样,以为她在想秦子蔺,愣是没有勇气去过问一下。他只希望时间久了,她能忘记秦子蔺,与他好好过日子。
后来还是柳蓝玉抚着胸口,嘟囔道:“我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陆深予问她:“怎么了?”
柳蓝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不安。”
陆深予伸手过去握住她的小手,安抚道:“好好喝粥,别想太多,嗯?”他没有说,他其实也感觉不安,自打秦子蔺出现开始,他就不安。
他怕秦子蔺转过身就会和他抢她。
柳蓝玉不想他担心,点了点头,低头继续喝粥了。
陆深予看了她半响,也低着头吃着点心。
秦子蔺换了身清清爽爽的干净衣裳,屈膝坐在对面正屋的屋顶上看着那院中亭下,那个和他在一起了又抛下他的心上人,怀着他的孩子,与别的男人恩恩爱爱,相互关心,真是好生刺眼。
正是低头喝粥的柳蓝玉感觉到什么,转头望过来之际,秦子蔺就飞了过去,从二人面前落地,负手踏上了亭中。
柳蓝玉的身子僵住,仿若呼吸也跟着停止了。后来她突然站起身与陆深予靠在一起,满含戒心色的看着秦子蔺,故意露出不欢喜的眼神,不悦道:“你怎么来了?”
秦子蔺将她这避他如蛇蝎般的模样收入眼底,眸色黯了黯后,看向了她的肚子。
在柳蓝玉慌乱的下意识捧住自己的肚子时,他问道:“你这肚子几个月了?”缓了一晚上,现在的他,显得很平静,却更让人摸不透。
“六个月。”柳蓝玉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只能故作冷静。
秦子蔺抬眸又看着她的脸,眸色深邃不明,让柳蓝玉与陆深予皆是越来越不安,两人不由更靠紧了些。
秦子蔺仍是紧盯着她:“六个月的肚子,看起来快九个月了。”
明明是轻飘飘的,再平静不过的声音,听在柳蓝玉与陆深予耳里,却犹如雷鸣,震得他们皆是僵住了身子。
柳蓝玉吞了吞口水,故作镇定道:“可能是两个,肚子才比别人这个月份要大些。”
秦子蔺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又道:“我看见你们是分开睡的。”
柳蓝玉拧眉:“我们夫妻俩分开不分开睡,与你何干?我怀了孩子,怕夫妻俩一时把持不住伤害了孩子,不行吗?你不觉得你管太宽?”
秦子蔺正欲说话之际,柳蓝玉意识到什么,怒道:“不对,莫不是你在监视我们?”
秦子蔺未答,只是道:“你嫁给陆深予的时候,已经有了身孕,如此看来,你们一直未有机会洞房。”
柳蓝玉的脸白了。
陆深予那张清清秀秀的脸更白,他立刻握紧了她的手,强作冷静道:“王爷说这些话,似乎没有什么根据。蓝玉的肚子确实只有六个月,何况有身孕并不是完全不能同房,我们只是怕伤到孩子才尽量分开。”
秦子蔺的目光难得落在陆深予脸上,柳蓝玉下意识将陆深予往身后推,看着秦子蔺的眸中有着怒火:“我们怎样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到底想做什么?”
秦子蔺看透了柳蓝玉这企图用怒气掩饰慌乱的作为,他朝她伸出了手:“过来,跟我回家。”他确实不能确定她与陆深予是否真的未同过房,但她与他确实在一起过,她还有了他们的孩子。
她合该跟他,这种情况下,他绝不容许她怀着他的孩子跟别的男人。
这是摆明了要抢人,柳蓝玉立刻转头看着被她拦在身后的陆深予,见他嘴唇紧抿着,拳头紧握着,她吓得赶紧握住他的手:“我不会跟他走。”她清楚的知道陆深予对这份感情付出了多少。他对她有恩,只能他抛弃她,她绝对不能抛弃他。
不想这时秦子蔺突然过去将柳蓝玉拉入自己的怀中,压下心中醋意,对她道:“我不知道事到如今,你仍要跟他在一起的原因是因为喜欢他,还是因为感激他给予你们母子需要的一切。若是喜欢,我不允许。若是感激,我替你还。”
柳蓝玉挣扎着,她实在是看不下去陆深予想反抗而无力的模样:“你不就是想要孩子吗?我生过孩子,就给你,你放过我们。”
秦子蔺难得变了脸色:“你那么喜欢他?喜欢到连自己孩子都不要。”
“与你无关。”柳蓝玉看似愤怒,其实她内心并不怪秦子蔺。她知道他也是受害人,知道他的心里也苦。
可她没有办法,她不能在需要的时候就嫁给对自己百般深情,百般照顾的陆深予,在不需要的时候就伤人家的心。
秦子蔺伸手抚摸着柳蓝玉这张因为怀孕,隐约比以前要黯淡些的脸,也不知是否看透她心里的无奈。
柳蓝玉别开脸之际,他对陆深予道:“我在离开耀都之前,去了一趟陆家。”
听他提到陆家,陆深予眸色微动。
秦子蔺继续道:“陆家老太太长期卧病在床,病的很严重。”
陆深予闻言大惊:“你说什么。”
秦子蔺抬眸看着陆深予:“据说是因为你表妹自杀去了半条命,至今还寻死觅活,不肯接受你与蓝玉已成亲的事实。”
陆深予脸上的惊色,越发的浓了。
他与柳蓝玉成亲后就不顾家人的阻拦,带着她离开了耀都,完全不知道家里会发生这么多事。
柳蓝玉也是震惊的,她尤记得刚嫁入陆家时,陆家人其实并不待见她,只是因为她的身份才不得不供着她。而陆深予的表妹刘佩儿,她更是一直没见过,哪怕是大婚那天。
刘佩儿长得很可爱,肉嘟嘟的,她一直记得那个女孩,所以后来她问陆深予,他的表妹呢!那时他支支吾吾的,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如今想来,怕是因为她与陆深予的婚事在闹着吧!
秦子蔺又掉过头来问柳蓝玉:“你瞒着陆家人,怀着我的孩子嫁给陆深予,就算他同意了,可你觉得你这样对得起陆家人?他不是孤家寡人,你嫁的不只是他,是整个陆家。你面对他们陆家迫于身份的压迫而得来的接纳,不会有愧?更何况如今陆家还因为你的存在而一团糟,病的病,伤的伤。”
柳蓝玉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如今想来,她当真是愣了。
秦子蔺看着陆深予这副极担忧家里人的模样,问道:“如何?是不是迫不及待想回耀都了?”
陆深予没有说话。
“那就回去。”秦子蔺没再多言,扔下这句话,他抱着大肚子的柳蓝玉直接就施用轻功离去。
陆深予没有心思去想任何事情,去到房间随便收拾了一通,就提着包袱,骑快马朝耀都去了。
秦子蔺弄了辆马车,坐在马车里,他将柳蓝玉放在自己腿上,免得颠簸到她的肚子。柳蓝玉挣扎过,可因为肚子,她只能努力让自己冷静。
秦子蔺抚摸着她的肚子,眸中一片柔和:“以后我也不再是一个人了。”